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脯时,陈蒨正在政事堂用膳,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还有说话的声音,却不见有人进来,于是问王奕:“谁在外面?”
“是到侍中。” 王奕回说。
“那还不让他进来。”陈蒨道。
“侍中准备向陛下呈上东阳的战报,见陛下在用膳,说等您用完了,再进来。”王奕说。
“朕不是说过了吗,东阳来的战报,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立刻呈上!快,快叫他进来。”陈蒨扔掉筷子,一下子从坐榻上站了起来。
到仲举手捧两封信检进来,跪倒叩首行礼,然后擡头看了一眼皇帝,忧心忡忡道:“陛下,一会您看了,千万不要着急啊!”
陈蒨哪里听得见他的话,上前伸手抓起一封信检,打开阅览,这是侯安都三天前写的奏报。
开头讲述大军久攻桃枝岭不下,将土死伤数千,今天自已冒险亲自登城,不慎被敌人刀斧砍中,致使全军败退,又被留异出城偷袭,幸亏壮武将军丶文招子韩子高出兵相救,扭转败局,韩将军领军追击留异,攻入桃枝岭栅城……
看到这里,陈蒨大喜,再往下看。
“子高单马入城,不幸为流矢所中,伤项之左,箭插于跳脉之上,军医束手无策……”当这段文字进入眼帘,陈蒨呆住了,突然心口一阵悸痛,嗓子眼发咸,“噗”的一声,嘴里喷出一口鲜血。
这下可把旁边的王奕和到仲举吓坏了,王奕扶住陈蒨,连连惊呼:“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王奕和到仲举两人一起把陈蒨扶到榻边坐下,陈蒨没在意自已的吐血,咬牙切齿丶捶榻怒道:“这头犟驴子,就是不听朕的话,叫他不要冲锋陷阵,他偏是不听,气死朕了,如今丢了性命,这下好了吧!不听朕的话,去死吧!去死吧!呜呜呜——”说着大哭起来。
“陛下不要伤心,司空奏报上是说子高受了重伤,没有死呢!”到仲举劝慰道。
“什么?”陈蒨又拿起奏报往下看。
“无人敢拔箭,以为必死,幸而子高自拔其箭,军医才发现箭杆压跳脉而过,未伤跳脉,血已止住,然人昏迷不醒,臣请陛下速遣太医救治……”
陈蒨把奏报掷在地上,气道:“成师一向办事爽利,怎么这份奏报写得跟个老妪一样,啰里啰嗦,不能长话短说吗,差点把朕吓死。”
“那一封是什么?也是战报吗?”陈蒨看了看到仲举手里的另一封信检。
“是子高写给陛下的信,还封着,臣没有打开看。”到仲举回道。
陈蒨急忙伸手拿起,拆开信检,展开信纸看起来,熟悉的字迹,是子高的亲笔:
“臣子高稽首。
今日攻打桃枝岭,臣未听陛下之言,急功近利,不顾刘诚丶僧朔劝阻,孤身入城,不慎项中流矢,插于跳脉之上,军医均不能救,怕是活不到明日。有此不测,皆臣冒进所致,与他人无关,请陛下莫要责备司空和臣的部下。
臣不能再陪伴陛下左右,万望陛下保重龙体,切莫熬夜,按时饮食,否则臣在地下也不能安眠。国家新建,教化初始,百废待兴,留异等藩镇未除,臣此时弃陛下不顾是臣之罪也。
然事已至此,多说惘然,臣唯有祈愿国家新树早日长成,蔚然亭亭如盖,臣虽九死亦无悔。
臣未了之事皆告于怀远,若有未尽事宜全凭陛下做主。临别潸然,不知所言,悲不能持,臣稽首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