叶底花 作品

深夜惊魂

深夜惊魂

安辰深回来的半年后,安卯兰也在一个春和日丽的下午回到了福利院。只不过她不是自己愿意回来的,而是被收养的家庭退回来的。

她们临走时为了补偿安卯兰给她塞了一张银行卡,那些银行卡塞在了她的小钱包里。当时的安子墨并不知道安卯兰背着那个小小不起眼的包居然是国外的名牌包。那张银行卡里居然有30万的钱款。

安子墨并不知道她居然是福利院最富有的人。他和安辰深异口同声地问了同一个问题,“30万可以买多少棉花糖?”

除了银行卡她们还每年给福利院捐款,全都是以安卯兰的名义捐的。那时候连安卯兰都不明白,为什么她们明明对她很好却不继续收养她。她到死也没有明白是为什么。

安卯兰被退回来以后生了一场大病,安子墨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直到一个月后的深夜,另外一栋楼的嘈杂声惊动了院里本在酣睡的所有人。这其中也包括安子墨。

一群人不明所以的下了楼,走到院子里才看见院长颤抖的双手不敢靠近坐在围栏边缘的安卯兰。楼下围着一群护工紧张的拖着手哑着嗓子劝着坐在危险边缘的安卯兰。一群孩子有的嬉笑打闹,有的睡眼惺忪,有的甚至好奇的问安卯兰她是怎么坐到护栏上去的?

安辰深眯着困倦的眼睛拉着安子墨睡衣的袖子疑惑的问他“为什么大家都不睡觉?”直到他看到坐在二楼的安卯兰时才定了定神,“哥哥,姐姐是在看星星吗?”他说完煞有介事的仰着头看着巨幕般深黑的夜空,别说是星星,就连月亮的影子都没有。他不解的挠着头,“可是今天好像没有星星呀!”

安子墨没有耐心去理会他的无知,甩了甩胳膊往人群中靠拢,他和安辰深走到了安卯兰的正下方。他从护栏的缝隙中看见了一张高脚凳,看来她是早有预谋。要不是院长有半夜巡逻的习惯,估计此刻的安卯兰已经不死也残了。

安卯兰看见整个院子的人都因为她变得紧张兮兮的,不明的笑了起来。她悠闲的荡着悬在空中的双脚,擡起一只手指着院子里的大铁门看着院长干笑了两声,“院长妈妈,那扇大铁门每天都会打开,但是我们总是出不去,到底是为什么?”

“小兰……”院长的声音有些颤抖,“院长妈妈再给你找一家,我有电话,我真的有电话!”她说着颤颤巍巍的掏出手机举着屏幕给安卯兰看,“孩子,听院长妈妈的话,你先下来,我们这就打电话……”

“是啊!”楼下托举着双手的护工们应声附和,“小兰!我们听院长妈妈的,先下来,你好不容易才出院,坐在上面太危险了。”

院长的话别说是安卯兰了,就是安辰深都未必会相信。她低着头看着楼下的人,脸上依旧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安辰深都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没想到安卯兰突然伸手指着他大笑两声,“辰深,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被退回来吗?”

安辰深倒也配合的摇摇头。

“因为你是个傻子啊!”安卯兰说完笑的更大声,她这是明目张胆的嘲笑。如若换做平日里,现在的院长铁定会好好教育她一番。可眼下,她更担心安卯兰会受伤。

“知道什么是傻子吗?”安卯兰接着说,“就是智障!脑子有问题!你想想,谁会要一个智障当儿子?你就算长的再好看也没用!傻子永远都是傻子!”

安子墨听着她口口声声的说着安辰深是傻子心里莫名的不舒服,明明他自己也一直都这么说安辰深。

“还有你!”安卯兰的手落在了安子墨的身上笑的狡黠,“你很想离开这个院子吧!你嫉妒安辰深对吗?因为你一次都没有被看上,而他却进进出出了很多次,怎么样?你羡慕吧!”

“小兰!你………”院长终究还是没忍住,她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楼下的安子墨,只见他冷哼了一声跑回了楼上,安辰深屁颠屁颠的跟在身后,一路上不停的叫着“哥哥!等等我!”

“别跟着我!”安子墨朝他吼了一嗓子,安辰深楞了一下又紧随其后。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安卯兰说了几句话哥哥就生气的跑了。

安子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许是自己一直以来的小心思和不甘被安卯兰当众说了出来他觉得没面子。又或者他觉得安卯兰就是在嘲笑他。她和安辰深至少都被人领养过,唯独自己被一次次的冷落。他越想越气,抓起枕头就是一通发泄。等他发泄完枕头也接近报废了。

“哥哥……”

“回你上铺睡!别烦我!”

