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爪这个东西,去哪里买?
一年到头能发一只鸡的鸡票就不错了。这鸡不是白条鸡,不是那种人家宰杀好的,买回来剁一下就能下锅的鸡。而是那种放在笼子里或是绑着腿和翅膀,咯哒咯哒叫唤着的活鸡。
拿着钱,拿着活鸡票,人家售货员先收票,然后给拎起一只,把绑鸡的绳子挂在称钩上,这么一称重!再收钱,这种鸡一斤五毛,秋里的鸡肥,冬天的鸡都比较瘦一点,大一点的鸡一斤也才四五斤重。
能在过年的时候买一只鸡,这真的都是好日子!好些人家有票都不买,拿去兑换更实用的,比如粮票。
所以,叫四爷满家属楼的去找,也没几家说年底已经能吃鸡。
那能上哪去呢?上国营饭店。饭店里有些菜不用整只鸡,比如,蘑菇鸡片,凉拌鸡丝,爆炒鸡杂之类的,只要有这些菜,就证明鸡是拆分来卖的。
四爷专门找去,想要买鸡爪。
“你倒是真会买,没这道菜。”但经历也没赶人,得知道人家是给谁买的,有些单位有些领导有一些爱好,咱可以想办法通融,结交结交。
四爷:“……”他也不说,只问:“能不能凑半斤出来。”
“大冬天倒是不怕坏,剁下来冻着肯定能攒出来。”
那这不就行了吗?四爷偷偷塞了二斤粮票过去,“回头呀,这道菜我要生料,不用给我做熟,我按照熟菜给你掏钱付票。”
也行呀!卖鸡杂是卖,卖鸡爪也是卖。熟的是卖,生的也能卖。
事办了,四爷见今儿难得的有卤好的猪头肉,又给买了一份,装饭盒里带回家。
回家的时候楼下一群人,看见他都远远的打招呼:“金科长回来了?”
四爷明白了:李援军搬过来了。
桐桐在楼道里站着,跟刘建设家的嫂子说话。
自家这是一梯四户,中间是两户,一户是王小草和姚子光,另一户是当时腾出来之后就空置着呢。谁知道李援军和闫文静搬进来了。
王小草抓了瓜子递给桐桐,跟桐桐靠在门边低声嘀咕:“听说是司机班的,这次也是立功了!车坏在路上了,离城三十里,遇上大雪。这李援军找了好些人愣是把车给拖回来了,车上拉的是医疗用品,都是正急用的。这一立功,就分了这一套房子。”
桐桐:“……”对于一个顽主来说,叫车在大雪天恰好坏在路上,很难吗?弄一群人,把车给拖回来,难吗?
李援军是啥老实人么?
他住的是大院,结婚当然也会在大院。但是他不是独子,家里还有兄弟姐妹,住的也必然拥挤。结婚了,他也需要独立的空间。
但是房子不是那么好搞到的,那怎么办呢?
前面有四爷靠着功劳,靠着很大的舆论声势,得了一套房子。
那他就奔着这个使劲,没有功劳,咱就人为制造一个功劳。没有很大的舆论声势,他父亲多少还有点问题,但是,他曾经也是兄弟极多的。只要不是做很离谱的事,这些人不介意卖他一个面子。
领导也是人,也得生活,巴结不上的时候,有时候抓领导个小把柄,或是‘威胁’‘威胁’,也一定能达到一定的效果。
这么快就有结果,桐桐怀疑李援军用了后者。
这个不用猜,李援军在楼下,站在四爷车子边跟四爷说话,“张大平是什么好人?”
张大平是单位的一把手,而今的权利全在G委会,这位是主任。姚子光就是张大平的秘书。
四爷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取了身上的烟,给这一群人扔。大家都客气的接着,帮着抬家具。
四爷没言语,当然也知道张大平不是善类!这个年月,能坐到这个位子上的,有几个是善类?
李援军接了烟,自己点了,这才道:“食品厂、粮站,跟张大平,这三者背后的猫腻可深了。他住独院,大黑亲眼所见,他家养着狗,喂狗的都是二合面。”你就知道这玩意背后搞了多少。
四爷:“……”这就有些可憎的!他后悔没用张大平的名头给桐桐多弄点鸡爪。就是自己和桐桐吃饭,也不是顿顿细粮,只是说粗粮的比重不高。
但这是桐桐一场一场跳出来的,是自己来回倒腾来的。真不是空手套白狼,不劳而获的。
“我把照片给拍下来了,跟了半个月,把他们这中间的那点事全弄明白了。”李援军轻哼了一声,“我前儿晚上上门,照片往桌子上一拍,张大平立马就怂了。这不,今早这套房子就下来了。”
难怪呢!
