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风云29

大雪封路,不能还朝。

在而今来说,这是个极其体面的借口。

杨广从各种途径得知这个消息,便说,本想等功臣与俘虏一起回来祭祀太庙的,但天意如此,亦是无奈。于是,择日祭奠太庙。ᵡƒ

四爷随驾,被推出来去跟隋炀帝敲定祭祀细节。

近大殿的时候,大殿暖意融融,他将大氅脱了,依旧觉得热。

里面的隋炀帝只着内衣,白缎内衣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衣襟半敞,披头散发,此时正用黑锦缎蒙住眼睛,与一群跳胡炫舞的舞娘在寝殿中追逐嬉戏。

边上笙箫声不断,来往宫人穿梭,美酒佳肴以此往上端。圣上若吃,便吃两口。若是不吃,放冷了,便立马撤走,端新的菜肴上来。

如此,一人之耗费,堪比整日国宴。

四爷:“……”杨坚留下的丰盈的国库呀,就是被这么消耗的。要知道,杨坚时期,大隋所有的官办粮仓皆满额,粮食堆满了无处堆放。杨坚甚至下令,民间建义仓,酌情储备,以备灾荒。

而今看看杨广这般的奢靡,什么感觉呢?

四爷心里酸溜溜的,我家老爷子的钱是攒不下的,他能给你造的干干净净,嘛玩意也剩下不。从老当家那里继承不了,扣扣索索的十多年,累死累活的好容易积攒起来了,悲催的遇到个败家子儿子。

他突然有一种想替杨坚打死这个败家子的冲动!

要么说昏君过的舒坦呢!这日子……谁不想过?!说起来,桐桐跟着自己没过过一天这样荒诞到没羞没臊的日子。

他心里叹气,国之大事,唯祀与戎。

祭祀和打仗这点事,你说你打仗打不明白就算了,咱祭祀认真些成吗?吃几天素,清清静静的呆着,别弄一群女人,难吗?

上次祭祀,那是祭奠黄帝陵。

这次祭祀,可是祭祀家庙!祭祀的是你杨家的先人。跟杨广的作为比起来,桐桐以杨家女的身份炸了杨坚和独孤皇后的坟,好似也不算什么大事吧。

四爷冷着脸站着,有些笑闹的舞姬看见了,吓的退到柱子后面藏着去了,连笙箫也都停了。杨广抱着一舞姬推倒在地上,在厚厚的红毯子上翻滚。那舞姬看到边上黑脸的李三郎,瑟瑟发抖,杨广一把将人推开,骂了一声:“滚——”

真是扫兴!

这才翻身躺平,摆摆手把人都打发了。然后看着这个无趣上来着实无趣的李三郎:“为祭祀事来?”

是!

“说吧!”

“臣不得不来,但又可说可不说。”

杨广一下子就笑了,别人都在劝谏,说祭祀要紧!可我祭祀谁呢?祭祀我父母!我先祖!

我的亲生父亲是被我派人害死的,我杀了我的父亲!这样的事我都做了,天下谁人不知?此时人人骂我,焉知我做足了孝子的样子,天下人就不骂我了?

不!不会的!他们会变本加厉的骂我。说我虚伪,虚情假意!实则为最大的逆子。

既然都是要挨骂,那我为何不让我自己过的舒坦些呢?

所以,跟朕讲什么大道理?朕是不懂吗?可朕要是处处都尊着圣人言,这天下如何能轮到朕?“幸而你未曾开口,否则朕立马将你轰出去。”杨广坐起来,然后笑道:“朕一番美意,赠你美婢,你却不领情。李三郎,你不懂女人之美妙。”

“生来体弱,臣惜命,无福消受。臣好华服,好美饰,好美食……”四爷拱手道,“臣之好者,多多益善。”

话语一落,杨广大笑出声:“你是朕所见之人中,最本真者!从不虚伪造作!你——在朕面前是最本真的人,只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而已!”其他的……皆非人也!口中仁义道德,其实呢?卑鄙之处,有何资格谩骂于朕。

四爷:“……”他只传达,“明日祭祀太庙,今夜子时动身。臣来过了,呆足了一刻钟,那臣告退。”

杨广又哈哈大笑,李三郎如此的有趣,他被逼来了,来了做戏给外面的人看,然后就算是应付过去了,真就这么走了。

这与朕是何其的相似,朕又何尝不是不得不应付敷衍着这些人呢?

四爷从里面出来,紧跟着,里面继续传来笙箫之声,笑闹之声。

等在外面的谏臣十数人,四爷走过去回复:“已禀之君王,下官尽力了。”

这十数臣子面面相觑,而后对视后摇头叹息,如此君王,大隋的江山能守几日?

