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
桐桐话音刚落下,便有人接了话。她回头去看,可不正是来护儿。她急忙从马上下来,“大帅。”
来护儿看着远处的城池,看向这个沉默讷言的部将,笑道:“林郎将,这是本帅第三次来此地了。”
桐桐沉默的听着,陪着来护儿静立。
“大业八年,第一次出征高句丽,陛下认为我为平|壤道行军总管,兼检校东莱郡太守。当时,我率水军就是从大同江进的高句丽。彼时,高句丽严阵以待,高丽王高元之弟高建率敢死队攻我……敢问,谁不怕?悍不畏死,怕死者尽皆胆怯。”
说着,他就回头指着来整,“我当时就下令来整、费青奴斩杀高建。那一战,大败高句丽。可惜,我用兵不谨,招致兵败。”
桐桐知道,此人带四万精兵入平|壤城,高句丽诈败。引来护儿入城。入城之后,兵卒只顾抢夺民财,致使兵败。
而其他几路也都战败而归,自此,一征高句丽以失败告终。
“去年,陛下下旨,本帅出兵沧海道……杨玄感造反,竟然称本帅造反。他打着讨伐我来护儿的名头起兵,进兵洛阳。可洛阳乃是心腹之患,高句丽不过是芥藓之疾,他杨玄感料定我不会回护洛阳,可本帅便是冒着专擅之罪,也需得回还……”
桐桐:“……”所以,二征高句丽,实际上你并没有参战。
“而今是三征高句丽……”来护儿看着这城池,“若是再不能破高句丽,我等有何面目回朝面见陛下。”
桐桐看着这城池:“大帅之前说高建带敢死队冒死迎敌,虽他不敌大帅,殒命疆场。然则,某却佩服他们的勇气!不若,大帅甄选数死士,末将愿率死士入城以为内援。”
来护儿扭头看过来:“林郎将,真汉子也。”
桐桐:“……”她木着脸拱手:“请大帅成全。”
这天夜里,桐桐率八十勇士,摸黑行动,往奢卑城而去。
此战,是胜了的。因此,在桐桐心中,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争。她能做的就是尽量的减免伤亡。
因此,她主动请缨,为内应,开城门迎大军,避免攻城造成的损失。
这一夜,大军未动。
而对方也绝对没有想到会有人从悬崖峭壁攀岩而上。
只要接住山势,自然就与山体融为一体。山体再是陡峭,那是远观。近看,山体并不是一整个光滑的石面,它上面凸起与凹陷很明显。只是这样无保护的攀岩,一般人是做不到的。
桐桐把绳索挂在身上,跟这些勇士说:“就地隐藏,不要发出动静。我上去之后,会放下绳索。不要拥挤,一个一个轮着来……能上几个上几个。若是被对方发现,不要再尝试,就地隐藏,不暴露便是完成任务。回头,我给大家请功。”
明白!
桐桐嘴里叼着匕首,在暗影的夹缝中向上攀岩。城上巡逻将士一队连着一队,必须得在这个间隙干掉一队巡逻之人,将尸体抛下,下面的人换上这些人的衣服,悄然潜入进来。
这一通忙碌几乎到了下半夜。
来整带人马盯着那边的动静,大半夜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这是成了还是没成。
正犹疑,就见西南方向骤然起火,城中有人敲锣:这是救火的信号。
他眼睛一亮:“速报大帅——速报大帅——”
万马奔腾,金戈铁马,大军来袭,摧枯拉朽。城门大开之下,攻城入履平地。
过关隘,直下平|壤城。
高丽王高元大惊失色:“何其迅疾?!”
“正是!”
此番匆忙应战,哪有不败的道理?高元站起身来,“乞降!乞降!”打发使臣,前去送降书,“为表诚意,将斛斯政送还。”斛斯政乃是大隋叛臣,他自来与杨素走的近,去年参与了杨玄感谋反。在杨玄感兵败之后,他逃跑了,跑到了高句丽。而今高元乞降,将收容的大隋叛臣送还,以示诚意。
折子送来,来护儿看了又看,心里叹气,但还是不敢拦使臣,也不敢拦着折子。
他的面上有些晦暗,摆手放行了。
桐桐坐在她的位置上,擦着她箭筒里的箭簇,然后又一根一根的放回去。杨广会答应对方的乞降的。他怕他不答应之后,会导致对方殊死抵抗,今儿将大隋拖进更深的战争泥潭。
他不是要征服对方,而是要这个胜利。
因此,三次征伐,一没有占地,二没有能叫对方称臣,就这么过去了。
果然,折子回复的极快:班师回朝!
来护儿拿着旨意,过了良久才说:“……我大隋三次出征,皆未能平定高句丽!而今,一战便来乞降,这说明高句丽已然疲惫不堪。而今,麾下十数万人马,必能踏平高句丽。因而,我以为……当包围平|壤,俘获高元……押解回朝!”
说着,就喊人:“来人,执笔,本帅要上表陛下,恕臣不能奉诏!”
