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去一趟薛府。”
“哦？”
陈川有些意外，难道太子还想坚持那个捐款的主意？
“这次去，不必提捐款之事。”
太子说道，脸上露出一丝莫测的笑容。
“你就去找那薛家管事，或者能见到家主更好。”
“然后呢？”陈川问道。
“然后……”
太子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你就向他们透露，你是本宫的人，是奉了本宫的密令，特意前来河东查探的。”
陈川心中猛地一惊！
透露身份？
现在就摊牌？
他怎么知道薛家没有被其他皇子拉拢？
他诧异地看着太子。
“殿下，这……这是否太早了？我们对薛家……”
“不是让你去拉拢他们！”
太子打断了陈川的话，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这与他刚才那副样子判若两人。
“本宫是要试探！试探这薛家的态度！”
“态度？”
“对！”
太子点了点头，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薛家在河东经营多年，势力庞大，却至今未曾向京中任何一方明确靠拢，这很不寻常！”
“父皇年事已高，几位皇子明争暗斗，这薛家手握河东盐铁命脉，富可敌国，他们不可能没有想法！本宫要知道，他们到底想站在哪一边？是老六？还是老二？或者……”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或者，他们有别的打算？”
陈川瞬间了然。
原来如此！
太子的真正目的，根本不是什么赈灾，也不是担心薛家收买民心影响朝廷声望。
他在意的，始终是那个位置！
薛家这股庞大的地方势力，在太子眼中，就是一个重要的潜在盟友，或者是一个危险的潜在敌人。他急于知道薛家的立场，以便在未来的夺嫡之争中，做出相应的部署。
至于河东的灾情，百姓的死活，薛家是否真的有不臣之心，这些在太子看来，恐怕都远不如薛家在夺嫡中的站队来得重要。
陈川心中暗叹一声，这位储君，果然还是将个人的权位看得高于一切。
也罢，既然太子已经下令，自己照做便是。正好，他也想看看，这薛家面对“太子亲信”的身份，会是何种反应。
“臣，明白了。”
陈川站起身，对着太子拱了拱手。
“我这就再去薛府一趟。”
“嗯，去吧。记住，仔细观察他们的反应，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太子嘱咐道。
陈川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客房。
薛府门前。
再一次站在薛府那朱漆大门前，陈川的心情与之前截然不同。
门口的家丁依旧是那几个。
很快就注意到门前去而复返的陈川。
脸上虽然没有了之前的趾高气昂，但也丝毫不见热情。
只是远远地瞥了他一眼，并没有主动迎上来。
陈川走上前去。
“我要见你们管家，有要事相商。”
陈川直接开口。
那家丁上下打量了陈川一番，似乎在掂量着什么，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转身，慢吞吞地朝府内走去，连通报一声都显得敷衍。
陈川站在原地，默默等待。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比上次稍短一些。
侧门被打开，依旧是那位张管家，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不冷不热地走了出来。
“陈大人怎么又回来了？可是有什么遗漏之事？”
张管家站在门内，并没有立刻请陈川进去的意思，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陈川看着他，心中暗道，这薛府的下马威，还真是一套接一套。
他微微一笑，说道：“确实有些事情，想再向管家请教一二，不知薛家主现在是否方便？”
张管家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
“家主今日事务繁忙，怕是无暇见客。陈大人若有事，不妨先进来，与我说说也是一样。”
陈川点点头，迈步走进了薛府。
还是上次那间偏厅，茶水很快被奉上，只是这次，张管家并未亲自端茶，只是随意地坐在了主位旁边的椅子上，端起自己的茶杯，慢悠悠地品着。
厅内的气氛，比之上次，明显冷淡了许多。
陈川也不在意，直接开门见山。
“张管家，明人不说暗话。本官此次前来河东，并非只为赈灾。”
张管家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陈川，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哦？那不知陈大人还有何要务？”
陈川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直视着张管家，刻意压低了声音。
“实不相瞒，本官乃是奉了当朝太子的密令，特来河东查访。”
他紧紧盯着张管家的眼睛，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情
绪的变化。
然而，张管家只是眉毛轻轻挑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听到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放下茶杯，拿起茶盖，轻轻撇着浮沫，动作不紧不慢。
“太子殿下？”
张管家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
“陈大人说笑了。我等身处河东，只知有朝廷，有皇上，何曾听说过什么太子的密令？”
陈川心中一沉。
这反应，太平静了！
平静得近乎诡异！
他加重了语气：“张管家，本官没有说笑。太子殿下对河东的情况十分关注，也对薛家这些年为地方所做的贡献，颇为赞赏。”
他这是在暗示，太子有意拉拢。
谁知，张管家听完，嘴角却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目光看向窗外，悠悠说道：“陈大人言重了。为朝廷分忧，为圣上分忧，乃是我等臣子本分，何敢言功？”
他顿了顿，转回头，目光落在陈川脸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意味。
“再者说。”
张管家慢条斯理地说道，每一个字都敲在陈川的心上。
“这朝廷之上，派系林立，我等地方小族，实在是不敢妄议，更不敢随意站队。”
“陈大人所言的‘太子密令’，恕下官愚钝，实在不知是何意？在我薛家看来……”
张管家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坐直，脸上那公式化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漠的严肃。
“哪有什么太子党？”
“我薛家，世代忠良，只效忠朝廷！”
“只效忠当今圣上！”
话音落下，偏厅内一片死寂。
陈川看着面前的张管家，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拒绝了！
如此干脆利落！
甚至连一丝犹豫和试探都没有！
直接表明，薛家不站队，只认皇帝！
这是薛家的实话吗？
陈川当然不信！
面对太子的招揽完全不为所动。
这哪里是什么地方士族？
这分明是老谋深算，不肯轻易下注的政治老油条！
他们是在观望？
还是……另有所图？
陈川面色微变，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