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案前的烛火映在他的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柳婉婉,出身虽好,但行事轻浮,不守妇道。”大长公主正色道,“若让她嫁入王府,恐怕会给皇室蒙羞。”
皇帝的眉头微微皱起,手中的朱笔顿了顿。
“更何况,”大长公主压低声音,靠近几步,“东陵王手握重兵,若娶了这样一个不安分的女子为妃,难保不会生出异心。”
“姑母!”皇帝猛地拍案而起,案上的奏折被震得散落一地。
他摘下手上的玉扳指,重重地放在案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皇弟与朕一同长大,情同手足。他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姑母怎能如此污蔑于他?”
大长公主没想到皇帝会这般激动。她后退一步,脸色微变。
“愚蠢!”她厉声道,“帝王骨肉内斗的事情发生发还少吗??你”
“够了!”皇帝冷声打断。
御文阁内的温度仿佛骤然降低。一旁的刘公公连忙跪下,“大长公主息怒,这等话若传出去,对谁都不好啊。”
大长公主看着皇帝阴沉的脸色,心中暗惊。这个侄儿,什么时候有了这般威势?
“姑母若真为皇室着想,”皇帝淡淡道,“不如准备些体面的贺礼,为皇弟和柳婉婉祝贺。”
大长公主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转身便走,连告退的礼数都顾不上了。
与此同时,福兴茶馆内。
“这柳婉婉,实在是不知廉耻”说书人正说得起劲,茶客们听得津津有味。
“住口!”
一道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如同惊雷炸响。
茶馆里的喧闹声戛然而止。
烟雾缭绕间,茶客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说书的高台。说书先生正说到兴头上,突然被这诡异的寂静惊住,手中的醒木悬在半空,不知该不该落下。
“咚”的一声,有人重重放下茶碗。
一个身着绛紫色官服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他面容严肃,眉宇间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茶客们面面相觑,有人认出了此人的身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不是太史院的监正大人吗?”
“他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嘘,小声点”
窃窃私语声在茶馆内此起彼伏。
监正冷冷地扫视四周,目光最后落在说书先生身上。那人被这眼神一震,手中的醒木“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大胆!”监正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可知道柳国公府为国尽忠,一门七杰皆战死沙场?柳将军更是女中豪杰,助东陵王收复西陲,立下赫赫战功。今日你在此造谣生事,可有何证据?”
说书先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像条脱水的鱼一般。
“我我”他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茶馆内的气氛越发紧张,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怒喝:“定是东都的探子!”
这声音像是捅破了一层纸,立刻引发了连锁反应。
“对!柳家当年就是被东都密探所害,这人定是同伙!”
“快抓住他!”
“别让他跑了!”
茶客们蜂拥而上,将说书先生团团围住。有人掀翻了桌子,茶水四溅;有人抄起板凳,眼看就要动手。
二楼雅间内,柳婉婉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她站在窗前,手中握着一方绣着桂花的帕子,眼神平静得有些可怕。窗外的喧嚣仿佛与她无关,她只是专注地在帕子上添着针脚。
苏嬷嬷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小姐的侧脸,心中泛起阵阵酸楚。记忆中那个爱笑爱闹的小姑娘,如今已经变得让人看不透了。
陈管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小姐,事情已经办妥了。”
“嗯。”柳婉婉头也不抬,继续专注于手中的绣活。
苏嬷嬷看着楼下的混乱,又看了看柳婉婉平静的侧脸,心中暗暗叹息。
应天府衙内,烛火摇曳。
钱风坐在公案后,手中拿着一份卷宗,眉头紧锁。案头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显得格外孤寂。
“大人。”秦刚快步走进来,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堂内回荡,“属下已经查到了一些线索。”
钱风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自己的妹妹、外甥想到这里,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卷宗,指节发白。
“说。”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秦刚环顾四周,确定没有旁人后,压低声音道:“这些说书先生都是受人指使,背后之人出手阔绰,给了每人百两银子。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这些银子,都是从同一个钱庄支出的。”
钱风猛地站起身,带倒了案上的茶盏。滚烫的茶水溅在卷宗上,洇出一片暗色的水渍。
“查,一定要查清楚是谁在背后搞鬼!”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秦刚郑重地点头。作为将军府的二房,他们一直对柳婉婉心怀愧疚。这一次,他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与此同时,大长公主府中。
“什么?太史院监正插手了?”大长公主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在桌上,茶水溅出,在紫檀桌面上留下点点水痕。
“是的,殿下。而且应天府已经开始彻查此事。”下人跪在地上,声音因为害怕而微微发颤。
大长公主眯起眼睛,脸上浮现出一丝阴霾。她站起身,走到窗前。院子里的桂花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却衬得她的心情越发阴郁。
她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流言竟然会引来这么大的动静。
“传我的话,让他们都安分点,不要轻举妄动。”她淡淡地说道。
“是,殿下。”
夜幕降临,柳国公府。
柳婉婉站在花园的石桥上,看着池中的锦鲤悠然游动。月光洒在水面上,碎成点点银光。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
这样的夜晚本该让人心旷神怡,可她的心却如同寒冰一般。
“小姐。”苏嬷嬷端着汤药走来,“该用药了。”
柳婉婉转身,月光下她的脸色显得格外苍白。她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小姐,您”苏嬷嬷欲言又止。
“嬷嬷,我没事。”柳婉婉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去休息吧。”
待苏嬷嬷离开后,柳婉婉又转回身,继续看着池中的锦鲤。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栏杆,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
这些花纹,还是父亲在世时命人雕刻的。那时的她,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最大的烦恼不过是绣工不够精细,或是功课没有做完。
可现在她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国公府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