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风云23

四爷起身了:“陛下有旨,宣我伴驾!此次之后,父兄各有所忙,必是少于管教于你!而你也已大了,必能约束自己,也能照看家中!我这一走,将母亲。嫂嫂与妹妹尽皆托付于你……”

李元吉抬起头看,看着他。

四爷叹气:“母亲用完膳后,习惯小憩半个时辰!等她醒来……要是能看见你,她会很高兴。”

李元吉:“……”

“我去看看秀宁……”

然后人真走了。

李秀宁是李渊迄今为止最小的孩子,又是窦夫人亲生,乃是嫡女。其娇宠自不在话下。

然窦夫人教养极严,娇宠与严教并不矛盾。

四爷去的时候,李秀宁的书案上正放着《孙子兵法》:“三兄——”

“嗯!”

这书房布置的雅致,样样尽皆精品。窗外武器架十八般武器应有尽有,挂在墙上的是剑,可见她平日里练的最多的便是剑。

“三兄请坐。”李秀宁捧了蜜水来,“听闻三兄要往涿州伴驾。”

“嗯!”四爷看李秀宁,“每日里去给阿母请安,等着你四兄一起。”

“啊?”

四爷未解释,只问说:“可记住了?”

李秀宁若有所思:“是!记住了。”

“家中有嫂嫂操持,烦难事家中诸人商议着办。能不劳烦阿母就别让她操心……”

“好!小妹会留心。”

四爷便起身了,要走的时候着才说:“宫中赏赐贡缎极多,随后送来,自己选了叫绣娘做着穿。”

李秀宁笑的明媚极了:“是!明日便请了嫂嫂们一处,先给母亲换春赏。”

春日到,天气和暖。

窦夫人睁开眼,阳光从窗棂里照进来,暖意融融:“该换春裳了。”

老仆撩开帐子,凑过去低声道:“四郎来了,在外间等了一刻钟。”

窦夫人愣了一下,问说:“闯祸了?”

“三郎调了早年的旧病例药方,与四郎说了一刻钟的话……紧跟着四郎便来了。”

窦夫人的眼睑一下子就垂下了,她的心都跟着颤了颤:三郎呀,细腻若此!

她本想起身的,但……这次没有起来,只枕高了些,朝老仆点了点头。

老仆出去请了李元吉进来,李元吉就看到榻上的母亲,是他从来未曾见过的样子。她散着头发,面色蜡黄,屋里满是药味儿。以前母亲不会这样,便是抱恙在身,亦妆容齐整,从不曾这般狼狈。

三兄说,母亲这病,不过是带病延寿而已。想到此处,没由来的的,鼻子一酸,眼泪便下来了。

窦夫人:“……”她躺平,任由眼泪没入鬓角。良久才道:“……你大兄年长你二兄、三兄九岁,这中间,我还生了两个女儿。在怀上你二兄、三兄时,你两个姐姐相继染病,我想尽办法,日夜照看,可终究是未能留住……

生下你二兄、三兄乃是孪生!不知是否因怀胎之时太过于操劳,后又心伤……生的极为艰难。你三兄生来便不如你二兄康健,能否成活,只看天命……我顾着你三兄,小心照看,怕他夭折……此时,你上身了,怀了你……”

李元吉抬起头看,看向母亲的方向。

母亲的声音如呢喃一般传来,断断续续的。

“……怀着你,什么也吃不进去,吃什么吐什么,偏你三兄又有了症候!每日里挺着肚子,抱着你三兄……心情难免烦躁!为妻者,不能侍奉夫君,未曾尽为妻本分,此乃我之责……”

李元吉哽咽出声,一下子就跪了下来,额头抵着地面,任由眼泪顺着脸庞流下。

“你父有万氏服侍,万氏怀了身孕,而后产子……”窦夫人抬手擦了眼泪,“为妻者,心生妒意,以至于病从心起……这些年,你的委屈,尽皆我这个母亲的过错!我因生妒意,使得我们母子嫌隙日深……”

李元吉膝行过去,将头埋在母亲胸前。

“阿母不是不想管你,唯恐管束了你,你越发离得我远了。阿母就想着,你乃幼子,纵着你些何妨,由着你些,又能如何……你每每淘气,阿母尽知……”

李元吉哭出声音:“阿母——阿母——”

“母不会嫌儿丑,在阿母眼中,胡儿何曾丑?你是阿母血肉孕养,带到世间的!你是阿母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曾与阿母为一体,嫌恶你,岂非嫌恶自己?”

窦夫人说着,就抬手轻轻的抚着着孩子的头发,“何况,你的外祖母乃是鲜卑宇文氏,我身上就流淌着一半胡人的血液。而从李家论,你的祖母独孤氏,亦是鲜卑贵族!你父亲亦有一半鲜卑血统。我与他生你,生一胡儿,有何忌讳?怎会厌弃?”