安辰深楞在原地没动,也不说话。他不耐烦的擡眼,只见安辰深似是委屈的撅着嘴,眼眶红红的扣着手指。一瞬间,安子墨便有些愧疚了,他也只会把不痛快发泄在安辰深这个傻子身上。

“你……你今晚上去睡,明晚再下来。”安子墨换了正常的语调,但又不想拉下面子道歉。没想到安辰深像是跟他杠上了,依旧沮丧着脸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安子墨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本来他还在气头上,现在可没心情哄傻子。於是,他负气的往床上一躺留下安辰深独自委屈。

睡肯定是睡不着的,更何况他还一直站在自己床前,像只鬼一样的一动不动。安子墨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记得院子外面本来嘈杂的声音好像慢慢散去,直到走廊的灯全熄灭了以后他才叹了口气起身。

“你今晚打算在我床边站一晚上吗?”

安辰深迟钝的摇了摇头,像是在睡梦中摇头似地。

他只好往外挪了一个身位,拍了拍自己里面的位置,“快睡吧!你不睡我还要睡的!”

安辰深这才往前挪了一步,许是站的时间太久,腿有些麻了,刚伸出一只脚他就重心不稳的磕在了床的边缘。安子墨还没来得及去扶他就见他吃痛的喊了一声,随即眼泪像是雨点似的滴滴答答的滴在了床上。

安子墨一瞬间束手无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片刻,他才想起来安慰,“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就是烦……别哭了!一点都不像个男人!”

安辰深猛地擡起头盯着他,眼角还挂着泪珠。他胡乱的擦了一把鼻涕委屈的指着床上破败不堪的枕头又哭了起来。

安子墨看着破败的枕头楞了片刻恍然大悟,原来他刚刚一时生气破坏的是安辰深的枕头。院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安辰深有念物癖的习惯,特别是他宝贝的枕头。这是他从被丢在福利院的门口开始就一直带在身边的东西,也是他的生母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枕头虽然已经破旧不堪,边上的缝合线也被护工们缝缝补补了无数次,在外人看来它同要丢弃的垃圾没什么区别。但安辰深始终不让别人碰他的枕头。就连大夏天上面都是汗渍和霉斑,护工们想给他枕头洗洗都没能找到机会。一碰就哭闹甚至发疯。一直到现在,枕头上都还有刺鼻的酸臭味。

察觉到自己犯了错后,安子墨束手无策的支支吾吾。看着安辰深眼泪不断线似地哭的伤心,他只好把自己的枕头小心翼翼的递到他手里,“今晚你先睡我的,明早我想办法帮你补好。”

安辰深停止了抽泣,擡着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安子墨不确定他会不会原谅自己只好又一次低着头说着对不起……

安辰深抓着安子墨的枕头没说话,片刻,他把自己破败不堪的枕头和安子墨的枕头叠在了一起,一声不吭的挪到了床里面背对着他躺了下去。

安子墨看着他的背影欲说还休的在心里叹了口气,也轻轻的躺了下去。那是安辰深第一次没有理安子墨。他一直以为这个傻子不会生气也不会记仇更不会恨他。直到20年后的再一次相遇他才明白,为了让安辰深再一次开口叫他哥哥,他用了将近一辈子。

第二天一早,安子墨只好偷偷去请求方小红,希望她能帮忙把安辰深的枕头缝好。但当她看见那个已经撕扯的稀巴烂的枕头时心都沈到了谷底。别说是缝了,就是恢覆原样都困难。况且安辰深还死死抱着那个破烂枕头,生怕别人要打它主意似的。

方小红无奈的叹息一声走到安辰深床边坐下,安子墨出於愧疚一直不敢太靠近他,只能远远的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注视着里面的动静。

最后方小红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神奇般的说服了安辰深松开了手中的枕头。看到方小红拿着枕头走出来时,安子墨惊奇的跟在她身后才得知了其中原委。

原来方小红也早就想劝安辰深换一个新枕头,无奈他死活不同意。如今,枕头破了,正好趁此机会换一个新的。但是安辰深依旧是不同意的,方小红无意间瞥了一眼安子墨的枕头,上面是虹猫蓝兔的图案。她随口一问,“要不我们换一个和子墨哥哥一样的枕头好吗?”

安辰深看了一眼安子墨的枕头又看着自己手上的枕头犹豫了很久,最终居然点头答应了。但是,他想把这个旧枕头破掉的枕芯塞到新枕头里。方小红心想着这也不算难事便爽快的答应了。

安子墨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方小红倒也没有责怪他,只是挑了一眼独自坐在秋千上的安卯兰,“小兰住院的那段时间抢救了三次,因为身体器官发育不完全引起的并发症,导致尿道里有结石,后来又检查出还有一个肾脏先天发育不全,基本没用。她现在只有一个肾在身体里工作。接下来的时间她都要静养。”方小红看着秋千上落寞的背影别过头,“后来,她就被领养家庭送回了福利院……”她把有些恳求的目光落在了安子墨的身上,“你们以后还是朋友的,对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