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红线

    “咦,”乐绮眠翻身坐起,“闻仲达发现你和乌铎勾结,来收拾你了。”


    那块巨石落下后,又有数不清的石块砸向甲板。事发突然,龙神卫用的是普通官船,只配有少量器械,很快有士兵被砸翻在地,甚至失足落水。


    傅厌辞立刻起身,对士兵道:“转舵,避让。”


    士兵得令离去,傅厌辞换上那件军服外袍,似乎要离开,乐绮眠睁大眼:“等等,你就把我留在房中?”


    傅厌辞道:“不然?”


    乐绮眠说:“万一你出了事,我被锁在榻上,岂不是只能等死?”


    傅厌辞取出钥匙,道:“不会。”


    乐绮眠心想这还差不多,就见傅厌辞解开镣铐,将它重新扣在窗上,上了锁。


    傅厌辞说:“不在榻上。”


    乐绮眠:“......”


    等她逃出舱室,就沉了这艘破船!


    傅厌辞道:“有问题敲窗,会有人路过。”


    乐绮眠说:“喂——”


    别把她一人扔在——


    “轰隆!”


    船身再次晃动,乐绮眠站立不稳,这一次,能听到甲板沉闷的断裂声。


    官船没有配备救援的小船,以闻仲达的攻势,要不了多久海水就会倒灌,沉没只是时间问题。她不想坐以待毙,用脚猛踹窗框。可傅厌辞既然将她关在这里,必然有所考虑。


    果然,窗户是硬木制成,她使出全力,窗扇都纹丝不动。


    甲板的巨响惊动了其他士兵,冬日天将亮,窗外一片雾灰,密密麻麻的火把从飞雪中亮起,闻家的船队像黑暗中潜形的庞然大物,不断靠近。


    船头,闻仲达身穿铁甲、腰负长剑,目光穿过重重人群,落在傅厌辞之上。


    闻仲达笑道:“一月未见,雪奴不走官道,却走水路,是担心在泽州逗留日久,不及回京?”


    从边境到燕陵,乘船比驾车快。他言下之意,是傅厌辞与叛军牵扯不清,耽误了时间,因而急于返回京中,撇清嫌疑。


    雨雪滑过傅厌辞的头盔,沾湿了他的眉眼,他并不作答。


    闻仲达说:“闻家奉陛下之命,南下除逆讨贼,原不想贻误战机,但议和是邦交大事,终究放心不下西灵郡王。今日在此相遇,何不引我与他一见?”


    有龙神卫道:“国相既知郡王由龙神卫护送,向官船开砲,是何意?误伤郡王,国相恐怕担不起责!”


    闻仲达笑了:“几驾投石机,只怕不比带郡王与叛军擦肩而过要危险。本相再说一次,郡王何在?”


    乐绮眠总算听懂。


    原来闻仲达怀疑傅厌辞勾通叛军,借郡王打上破坏议和的主意,所谓见面,恐怕为强行将人带走。


    但带走郡王还算小事,如果他发现郡王重伤,就算找不到谋逆的证据,也有借口打压、削弱龙神卫。


    闻家的士兵道:“国相有讨贼要务在身,在此空耗无益,尔等......”


    话未落,一支箭矢从他耳边擦过,钉入桅杆!


    傅厌辞身后的崔烈收起长弓,笑道:“殿下与国相谈话,这位小兄弟还是不要插嘴为妙。”


    闻家军当即变了脸色,抽出剑来,气氛剑拔弩张,冲突一触即发。


    “雪奴,本相只说最后一遍,”闻仲达失去耐心,“交出郡王。”


    傅厌辞在碎石砸出的狼藉里抽出佩刀,那只兀鹫在拔刀的同时,就猛扑向闻仲达!


    闻仲达抽剑抵挡,但兀鹫势沉如山,竟将剑锋压得纹丝不动。


    他面色微沉,终于道:“所有投石机,击沉官船,再找郡王!”


    士兵错愕:“国相,若误伤郡王......”


    闻仲达说:“你以为他为何不肯交出郡王?郡王现在是生是死,还是未定之数。去做!”


    如果他为阻挠议和扣下、甚至加害郡王,恰好坐实他勾结叛军。就算他与叛军无关,龙神卫护送不力,闻家也有办法治他的罪!


    “轰——!”


    巨石如流星般砸下,崔烈看向一块巨石落下的方向,那是郡王的舱室。


    他回视傅厌辞:“殿下,是否往郡王身边加派人......”


    他看清傅厌辞的表情,微微一顿。


    他盯着和郡王相反的方向,崔烈看过去,发现那是傅厌辞的舱室。几块巨石砸在附近,屋面塌陷,甲板也开始断裂。


    “殿下,”有龙神卫匆促赶来,“郡王的舱室被碎石击中,屋角坍塌,房门堵塞,必须立刻派人清障!”


    雪雾霭霭,大半龙神卫在迎击闻家军,剩下的在修补甲板,能抽出的人手寥寥,只能用在刀刃上。


    虽然很残酷,但郡王死在官船上,即使有闻仲达作梗,龙神卫也免不了受罚。


    反之,放任乐绮眠死去,统军司夜宴的秘密不再为人所知。况且,那封信寄出,她迟早要死。死在梁君手中,或死在闻仲达手中,没有区别。


    无需再思考,结论已经很清晰,无论为了龙神卫,抑或接下来的筹谋,都必须先保住郡王的命。


    龙神卫见傅厌辞迟迟不答,问:“殿下?”