这话才一落下,大帐内哗啦啦的跪下一大片:“不可!大帅!”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俘获高元,高句丽可平。便是陛下要治罪……一切罪责本帅承担。”
桐桐站着,没跪!其他部下尽皆跪下,若是抗旨不尊,陛下降罪,满门皆不得活。
来整低声跟来护儿说:“父亲,杨玄感造反打的什么旗号,您忘了?”就是以您造反,他要平叛的名义进攻的洛阳。
来护儿:“……”
“父亲,二兄参与杨玄感叛乱,此事因着父亲率兵救洛阳而不了了之,家中未被牵连!而今,父亲抗旨……来家大小人等,尽皆难活啊!”
来护儿:“……”
他一拳头打在桌案上,抬头看看那平|壤城,只要进城……只要进城……只要进城就可擒获高元,此就算是平了高句丽!
可是……可是……只能这么抱憾而归!
自己想没用的,将士害怕陛下降罪,皆不敢从,奈何!奈何!
桐桐摘了头上的战盔,慢慢的脱下战袍,一件一件的放在来护儿面前。
来护儿:“……鹰扬郎将林桐,这是何意?”
“林桐辞官,请大帅恩准。”
来护儿:“……此战你居功至伟,这是作甚?本帅可曾亏待于你?”
“不曾!”桐桐朝后退了几步:“……林桐辞官之后,便不再是大隋郎将。我只是林桐!灭高句丽,此乃我祖父之心愿,亦是我父亲心愿。而今,胜利在望,朝廷有朝廷的顾虑……可大帅说的对,此良机难寻!
一番征战,冒死深入,作为大隋子民,我为大隋朝廷尽忠了。而今,辞去官身,只以本我出战,以完成祖父、父亲之宏愿!请大帅成全属下尽孝之心。”
来护儿:“……”
桐桐看着他,笑了笑,转身离去!
她的马是她自己的,她的武器也是自己的。她骑在马上,在军中驰骋:“可有勇士随林某脱去战袍,进平|壤生擒高元?可有勇士随林某脱去战袍,为受高句丽骚扰的百姓一战?可有勇士随林某脱去战袍,为三征高句丽战死的英魂一战?可有勇士随林某脱去战袍,为边境的长治久安一战?”
声音洪亮,传之极远。
来整看见了父亲眼中的泪光,他起身脱下战袍,“儿拦着父亲是为了家族;儿脱下战袍一战,是为了了却父亲一生所愿,不愿我父心有所憾!”
说完,将战袍放下,跪下对着父亲三叩首,然后转身就往出走,“我愿随林郎将脱去战袍,一战!一战!一战!”
“一战——”“一战——”
“一战——”
“战!战!战!”
战意盎然,声震八方。
周法尚乃是行军副总管,之前,林郎将在战场上曾替他挡下一箭,若非如此,他也该埋尸于他乡了。
此次,他亦是脱下战袍:“大帅,属下也去了。”
来护儿:“……”
大帐中有一将费青奴跟着战起来,脱下战袍:“大帅,属下去了。”他说,“凯旋而回,镇压叛乱……”终是要马革裹尸的!
与其死在与叛军的交战中,他宁可死在这里。
因此,他转身,喊了他的部下:“谁可敢与某同行,生擒高元!”
“生擒高元——”
“生擒高元——”
“生擒高元——”
尘土飞扬,烟尘漫天。
来护儿目送这一行离开,看着脱下的一身身战袍,喊人:“速查,走了多少人。”
约莫八千!
八千之众,奇袭平|壤。
不仅生擒了高元,更是将高句丽皇室连同文武百官,一网打尽,尽数俘获而归!
同时,高句丽国库,皇宫、豪门大族府邸,洗劫一空。
而后,高句丽必然内斗不止,继而分裂,争的是正统,除非出现雄主,否则,二三十年内绝对无力征伐。
消息传来的时候,来护儿才班师二回。隋炀帝正设宴酬功,却听到林桐带八千之众,踏平了平|壤,将高句丽皇室连同百官,尽数俘获。更是带着高句丽的国库,一路回隋。
四爷:“……”她现在是要人有人,要钱有钱。
他看隋炀帝,隋炀帝面色数变,面色阴郁到ˣᶠᶻˢ阴沉。
此大胜说明什么?说明他这个帝王错了。这是高兴的事么?是的!但打的又何尝不是帝王的脸面。
于是,隋炀帝高举着酒杯,大笑出声,近乎于疯狂的大喊三声:“好!好!好!”
好一个鹰扬郎将!
隋炀帝收了笑,声音也沉了:“这是怕做不了朕的女婿,如此拼命!好!好啊!”
大臣们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跟着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隋炀帝说着,就看宇文述:“朕还有一幼女,赐婚给林桐,如何?”皇后之前提了,说唐国公嫡幼子不错,欲许婚给李家!
不过,而今许婚林桐,似是更合适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