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长河33

“那你这是得罪人了?”

金举人看着给自己倒酒的儿子,“但也别怕!得罪就得罪了。”

桐桐在边上夹了花生米吃,心里却笑:单位里一个小秘书而已,谁还考虑得罪不得罪?没见见你这么一说,当事人都愣住了吗?

对于四爷来说,那怎么能叫得罪呢?我是正义的,那你就是错误的!我干的事对,你要是记恨跟我交恶,那能是我的错吗?难道不是你有错在前?

得罪?什么叫得罪?你没错,我干了对你有妨碍的事,你见怪了,那这才叫得罪。

四爷也就是这么想的,“谈不上。”ƶǥ

金举人压着声音,低声道:“他那个老丈人王富贵是个啥人呢?以前呀,就是拉黄包车的。后来解放了,刚开始的时候也还没公私合营,黄包车还照样自己拉自己挣。

那时候日子穷,能坐的起黄包车的有哪些人呐?要么还是以前的大户人家,要么,就是吃公家饭,拿国家工资的。王富贵很会投机,他不去拉那些大户,打着旗号,说是不受资本家压迫了,不为他们服务了!他要为公仆服务,做好后勤保障。

整天就在公家单位的家属区活动,也是赶巧了,刚好有一领导的爱人要生孩子,难产了,家属院的卫生院处理不了,他给拉着送去了医院。这就有了来往,他常弄些鲫鱼给送去下奶,一来二去的,就跟着领导的妹妹好上了。这妹妹是乡下来的,伺候嫂子月子的。”

桐桐就问说:“那王富贵的大舅子这几年是不是……”

“那肯定!说是发到云南劳改去了。”王举人就跟两孩子说,“王富贵第一个站出来跟他大舅子划清界限。他当年娶了人家妹子,在公私合营的时候又态度积极,是车行的头!从这里他跳出来,在街道办当了一些年的副主任,后来大运动来了,他旗帜鲜明,立场坚定,又升上去了。”

这种靠投机出头的人,根基就不稳!什么东西。

金举人怕儿子心里害怕,就只管给宽心:“你把心放肚子里!这个姚子光也就是面子光,许是书念的多,动动笔杆子是能混日子。但要是搁在实在的地方,他不成!

他要真有成算,能娶王富贵的闺女?他也是个脑子容易发热,只看眼前不看以后的!目光短浅的人,都成不了事!这种人得罪了就得罪了,咱可不怕他!真要是敢为难你,你放心,你老子就敢造了他老丈人的反!”

四爷:“……”

金招财放下筷子,声音压的更低,朝外看了一眼之后才说:“听我岳父说,王富贵从我们厂……光是年前,就从我们厂拿走了五十斤白糖,三百斤百面。”

他在食品厂,他媳妇仇香莲是厂领导家的姑娘,得来的消息都是真的。

言下之意,怕他个锤子,咱手里捏着他的短处,真要收拾他,还怕收拾不了?

金进财在区政府开车,他把酒杯子递到老四跟前,示意他倒酒,“回头呀,大哥把这些证据一拿,爸联络一些人一闹,闹大了,我把证据给上面的领导一递……”

懂了吗?都不要惊动别人,就能被王富贵给摁下去。

王富贵都摁下去了,那姚子光还有个啥?想不受牵连就得离婚,可一离婚……谁用他当秘书都得害怕!连老婆都能扔,那回头卖了领导不跟玩似得?

四爷:“……”

金举人给自家这老幺儿说这个,是为啥呢?主要他是担心这小子不走正道,光想用邪性办法办事,“你三哥那些狐朋狗友你都认识,你三哥不在家,你倒是跟这些人走的不远。”

四爷:“……”

“听说你自己还认识一帮胡同串子?”

四爷:“……”那是周明那一班子粉煤厂的人。

“可千万不能叫这些人威胁姚子光……”骚扰人家,恐吓人家,这都是不占理的玩法,跌进去就坏了。

这可不是正道!

你媳妇软糯糯的,啥都听你的!肉啊菜的,你老丈人家补贴了多少给你,咱得知足!媳妇管不住,家里再不给约束着你,你不得走歪了?

你老子还年轻,你上头还有哥,你哪个哥哥也不是靠不上的,咱有正经的办法嘛,真受了欺负你说了一声,咱跟他干!

四爷:“……”就是有人想给自己遮风挡雨的感觉有点陌生。

他看桐桐,桐桐:“……”她说,“我奶奶还夸望才了,说他没有因为刘建设举报我们就去打击报复人家是对的!是大格局大心胸,能成大事的人。”

都大格局大心胸了,怎么会用混混的手段呢?真不用这么操心。

金举人臊的慌:人家老人家有啥办法?这不也是把这小子往上进的方向引导么?