    傅厌辞说:“现在去郡王的舱室。”


    龙神卫道:“......是!”


    士兵带人离开,崔烈看向傅厌辞,正想问是否派人查看武安侯之女,想起他看向那间舱室的反应,心有所感,又止住了话音。


    傅厌辞的眉眼浸在雪雾中,冷静又疏离,只看前方。


    ***


    闻仲达启用所有投石机后,乐绮眠就没心思看热闹了。


    一旦这艘船沉没,傅厌辞必定先救郡王,能将她锁在窗边,已经算有良心,乐绮眠不指望他回头救人。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她才开始拆卸窗框,一块半人大小的碎石正砸在墙面,她虽然及时避开,可倒下的板壁压住了窗扇,直接浇灭了逃走的火花。


    乐绮眠心道:完了!


    傅厌辞的舱室在船尾,龙神卫在船头苦战,根本没人经过此地。


    冬日的海水寒冷刺骨,很快透过被砸烂的甲板,打湿乐绮眠的衣裙。


    她试着将双手卡入板壁下,向上抬起,但怪官船没有偷工减料,她十指麻痹,也只抬起分毫。


    乐绮眠扫视四周,看到被砸断的衣桁倒在一旁,它的断口锋利,如果利用得当,或许能捡回一条命。


    她扯过衣桁,发现傅厌辞那件外袍还在,干脆垫在腕下,用来止血。


    就这么切下去?


    乐绮眠将断口对准拇指,只要切到掌根,剩下四指,就能甩掉镣铐。


    但这意味着以后很难拿起弓箭,甚至像正常人一样生活,都很困难。


    来北苍前,她设想过死亡的情况,但意外真正降临时,她才意识到,她只是比葬身在镜鸾之变中的人幸运一点,偷得了几年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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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绮眠自言自语:“只是切掉一根手指,没什么大不了。乐斯年可以活下去,我也能活下去。”


    她一点都不怕。


    乐绮眠攥紧断木,深呼吸后,用力刺下!


    “轰——”


    船身再次摇晃,一名身穿铠甲的士兵从角落出现,乐绮眠一怔,断木歪斜,刺入地面。


    士兵道:“此处有人!”


    他身后跟着另一人,离近了,铠甲上的黑鹰纹章才显露出来。原来有闻家军趁乱突破封锁,闯到了船尾。


    “不是西灵郡王,”那人审视乐绮眠,有些失望,“是个女子。”


    另一人道:“那便杀了,去下一间房。”


    乐绮眠思绪飞转,悄悄收起断木,高声道:“巧了,我知道郡王的舱室怎么走。”


    那名像头儿的士兵说:“动手,不必理会。”


    士兵正要提剑,乐绮眠又说:“往东走五间,门口有两名守卫的就是他,郡王受了伤,住的是僻静的房间。”


    两人终于正眼看乐绮眠,她面对剑锋毫无惧色,这不是寻常人该有的反应,她在船上恐怕有一定话语权。


    “你看好她,”士兵改变了主意,“我去找郡王。”


    另一人靠近:“不如带上她,若她撒谎,就——”


    他刚要找没有水洼的地方落脚,人却骤然倒地!


    “我并未撒谎,”乐绮眠向外抽出断木,但刺入太深,不慎断在那人颈中,“只是郡王早晚要死,我也算提前送你去见他。”


    士兵惊怒:“你果然有问题!”


    他提剑砍来,直刺乐绮眠活动不便的手臂!


    乐绮眠失了武器,拽起锁链抵挡,但血肉之躯难敌刀剑,剑锋还是刮过镣铐,刺入她的掌心。


    海上的风雪渐大,血流到腕间,很快冰凉一片。


    “你没有问过你们国相,”乐绮眠在这孤立无援的寒冷中抬头,目光极亮,“船上被关押的女子,姓甚名谁?”


    士兵觉得她眼熟,心念电转间,猛然想起某个名字:“你、你是眉心簪......”


    乐绮眠握住剑锋,提气反推,那人惊愕之下,没发现脖颈被锁链悄无声息套住,一股力量将他拖往前方,剑锋穿透颈项!


    “噗!”


    尸体软倒在地,乐绮眠收回手,掌心的血流到了锁链。


    “打架不要分心,”乐绮眠没看伤口,轻声道,“下辈子记得这个道理。”


    她因为寒冷而脱力,扶住墙沿,却没注意到,一道黑影从她身后站起,被穿喉的那人提着最后一口气,踉跄举起长剑。


    没有了断木,怎么解决镣铐?乐绮眠还在思考,身体忽然被人拉过,跌入一人怀中——


    乐绮眠骤然回头。


    傅厌辞的盔甲犹带冰雪的凛冽气息,但更明显的,是甲上浓郁到刺鼻的铁腥味。


    为什么?


    就像一直以来,她面对傅厌辞都从容不迫,这一刻,她也想插科打诨,或故作轻松地玩笑,但很奇怪,她不但没能笑出来,还罕见地生出茫然,僵在了雪中。


    “后退,”傅厌辞反握鹫纹刀,“闭眼。”


    乐绮眠尚未答话,那名士兵扑上前,她眼前一暗,被傅厌辞盖住双眼,听到一声“噗呲”,温热的鲜血洒在面前!


    “哗!”


    傅厌辞抽出鹫纹刀,血珠沿着刀锋滑落,和她掌心的血一起,缠绕出猩红的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