“你放心,你要办的那件事,哥们给你办到底!张大平算个什么东西,这件事咱兄弟说了就算。正的不行,只能走邪的。”
四爷没反驳李援军,反而说:“正邪是相对的!他自己不端,那与之对立的,未必就一定是邪的。”
李援军觉得这话很对,很投脾气:“你先回,回头一起下馆子去!以后的事咱再合计。”
“行!我一会就过去。”
然后四爷回来了,桐桐站在自家的门框里,王小草站在她家门里,两人也不挡路,就这么聊着,也不知道聊什么。
下面搬着五斗柜上来了,四爷转身就能搭把手。他把手里的饭盒递给桐桐,过去帮忙去了,交代桐桐:“自己吃,我一会子跟他们出去吃。”
桐桐接过来,也没看,就跟王小草摆摆手,“吃饭了!吃完饭再聊。”她往回走,也没关门,只朝外喊:“家里有热水,谁渴了谁来喝。”
说着话,还把暖壶拎过去,洋瓷缸子也放过去,就在鞋柜上面,站在外面伸手就能够到。虎子直接过来拿了杯子:“嫂子,谢了。”
桐桐就笑,这是跟四爷的关系突飞猛进了,都叫嫂子了。
她不管这些人,自己去吃饭了。饭盒里是凉拌的猪头肉,锅里有热馒头,用馒头夹点辣酱,再将猪头肉往里面一塞,咬一口就问香不香吧?
然后喝一口热乎乎的蛋汤,太舒坦了。
王小草端着碗锅里借酱油,看见桐桐这都吃上了:“哟!猪头肉。”
桐桐只客气的问一句:“尝点。”
“不了!我不爱吃这玩意,早吃腻了。”
桐桐心说:知道你会这么说!但凡吃的比你好,你没吃上的,那必是你不爱吃的。
她起来给对方取酱油,然后倒了小半碗:“够么?”
“够了,明儿给你还回来。”王小草要出去了,又看人家这厨房,“你这厨房利索,我婆婆把厨房归置的乱七八糟的。”
桐桐说她:“你知足吧!”整齐是因为我卖了厨具了,各种东西都用盛放的器具。你婆婆呢?你们啥都不给添置,你婆婆糊纸盒挣的那点全贴给你们了。豁口的瓷碗,补过的洋瓷碗,这些东西你再怎么归置都不可能如这边一样。
王小草就说:“主要是乱。”
桐桐:“……”天地良心,这婆婆不错了!少言寡语不说话,一天到晚的不闲着,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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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衣,连王小草的内衣袜子都是婆婆给洗的。这种婆婆要是再不好,你要啥样的。
正说话着呢,门口有人喊:“小林呀……听见谁说猪头肉……”
这是刘建设的妈,住过来过冬来了,这边有暖气,更暖和。
王小草白眼一翻,对着外面喊:“是我!我说今年过年想弄点猪头肉!咋了?老太太想吃猪头肉了?”
刘嫂子拉婆婆回去:“走!回去了。”
王小草端着酱油往出走,一边走一边嘀咕刘母:“昨儿我那边凉拌个粉条,用热油泼了一下,干辣椒那味儿就出来了。结果敲门,说想尝尝。烦死了!都不敢叫她闻见。”
桐桐就笑,送她,顺嘴问:“今晚打算吃什么?”
“蘸水萝卜丸子,没酱油不出味儿。”
嗯!嗯!这也行。
王小草回家关门,不行又能怎么样?她把脸拉下来,重重的把酱油碗给婆婆放到灶台上。
姚婶子:“……”吃的真的是看脸色的饭。
但是,叫她说,这饭不差了。萝卜和苞米面混在一起,蒸出小小个的丸子,弄些酸汤蘸水,这不挺好的饭么?热乎乎的吃着,能吃饱就不错了。
可儿媳妇不乐意,又在外面絮叨了:“……人家婆家给补贴,要不然人家的日子不能这么松快。猪肉头,蛋汤、白面馍……你家呢?你家能补贴个啥?”
外面都是人,姚子光怕嚷嚷开了,外面的人笑话,只不言语。
王小草坐在桌边,看着酸萝卜皮,委屈的眼泪滴答滴答的掉:“在我娘家,我从没吃过这个苦,受过这个罪。”
姚子光:“……”可你一结婚,你爸妈拿你当外人,还不是一样一分不补贴你。所以,嚷嚷什么?好像我沾了你家多大的光似得。
结果没几天,桐桐又惹的人家干架了,还是打起来的那种。
原因是四爷给桐桐弄鸡爪,国营饭店的厨子是金家老爷子的徒弟,这事叫老爷子给知道了。老爷子一天天的,想办法给怀着孩子的孙媳妇做吃的,哪怕是菜根,咱都好好给做了。只有桐桐,自从家里有了孕妇,再就没管过。
听说这边想法子买鸡爪,老爷子就找徒弟去了,满城的馆子里找,然后弄来三四斤鸡爪,还带了鸡杂、鸡胗,鸡胸肉,都是生的。
大冬天的,把这些放到洋瓷盆里,上面盖个锅盖,用网兜拎着就来了。
上楼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一下,小锅盖一歪,把盆里的东西给露出来了。
王小草正要出去扔垃圾,看了个正着。
等上来的时候听见隔壁的声音,林桐说:“为就是随口一说!您咋还真给我找去了。”
老人家憨厚的声音带着笑意:“想吃就回家说,望才能认识几个人?他能给你找来?想咋吃,爷爷给你做。”
王小草只觉得在客厅里糊纸盒的婆婆真的好碍眼,她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一觉把纸箱里的纸盒踹倒了,然后姚子光从卧室出来,能不生气。
两口子呛呛了两声,然后推搡,直到打起来。
桐桐:“……”我就想吃个鸡爪,就跟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