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礼送床单,这真不是一份很轻的礼了。
床单的价钱是不贵,五六块钱到十一二块钱的都有。但这里面牵扯到一个东西——布票。
买纺织品必须凭布票,而布票是有定量的,没人每年十五尺到二十尺不等。也不固定,看年景呗。
丰收了,不受灾,每人能多点。
要是种棉区遭灾了,那就少点,再少点。
就算是按照每人每年二十尺算,桐桐一条裤子得七尺五,这还只是单裤,棉裤里面那一层都不敢用新布,只按照单裤计算,二十尺不够做三条裤子的。
咱不能只穿裤子吧,裤子搭配一件衬衫,衬衫一件需要六尺布,还不敢给衬衫做衣兜。一身衣服十三尺五。剩下的还不买个内衣?买个袜子?
像是四爷那样的成年男性,大高个,二十尺布真的只够做一身衣服的,剩下的都未必够内裤袜子。も
人为啥浑身都是补丁呢?没法子呀!哪哪都欠缺。
工人好就好在,有工服穿,能省下不少布票。像是老大家两口子都在食品厂,人家一个季度两身工服,足够了。退下来的老头、老太太穿一穿,金举人和王竹兰也会改一改,劳动布改的裤子,挺好的。
桐桐的布票真的不少,她在棉纺厂演出,给的最多的就是棉纺厂的福利布票。
但是老二家就相对来说,紧张了一些。
王桂珍就算计着,看怎么买划算。她问桐桐说:“我结婚的时候,同事合着给我送了一条单人床单!你说我买个一样花色的,回头两个床单缝到一起,是不是也行?”
桐桐就说:“那我也买成两个单人床单吧!将来添了孩子,不还得分床?家里会准备床单,他们娘家也会陪嫁床单,足有他们换洗了。单人床单,拼到一块是一张大床单,拆开能分床,是一样的。”
大嫂一想,也对!那就都买单人的。
单人床单价格不一,桐桐就选了便宜的,“我们姐几个都用这种,竖条纹的,红白相间……这个手洗不费劲,那大床单我都洗不动!”
边上几个大娘也说:“大的得泡,得用洗衣锤,不行还得上脚踩,就是洗不动。”
是吧?
桐桐就指着这种的,征求这俩妯娌的意见:“这个行吗?”
“行!”
王桂珍家里那一条也是这种的,她也点头:“就这个!我们要五条,得展开叫我们看看。”
一条两块六毛五,各掏各的钱,桐桐本来该套五块三的,但她拿了五块五先递过去,然后说:“别给我找了。”说完又看数钱的王桂珍,“不拿整钱了,零钱够的!我这边有两毛不用找,你也别把整钱破开了。”
行!那就这样吧。
王桂珍买维生素没要桐桐给的钱,桐桐现在多掏两毛,把这个又给人家还回去。
仇香莲就觉得:这个妯娌虽然打交道的时候不多,看着也软糯糯的,可这说话办事,样样都比旁人强百套,怪叫人喜欢的。
她先选最便宜的,顾的就是老二家的面子。
回去之后,她取了两斤福利糖票,偷偷的塞给桐桐:“听说你们中途要补充体力!换成糖,平时带一瓶糖水去!糖不够了,回来说一声,我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糖。”
桐桐:“……”行吧!给了就拿着。她把糖票收了,低声道:“咱要不要先把礼给二婶!二婶说不定就借着用上了,少花销些。”
仇香莲就笑:王茜会被气死的。
结婚当天给,这些就归王茜支配!结婚之前给,这归二婶支配!咱是给二叔二婶减轻负担呢,又不是跟你王茜有多深厚的感情,管你干嘛?
三个妯娌凑到一块,桐桐的坏有时候总是冒头,一撺掇,三人一拍即合,给送到西厢去了。
桐桐还说:“看您想咋用?想做大床单也行,想做被里子也行。”新被子嘛,得有被面,也得有被里子!这都是新布,做里子也是一样的嘛!
省的你到处借布票,还得多花那么些钱。
赵美贤就觉得这真的是解了燃眉之急了,再体贴没有的安排了。
她就拿出准备的被面叫看,“两床大红的被子,这就成了。守财个子高,王茜个子矮,我按照尺寸叫人裁下来的。”
桐桐:“……”所以,两床被子还不是一样大!
赵美贤也没想计较,给儿子娶媳妇真的不是计较的事,可谁叫这个王茜不是个省心的!要皮鞋,给买了皮鞋。回头又闹腾,嫌弃皮鞋不是牛皮的,只是猪皮的。
从这里开始,她就不想做个慈和的婆婆了!你会挑拣,我也会刻薄了。她给三个侄儿媳妇学:“我就说了,就这条件!行就行,不行就退婚。那皮鞋也不要她陪了,穿走了事,缘分算是到头了。”
一下子给弹压了下去。
然后又拿的确良料子出来,“要两身衣裳!这不是吗?”
