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福感觉不对,急忙派人四处打听,这才知道药材价居然下跌了。
据说是有几个外地大客商大量出手药材,现在市面上他们囤积的那几种药材都不缺了,价钱自然就降了下来。
原本能赚二三千两的药材,现在只能赚一千两不到了。
前后不过两三天,他们居然损失了一多半的收益,气的杜家福险些晕过去。
杜有才也气地直骂,
“到底是哪儿来的憨货,居然在这个时候一下子出手那么多药材,是不是脑子让驴给踢了啊?
不知道豫州府那边正在打仗,这些药材早晚要被运到战场上,朝廷的钱不赚白不赚,这个时候出手,是怕自己活不到明天吗?
爹,咱手里有货咱怕啥,咱就不出手,等着看吧,早晚还要涨起来。”
杜家福没杜有才这么乐观,虽说现在的时局确实会影响药材价格,但即便是朝廷,能拿来购买药材的银钱也很有限。
更何况一个地方一个价,这么多药材一下子扔到并州府这一个地方上,短期之内,这几种药材的价格别想涨起来了。
他们又不是家产丰厚经得起折腾的人家,没办法把那么多药材一直握在手里保存半年甚至一年。
还是早些出手,落袋为安的好。
尽管十分不情愿,杜有才还是相信杜家福对行情的判断,十分肉疼的点头同意出手药材。
不成想,他们犹豫了一日,药材价格居然又下跌了。
这次不是外地药商,而是本地药商,见药材价格下跌,生怕亏钱,纷纷出手。
导致价格一落千丈,按现在的价钱,他们囤积的药材要是出手的话,几乎赚不到钱了。
杜有才慌了,
“爹,这可怎么办?
咱们统共就只有这点钱,不能赔了啊!”
“别慌,别慌,这个时候不能慌,你容我好好想想。”
杜家福试图安抚住杜有才,可他心里其实也慌得很,手上不小心一用力,就把胡子扯下来两根,疼的他直吸气。
让杜有才和杜家福无比恐慌的还在后头,小商贩们也跟着抛售药材,药材价格继续下跌。
跌的他们根本不敢再等了,现在已经不是赚多少的问题了,而是赔多少的问题。
最最重要的是,即便是这么低的价钱,也没人愿意接手了。
再不出手,这些药材就会变成一堆废柴,彻底砸在他们手里。
正当杜有才父子俩焦头烂额,想方设法处理药材时,小桃红准备跑路了。
她自从住进杜家就用银钱收买了守门的婆子,和跟在杜有才身侧的跑腿小厮,杜有才父子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他们就会告诉她。
得知杜有才父子的生意要血本无归,不仅赚不到钱,还有可能变成穷光蛋后。
小桃红就打算拎包跑路了,她来投奔杜有才是为了搞钱,不是为了给自己找麻烦。
她见过太过又穷又横还凶残的坏男人了,她比谁都清楚男人一旦没了钱会有多疯癫。
她不想等到杜有才走投无路惦记上她手里的银钱,甚至把她卖了换钱时再狼狈逃窜,她要赶紧走人。
只是在临走前,她还得从乔氏那里再敲一笔。
乔香柳虽说面上原谅了杜有才,但心里还是有了疙瘩,没办法像之前那么信任他了。
对小桃红自然更加不待见,恨不得她有多远死多远。
突然得知一个地痞无赖找上门,说是小桃红夫家的大伯哥,要带她回去给前夫守孝,乔香柳差点没笑出声。
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正好男人们都不在家,她一个妇道人家拦不住穷凶极恶的无赖,谁又能责怪她什么。
于是,乔香柳非但不阻拦,还十分配合的接受了男人的勒索,给了他一笔银钱,让他带走了小桃红。
看着那个黑脸黄牙长得无比猥琐的粗鲁男人,揪着小桃红的发髻,一把把她扯了出去,乔香柳心里只觉得痛快至极。
可算是把这个狐狸精给弄走了,这一百两银子花的值!
却不知出了胡同,上了骡车后,男人就松开了手,跪在小桃红脚边,双手奉上了银票。
小桃红揉了揉被拽疼的头皮,举起银票仔细看了看,确定没问题后,翘起了唇角。
从包袱里摸出两个银锭扔给男人,小桃红冷声警告道,
“王老六,管好自己的嘴,才能活的长久。”
“是,是,小的一定管好自己的嘴,这两年不会再踏进并州府城一步。”
王老六飞快把银锭塞进怀里,连声保证道。
小桃红满意点头,抬了抬手,
“滚吧。”
王老六爬起身,掀起车帘准备跳下去时,忍不住回头看了小桃红一眼,
“姑娘不回岚县吗?”
小桃红扬起唇角,眼中满是野心和期待,
“不回,我要去京城!”
王老六暗道这娘们好大的胆量,居然敢一个人去京城闯荡,但心里不免还是有些佩服,抱拳道,
“那祝愿姑娘一路顺风,心想事成,若将来有用得着我王老六的地方,只管捎信过来。”
“嗯,有好处会想着你的。”
小桃红随口应承了句,她大概不会再有用到王老六这种人的地方了,但做人嘛,不能把话说的太死了。
只要条件允许,她还是不吝啬给陷在烂泥堆里的人一点点希望的。
谁让她也是从这里头爬出来的呢。
杜家,乔香柳解决了心头大患,忍不住想跟最亲近的人分享喜悦。
却看到马嬷嬷脸上非但没有半分喜色,还满是担忧不安。
乔香柳的心不由猛地一沉,想起自己从戏院回来那天,嬷嬷把她扔给小丫鬟,自己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现在也是这样,明明应该很开心的,她却一脸担忧。
她在为谁担忧?
她在替谁不安?
乔香柳忍不住盯着马嬷嬷,沉声质问道,
“嬷嬷觉得我做的不对?”
马嬷嬷怔了下,看到乔香柳不同以往的锐利眼神,赶忙回道,
“姑娘做的当然是对的,这种地痞无赖不能招惹,万一他闹到衙门,告咱们一个拐带良家妇女,咱们可就惹上大麻烦了。”
“是吗?可我看你好像不开心的样子呢。”
乔香柳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马嬷嬷心里暗骂乔香柳吃饱了撑的又作妖,嘴上却赶忙解释道,
“老奴没有不开心,姑娘开心,老奴就开心。
老奴只是担心,咱们没跟老爷和姑爷说一声就自作主张,万一惹的他们埋怨,可如何是好?”
乔香柳冷哼一声,不屑道,
“他们吃我的用我的,若是还敢埋怨我,那我未免也太好欺负了。”
说着,忍不住咬着后槽牙道,
“我就是太要脸,才会让他们蹬鼻子上脸,弄这么个下贱女人来恶心我。”
马嬷嬷看着神色阴沉到有些可怕的乔香柳,心里不由打了个寒颤。
她怎么变得这么难缠了?
莫不是又发现了什么?
乔香柳什么也没发现,她只是忍不住一遍遍回想那出戏,忍不住用戏台上的故事对照自己和杜有才。
然后越来越心寒,越来越后悔,越来越觉得戏里被骗的一无所有下场悲惨的女子就是她。
她害怕,气恨,悲愤,这些情绪最终都化为了对杜有才甚至杜家福的怨恨。
这口气堵在她心口,怎么压都压不下去,让她忍不住对马嬷嬷都生出了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