李元吉:“……”

“你便是有怨,亦是应该!此本就是我这个阿母的错!错生了妒意,你却承受了恶果。此亦是我这个阿母的报应!”

李元吉不住的摇头: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从未曾怨恨,从不敢怨恨!我不过是想叫阿母看看我,管管我,哪怕是训我,打我……并不是我在怨恨母亲……

守在隔壁熬药的长孙氏听的很清楚,她看见三郎来了站了站,紧跟着就又走了。而后若有所思,熬好药,等婆母和小叔子说完话,她看着药被端进去,婆母喝了,她才悄悄的转身走了。

回屋后若有所思,而后写信,可请三郎捎带给夫君。

四爷是带着家信,带着家中养的好马,折返涿州。

李渊看着这一匹匹膘肥体壮的良驹,他是真不舍得!纯种良驹繁育极难,这些年就攒下这么些。

而今都要献上?

四爷一边拍着马,一边低声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还未死!此事,他最疯狂。儿以为,母亲此策与您自污正可相辅相成……”

其实献马,殷勤些,比你贪花好色贪污更有效。

李渊抚摸着爱马,而后点头:“献吧!献吧。”他转身就走,就怕再多看一眼就又想反悔。

于是,杨广就收到数十良驹。

四爷说:“此皆乃纯种战马!这些战马若是能给陛下繁育出更多的战马,平定天下,此臣等之愿也。”

好!好!好!唐国公,忠心不二之臣也。

四爷陪王伴驾,那是相当会玩的。也不是口舌之臣,处处进谗言;也不是有野心,处处经营。

他就是陪着隋炀帝吃喝玩乐。要论起吃,而今这吃也叫吃?

隋炀帝钓鱼,他就吩咐庖厨,别总吃鱼脍……关键是,我陪不了你吃这个,好怕闹肚子。

那咱换种吃法,这鱼片切的这么薄了,咱用花椒做麻椒鱼。自己不会做没关系,庖厨能听懂就行。最差能查到哪里去了?

那么一大盘鱼片,椒麻椒麻的,用的也不是荤油,而是豆油!黄豆是有的,汉就有了豆腐,那当然是有黄豆的。有黄豆当然有黄豆油。

用这么油炸鱼块,这又是一种吃法。

后宫的女人再多,但有些东西是不可被替代的,比如——美食。

隋炀帝好享受,当新鲜的餐食端上来,他是乐于尝试的。但喜欢上这个东西,那就是再繁琐也不介意的。

他问说:“唐国公府经有如此好物。”

四爷笑道:“不敢欺瞒陛下,此物臣早想尝试。可一则,父母管教严,不叫臣碰庖厨事;二则,此抛费甚巨!臣在家中行三……”

话问说完,便不说了。

杨广却懂了,按照嫡长子继承制,普通人家,嫡长子也该继承家中七成家业。其他诸子平分其余三成,或是按照父母的意思,分了那三成。这般一算,便是嫡子,只要不是嫡长,能分到的也是极少的。

因此,抛费之事不能做,他在家不那么自由。

这一下子就说动了杨广的心肠,昔年,杨勇在世时,自己何尝不是处处约束自己。杨勇可肆无忌惮的活,纵使小错不断,可只要不犯大错,他就是太子。而自己呢?

只有把美妾藏起来,府中只留年老貌丑粗笨的婢女,才能叫父母偏着自己。

因着这一分同病相怜,叫他一下子觉得眼前的少年亲近起来了:“他们都怕朕!恭敬着朕,奉承着朕……又畏惧着朕!唯独你,无奉承,不畏惧……愿意亲近朕。”

四爷笑了笑,叫人端了新做的鱼片粥来,“陛下,您尝尝,这是鱼片粥。”

杨广吃了,然后点头:“北地之鱼与南地之鱼必有不同!明年江都之行,再一品这鱼片粥。”

“好!”

“今晚用什么?”

“鱼丸。”已经叫人做去了,“今晚用些鱼丸,好克化。”正好,我也馋了。

杨广一边应着,一边看着窗外的天色:“你说……来护儿如今行军至何处了?”

四爷看了看舆图:“怕是快到大同江了。”

大同江,是这个时期两国的边境,在鸭绿江以南五六百里的地方。

桐桐骑在马上,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着远处的城池。这是卑奢城,在后世的话这属于辽宁,在辽宁的大黑山上。

此城是山城,是军事基地。城墙顺着山势修建,绵延十里长。城内有峡谷,城外是悬崖绝壁,只要在这城里安营扎寨,那当真是进可攻,守可固。要用一比,桐桐觉得这玩意以现在的武器来说,这座城像是一座堡垒。

此战,若是攻不破这座城,那一切都是妄谈。

来整扔了一个酒囊来:“林郎将,看甚?”

此人乃是来护儿之子,行六。

桐桐一把接了酒囊,含了一大口,用袖子擦嘴的时候又吐出一大半,这才咕咚一声咽下去了,她指着前面的城:“……我在想,如何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