祭祀太庙这一日,烟熏火燎,青烟不仅不上青天,还四散开来,烟雾弥漫,呛的人睁不开眼。整个太庙起烟不起火,连驻守在外的将士都被呛的咳咳咳不止。

四爷捂住口鼻,依旧被呛的眼泪都下来了。

他看看天,这是算过的,万里无云,阳光普照,虽然气温极低,冷冽异常,但真不至于烟不上走。而今这闹的,烟尘覆盖在下面,把人都笼罩在其中了。

就是谁动手脚,也不至于在这个上面动手脚,这也无法动手脚。

所以,四爷笃定,杨广害怕了。

上次祭祀黄帝陵,青烟就不上天。

而今,祭祀太庙,青烟更不上天。

连祖宗都不佑,便为天弃。

果然,祭祀才一完,杨广不做任何停留,极速返回皇宫。

此事之后,不几日,离石郡胡人刘苗王造反,自称天子,数万人揭竿而起;汲郡王德仁率聚乱民数万,虎啸山林。

朝堂之上,四爷站立其中,听着奏报,悄然无声。

隋炀帝看着下面的大臣,问说:“可派兵征讨?”

宇文述站出来:“是!已派兵征讨。”

“民乱而已,何足道哉?”杨广看着下面的臣子,问说:“巡幸诸省之事,筹备的如何了?”

这般境况之下,杨广要巡幸诸省。

半晌,太史令庾质站了出来,“启奏陛下,近几年来,连年征战高句丽,天下庶民已然疲敝已极。而今,民乱四起,陛下当安抚关内百姓。唯有百姓安心农桑之事,如此三五年,休养生息,而后再论其他!也唯有如此,天下乱民之事才可解!彼时,再巡幸诸省,方才合适。”

杨广愤然而起,拂袖而去。

太史令庾质满脸悲切:“陛下——”

他的君王未曾为他停留,当真走了。旨意已下,巡幸诸省,不等过了除夕再出发,他先要动身去东都大兴。百官跟随,队伍绵延百里不止。然则,太史令庾质不在其列,此人自称病了,不能跟随。

杨广冷笑,什么理由都没有,下旨将庾质下了大牢。

四爷:“……”此人不久之后就死在了大牢里了。

可此人是而今难得的对君王说了真话,劝谏了善言的臣子。四爷叹息一声,转身去求见了杨广:“……陛下,无罪而羁押言官,平白惹人非议!陛下虽不惧人言,但终究是积毁销骨。况且,再臣看来,留在牢里废餐饭,倒不如人尽其用!您巡游诸省,可请此人去辽东城代为传召。试一试林桐,看她是否奉诏。

而今,林桐之名已然名动天下。世人皆褒此人乃国之英雄,为人所钦佩。庾质素有直名,若是此人去宣召,林桐不从,岂不正说明林桐心有私念,狼子野心。言行不一者,何敢称君子?”

杨广:“……”他看了李三郎一眼,问说:“此等天气,送他千里跋涉?”此比在牢里更好?

四爷:“……”可在牢里,他死定了!此去辽东,无人戕害,他倒是能活。他就说:“臣只知,此一举两得,您未担恶名,又试探了林桐……”

言下之意:其他的与臣何干?

杨广又是朗然一笑,着人去办事,另外下旨,给李家三郎配备最好的车架,得赐同享御膳尊荣,又赏赐炭火、御寒衣物无数。

宇文述不由侧目:李渊随分从事,倒也不到谄君媚上的份上。可他教养的儿子,长子沉稳,次子豪爽,皆世人所爱之性。怎么这第三子,生了这么一副被人诟病的性子。

他甚至于觉得,他而今的地位都岌岌可危了。

四爷坐于车架之上,拉上帘子,遮挡住无数打量的视线:别看!没见过佞臣么?爷也是首次体会,竟觉得有滋有味。

相比而言,桐桐过的啥日子?她逞英豪,自找罪受;爷陪王伴驾,享佞臣之福。谁舒服谁知道。

可不嘛!受了老罪了。

桐桐给自己的耳朵和脸蛋抹药,真冻伤了。现在也不管是不是好闻,就这么抹上吧。

她抹好之后,又去兵营。

逼仄的环境会影响心情,难免焦灼暴躁。为了安抚军中情绪,桐桐每天都在军营里,轮流跟大家聊。

聊什么呢?能娱乐的东西又不多。

桐桐就琢磨,咱得给自己暂时找一个安全的定位,什么定位呢?咱离突厥近,在相当长的时间内,突厥都在威胁中原。

而紧跟着,始毕可汗还会在雁门关围困住杨广!不管对杨广又多少不满,没人愿意杨广死在突厥手里,更不能叫杨广被突厥活捉。

事实上,杨广脱困了。不过带兵的云定兴而今已经死了,之后会有什么变化不得而知。

那自己该不该带着人去营救呢?

应该!死在哪里都不该死在突厥人手里,这也是自己的想法。

既然要与之一战,那么,就得做好战前动员。

怎么做战前动员呢?桐桐选了一个人——郭靖!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这支队伍不是为了占山为王的,不是盗匪,我们的纲领,指导性的思想,我们的目的就一个——为国为民。

他们不识字,他们受的教育很少,那就从这里学起这八个字学起:侠之大者,为国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