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
太子果然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但他惊讶的点,似乎和陈川预想的不太一样。
“没想到,这地方士族之中,竟也有如此深明大义,心怀百姓之人!”
太子脸上露出赞赏的笑容。
“不错!不错!乐善好施,急公好义,堪为表率!等回京之后,本宫定要将此事奏禀父皇,为这薛家请赏!”
陈川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心中暗叹一声。
果然,还是太想当然了。
这位太子殿下,关注点果然异于常人。
他皱了皱眉,觉得有必要再点拨一下。
“殿下。”
陈川放下茶杯,语气变得严肃了几分。
“薛家此举,虽解了燃眉之急,但臣以为,其中亦有隐忧。”
“哦?有何隐忧?”
太子不解地看向他。
“朝廷积弱,赈灾之事,竟要仰仗地方士族率先施为。”
陈川缓缓说道,目光直视太子。
“长此以往,百姓只知有薛家,而不知有朝廷,只感薛家之恩,而忘君父之德。”
“这于朝廷声望,于殿下威仪,恐怕……并非好事。”
这番话,说得就比较直白了。
几乎是在明示,薛家此举有收买人心,僭越之嫌。
太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不知是否听懂了陈川的言外之意。
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陷入了沉思。
房间内一时间安静下来。
只有窗外街道上传来的嘈杂人声,以及太子手指敲击桌面的“笃笃”声。
夏侯依旧站在窗边,仿佛对房内的谈话漠不关心。
但陈川注意到,他掀着窗帘的手指,微微紧了紧。
陈川没有催促,静静地等待着太子的决断。
他会怎么做?
是意识到薛家的威胁,决定隐忍调查,徐图后计?
还是会像之前那样,冲动行事?
过了好一会儿,太子猛地一拍桌子!
“陈川言之有理!”
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光芒,似乎已经想到了绝妙的对策。
陈川心中一紧。
只听太子继续说道:“薛家此举,确实不妥!朝廷的恩典,岂能让一介地方士族抢了先?百姓的感念,也当归于君父,归于朝廷!”
“此事,好办!”
太子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你即刻以钦差名义,发布告示,就说朝廷体恤灾民,不忍百姓受苦,特命你前来主持赈灾事宜!”
“然后,你再召集河东郡所有的士绅大户,包括那薛家在内,让他们踊跃捐钱捐粮!”
“告诉他们,这是为朝廷分忧,为圣上分忧!捐得多者,本宫自会记下他们的功劳,上奏父皇,予以嘉奖!而不从者……当略施惩戒!”
“如此一来,赈灾的功劳,自然就归于朝廷!百姓们也能明白,谁才是真正的主事之人!”
“既解决了灾情,又彰显了朝廷的威仪!一举两得!哈哈!”
太子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英明决策下,河东百姓感恩戴德,士绅俯首帖耳的景象。
???
陈川坐在椅子上,听着太子这番“高论”,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
他张了张嘴,很想直接说殿下您这主意简直是馊到家了。
但话到嘴边,还是强行咽了回去。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略微迟疑着开口。
“殿下英明,此计甚妙。只是……”
“只是什么?”
太子正沉浸在自己的“妙计”中,兴奋不已。
被打断后,疑惑地看向陈川。
“有何不妥?”
陈川组织了一下语言,沉吟一声,才开口说道。
“殿下,强令士绅捐款捐粮,恐有不妥。”
“其一,薛家刚刚开仓放粮,已在百姓中博得美名。我们此时再去强令捐献,若他们不从,岂不是显得朝廷无能,连地方士族都号令不动?若他们顺从,百姓也只会感念薛家深明大义,而非朝廷恩德。”
他顿了顿,继续道。
“其二,薛家势大,根深蒂固。我们初来乍到,对其底细尚不清楚,贸然以强硬姿态逼迫,万一激起他们的反感,甚至……”
陈川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太子脸上的得意之色渐渐褪去,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虽然有时想法简单,但并非完全愚钝,陈川点出的利害关系,他还是能听明白几分的。
只是,让他承认自己的“妙计”有误,似乎又有些拉不下脸。
“哼,我以为什么大事呢。”
太子摆了摆手,强自镇定道,似乎并不在意陈川提出的隐忧。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目光闪烁,似乎在快速思考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放下茶杯
,看向陈川,缓缓开口。
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