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今天在茶馆发生的一切,她嘴角不禁浮现一抹冷笑。大长公主,不知道接下来你还有什么招数呢?
府衙的人手刚刚查到大长公主府,便被钱风叫停了。
衙门里的灯火通明,案牍堆积如山。几个值夜的衙役打着哈欠,手中的狼毫笔在纸上划出刺耳的沙沙声。
“大人,这案子眼看就要水落石出了。”一名老吏员捧着卷宗,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那些人都已经招供,就差”
钱风抬手制止了他的话,目光落在案桌上那份血迹斑斑的供词上。纸张已经发黄,但那触目惊心的红色依然刺痛着他的双眼。
“此事到此为止。”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仿佛压抑着无法言说的情绪。
“可是大人”
“我说,到此为止。”
衙役们面面相觑,却不敢再多言。他们从未见过向来沉稳的钱大人如此失态。
夜色已深,钱风独自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微雨打湿了他的官服。他却浑然不觉,脚步不停地朝国公府走去。
府门前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摇晃的光影。守门的家丁认出是他,连忙行礼。
“钱大人这么晚”
“我要见柳婉婉。”
这个名字一出口,连空气都似乎凝固了。守门的家丁脸色微变,支吾着说:“这、这个时辰”
“去通报。”
家丁不敢违抗,匆匆进府通传。
钱风站在门外,任凭冷雨打在身上。记忆不受控制地回到多年前,那个血色的夜晚。他抱着外甥乐儿残破的尸体,看着柳婉婉站在不远处,脸色惨白如纸。那一刻,他们都知道,有些东西永远地改变了。
国公府的正厅里,陈管家正为他斟茶。老仆人的动作轻柔而熟练,茶香在空气中缓缓散开。
“小姐说,请大人稍候。”
钱风点头,目光落在茶杯上。水面倒映出他疲惫的面容,眼底藏着化不开的郁结。
柳婉婉的院子里,绣架上的锦缎半明半暗。她的手指被绣花针扎破,一滴血珠慢慢渗出。那抹刺目的红色让她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夜晚,鲜血染红了整个柳府的台阶。
“小姐,您的手”丫鬟心疼地要替她包扎。
“不必。”她收回思绪,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去取件衣裳来。”
铜镜前,柳婉婉看着自己苍白的脸色。自从柳府灭门后,她便很少照镜子,因为镜中的人总让她想起娘亲。那张和自己极为相似的脸,永远停留在了血色的记忆里。
素色的衣裳穿在身上,更显得她面容清减。站在正厅外时,她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推开门的瞬间,她刻意避开钱风的目光,“见过钱大人。”声音里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柳婉婉的手指微微蜷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嫩肉里。窗外的雨丝绵绵,打在庭院的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她低着头,不敢看钱风的眼睛。那双眼睛里藏着太多往事,太多不堪回首的记忆。每一次对视,都仿佛能看到那个血色的夜晚。
钱风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女,心中一阵酸涩。她穿着素白的衣裙,发髻简单挽起,少了几分昔日的英气,多了几分柔弱。
“你还好吗?”钱风艰难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柳婉婉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很好。”这笑容比哭还难看,眼角微微泛红,像是随时会落下泪来。
钱风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他知道自己不该来,可是那些流言蜚语实在太过分。大街小巷都在传,说柳家大小姐不守孝期就要嫁人,说她为了攀附权贵,连最基本的礼数都不顾了。
“最近外面”
“我知道。”柳婉婉打断了他的话,指尖微微颤抖,“他们说我不守孝期就要嫁人,说我不孝,说我”她的声音哽咽了。
雨声渐大,檐下的水珠连成了线,像是天也在为她落泪。
钱风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监正已经出面澄清了,我们也抓到了散布谣言的人。”
“是谁?”柳婉婉的声音突然变得冷硬。
“长公主麾下的管事。”钱风将信笺放在案几上,“查出来的时候,那管事已经畏罪自尽了。还有一人,出自绍风侯府”
柳婉婉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是华阳郡主指使的吧?”她走到窗前,看着院中被雨打落的花瓣,“她一向看我不顺眼。”
钱风点点头:“此事,我已经叫停了。”
“为什么?那管事明显是替罪羊,背后之人”柳婉婉不想就此罢休。
“你要嫁给东陵王了,她以后是你的姑母。”钱风提醒道。
“是啊,”柳婉婉苦笑,“可惜有些人,永远不会把我当做家人。”她走到书案前,手指轻轻抚过案上的书卷,“就像当初”
话未说完,她便停住了。那些往事太过痛苦,即便是在钱风面前,她也不愿多提。
钱风看着她倔强的侧脸,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二嫂以前常说起你,”柳婉婉忽然开口,声音柔和了几分,“不如我也叫你一声兄长可好?”
钱风眼眶一热:“好,好”他转过身,不想让柳婉婉看到自己失态的样子。
陈管家在一旁轻声提醒:“姑娘,时候不早了。”
“兄长慢走。”柳婉婉福了福身,目送钱风离去。
待钱风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柳婉婉的眼神渐渐变得锋利。她站在厅中,目光落在门外的石阶上。那里早已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可在她心里,永远是血红的颜色。
陈管家端来一盏热茶:“小姐,钱大人说会亲自去绍风侯府问话。”
“嗯。”柳婉婉接过茶盏,茶香袅袅升起,“陈伯,你说华阳郡主为什么这么恨我?”
陈管家沉默片刻:“或许是因为东陵王吧。”
柳婉婉轻笑一声:“她想嫁给东陵王?”
“不是她,”安伯摇头,“是她的表妹,安远侯家的小姐。听说本来已经说好了亲事,结果”
“结果东陵王选了我。”柳婉婉放下茶盏,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所以她就散布谣言,说我不守孝期,说我不顾礼法,就为了让我在京城立不住脚?”
安伯担忧道:“姑娘,这事还是交给钱大人处理吧。”
“不,”柳婉婉站起身,“有些事,我要亲自去做。”
她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素白的衣裙,清冷的面容,与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女判若两人。
“陈伯,去准备一下,明日我要去拜访绍风侯府。”
“小姐!”陈管家一惊,“这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柳婉婉淡淡一笑,“我这个未来的东陵王妃,去拜访一个郡主,不是很正常吗?”
陈管家看着姑娘眼中的寒意,不由得打了个寒秦。他知道,有人要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