一般说两身衣裳,是一身夏装,一身冬装。至少是能做这么两身的料子。
这都是夏装料子,不是冬装,也没见棉花。而且,桐桐把白底红碎花的衬衫料子拿起来,这料子最多四尺五,不够做长袖的,最多能做个半袖。
“还想要个二六的自行车,不给!守财有一辆二八的,她的自行车要是娘家不给陪嫁过来,那就别骑!”
“又说婚房要用水泥粉刷了,我说你要弄到水泥,你就刷!要是弄不到,就那样了!要是不爱住,那就看随你们去!爱住哪就住哪。最后守财说,不结了!坚决不跟王茜结了,到哪也不能说是他的问题。结果王茜不敢了,啥条件都不提了。
彩礼我是一分不给的,准备的东西就这些了,再多的……没有!最好是成不了,她要是不嫁,我可得……谢祖宗保佑。”
还专门叫过去看了布置的新房。房间里的桌子是一张被四爷扔出来打算当柴火烧了的缺了一条腿的桌子。而今给补了一条腿,还没给粉刷。
“不粉刷了,拿红纸一包,还喜庆。”等到将来,他们不愿意要就自己想办法添置去,这次大儿子也彻底把她给惹毛了。
我觉得那个胖胖的姑娘娶回来都行,人家只是胖了一点,不是品行的问题。最好就是吹灯拔蜡,一拍两散。
这态度……行吧!
直到要回家的时候,自家婆婆一边给自己拿泡好的菜根,一边低声说:“你二婶也是没法子!守财跟王茜钻小树林了,不结婚……人家告守财耍流氓,可就要了守财的命了。”
桐桐:“……”所以说,婚前行为一定得检点呀!出了事不止是制造人命,还真的会要了人命。
回家的路上,桐桐给四爷学今儿的事,“你说……这晚上……王茜钻守财的被窝可以,守财想钻王茜的被窝怕是不成,盖不住!”
说完,自己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四爷:“……”你说说你这个脑回路!咋能想到这个地方去?
“那这能怪谁呢?把持不住,摊上了也是该着的!也别惦记人家胖胖的姑娘了,人家没招谁惹谁的,找个勾手指就上钩的,日子就更过不成了。”
四爷:“……”他说,“坐好,前面路不平。”
桐桐其实心里一直有一件事,从来不敢想,但是,心里不是不疑惑的。
跟四爷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这也是话赶话赶到这里了,她就把心里的疑惑问出来了:“你看……金家这两房,弟兄两个,是不是差距特别大。”
四爷:“……”
金举人很精明,明哲保身,又能伺机而动!
金大官就……很踏实,很老实,学了手艺就只钻研一样,七级工就是七级工,连个车间主任都不是!车间主任换了几茬,各个都是他的徒弟。
桐桐又说:“你看大房这些孩子,老三我没见过。但是能混成顽主的哪个是笨蛋?哪个没有交际手腕?只这两点,就不是个老实的。”
四爷:“……”
老大跟着去后厨当学徒,结果跳到食品厂,娶了厂领导的闺女,在采购科当副科长,油水很足;
老二也是去后厨当学徒,跳去当了司机,在领导的眼皮底下,他还说有什么资料他能直接交给领导,可见,他作为司机能得到领导的信任。
原主肯定也不是笨蛋,是个蔫坏的主儿。
小五很机灵,才接班半年多,被妇联的领导调去当办事员了。
当然,这跟王竹兰本身就很精明有关系,比如,她卖菜,菜叶子她不拿,只拿菜根。菠菜根剪一剪,茄子蒂剪一剪,一把一把的塞到裤兜里,这就是菜!
只要跟物资有关系,多少都能吃上油水。
她选这种辛苦的,可二婶子却去了缝纫厂,都是街道办的集体性质,两人的选择截然不同。
孩子的遗传自父母双方,有后天的影响,但先天也占很大比重。
桐桐又说:“按照,老爷子老太太不是偏心的人,都很明白,尤其是老太太!但是,大房在盖房的时候明显多吃多占了,但是老人没有管过。咱就说,别管孙辈多少人,两个儿子一人一半,这是公平的。这么不公平的分法,为啥没管?”
四爷:“……”
桐桐就叹气,“那宅子是东家赠送的,这是赠送给谁的?是只给丫头的?还是给丫头和小厮的?”
丫头是伺候过东家少爷的,少爷出国了!然后给了丫头一所宅子安置!后来,丫头察觉到怀孕了,然后才嫁给小厮。于是,房子就说是东家给他们二人的。
所以,老大是东家的孩子,老二才是老爷子和老太太生的!老爷子给老太太打了掩护,老太太也收容了老爷子,给了老爷子一个家。
要是这样,是不是就合理了?
四爷:“……”他说:“我兜里还有南瓜籽!”
桐桐摸过去,“干嘛?”
“磕吧!”看给你闲的!
桐桐:“……”闲着也是闲着,八卦八卦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