王竹兰都听的不要意思,熬猪油熬出来的油渣有小半盆,本来这玩意能放,炒菜的时候放点儿更香,这么着能吃半个月。

这会子,她给分了五小份,给了在厨房帮忙的的两个儿媳妇一人一份,再给小五一份,叫小五给老太太送一份,剩下的在盆里,这一份是最多的,但是放在那么大的盆里就不显了。她问桐桐说:“放盐还是放糖?”

“放盐!”桐桐就起身了,靠在厨房门口去吃零嘴。

仇香莲也跟着放了一点盐,“我们厂里的食品多数都是甜的,每天闻见的都是甜味,在家里吃啥就爱吃咸香味的。”那边二嫂王桂珍却拿了勺子放了一大勺的白糖,尝了一块,却又放到边上了。

王竹兰就说:“你吃你的,不用给老二留。”

“没事!”

“啥没事?他还抽烟喝茶喝酒呢,你花销这些吗?”王竹兰给递过去,“都吃了!”吃点零嘴怎么了?女人吃的零嘴比抽烟喝茶喝酒花销还大么?

王桂珍接了,一边吃一边问桐桐:“你上回问说维生素片?”

“嗯!程娟……你知道的吧?结婚的时候给我当伴娘那个。”

“脸肉嘟嘟的,还带个酒窝那姑娘。”

“对!她缺乏维生素K。”

“哟!这种维生素跟骨骼健康有关。你们跳舞对肢体要求特别要个。”

“对!”桐桐看王桂珍,“维生素K不好买。”

“我给你问过了,有维生素C,有维生素A,这种K只剩下两小瓶了。当时没细说是哪种,我说问问再买……”她赶紧把手里的油渣吃了,“我这就去,先买回来吧。”

桐桐就从身上摸钱,塞了五块过去,“啥时候补上货了,帮我留意着。”

“维生素再是少,它也就是个维生素,一两毛钱的东西,我身上带着钱呢。”

骑着车子就出了门,去医院找药房的同事帮着拿药去了。

她是医院的护士,护校毕业的。反正家里也就是普通的小市民,兄弟姐妹多,当时上护校不花钱还有补贴。后来分配工作,在医院上班。金家老二工作调动到司机班,去医院做体检的时候认识的。

老大的婚姻很明确,看上了香莲厚道,爸爸又是厂领导,条件合适就结婚了。

老二的婚事没那么些背后的东西,纯就是看上王桂珍的长相了。瓜子脸,大眼睛,是带着那种白色的护士帽,头发全都塞到帽子里的那种帽子都能一眼看出长的漂亮的姑娘。

现在这想买个什么东西,发动多少关系去找,都未必能找得到。

上次随口提了一句,她还真替自己问过了。

桐桐就接替二嫂去看着火,不时的给添柴,又问大嫂,看二叔家那边要办喜事,咱这礼怎么走。

平辈、隔房,这是头一次。

“你和二嫂商量了没,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仇香莲还真跟王桂珍商量了,“我说不行的话,咱是不是都给准备一床被子。”

大家一个院里住,平时相处的不错。但老二家有她的考量,她娘家负担重,不想给一床被子。

“你二嫂说,咱要是给了被子,爸妈这礼也就没法给了。我一想也有道理,那就给买成床单!双人的大床单。”

桐桐点头,“行!那就买床单。咱把颜色和花色错开!”也就那么些样式,其实没啥可挑的。

两人说定,等吃饭的时候,王桂珍也回来了,三人在饭桌上还说,吃了饭一收拾,咱三个先去买床单去。

王竹兰就说:“不用你们收拾,你们走你们的,趁着人家还没下班。”

妯娌三个就出门了,去买这个贺礼去了。

女人们凑到一块,就是八卦多。

大嫂瞧不上这婚事:“王茜追的紧,本来咱婆婆给介绍了一个售货卖酱菜的姑娘,两人都有点那个意思,眼看都能成了。王茜回头了,夹在中间搅和。

守财呢,不干脆!你要是跟人家姑娘处,那就好好处,这个再缠你别搭理,再不行你当着人多的时候直接给个没脸,她还能咋缠?

可他不,人家约他一起看电影,他就告诉人家,他要陪别的姑娘看电影。结果王茜拿着票直接跟去了,本来两个人看电影的,半途人家卖酱菜的姑娘走了,给了个回话,说不行!不用来往了。”

桐桐好像对那个姑娘有印象,“摆酱菜的地方就在咱婆婆后面,两人背对背?”

“对!就是那个。”

桐桐就说:“长的挺好的,白白净净的,手脚特别麻利,手上的功夫也练得好,要半斤就是半斤,一钱都不带多的!”这得是有大恒心和上进心的人才能练出这硬功夫来。

谁说不是呢?失之交臂了。

王桂珍也在边上说:“二婶都气晕了一回!可咋办?周围的人都不给这边说亲了,王茜在里面搅和,都知道守财跟王茜拉扯不清,谁还上赶着?”这婚事不成也得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