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么罪,需要你替我赎”程灵汐嘶声道:“你是我儿子,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养大的。你不帮我就算了,你还要帮这个贱人!”程灵汐趴在地上,指着院子:“若她识趣些,自己去死,哪里有后面这些事情!”
“啪”地一耳光,落到程灵汐脸上。跟着,常佩兰出现在她身边,长长的头发将她包裹起来,举到半空中。
从外面看,长发似蛹。实则,每一根发丝都插进了程灵汐的皮肤里,若她还有痛觉,定会生不如死。饶是不认同母亲的那些做法以及偏执的言论,吴廉还是为她求情,愿意代替母亲去死。
“你生了个好儿子!”头发散开,程灵汐重重掉到地上,“你以为你毁得是我,殊不知毁掉的是你和你的儿子。程灵汐,你才是罪魁祸首。”
程灵汐:“明明都是你的错!”
常佩兰:“事到如今,你仍是不知悔改!”
吴廉欲上前,被慕笙拉住,在他耳边道:“你可还记得阿丑与你说过的那句话?”
吴廉:“这都什么时候了?提那个阿丑做什么?”
慕笙:“还不明白吗?撺掇阿丑害死姚映玉,顶替她嫁入吴家的幕后之人就是常佩兰!当时的常佩兰还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你母亲主使的,以为丈夫移情别恋,联手程家的人害死自己,于是将这一切报复在了你的身上。”
吴廉先是睁大眼睛看着慕笙,继而抓了抓头发,无助又茫然道:“所以,玉儿是我害死的。因果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注定了?”
“是,也不是!”慕笙道:“从本质上来说,你与你父亲是一样的,姚映玉与常佩兰是一样的,阿丑则与你的母亲一样。不管有没有常佩兰的撺掇,阿丑都会想尽办法取代她,成为你身边的女人,你名义上的吴少夫人。从阿丑对你产生心思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你身边所有的女人不得善终,而从你选择姚映玉成为你夫人的那一刻起,她的死就成了必然的结局。”
吴廉摇头,既想笑,又想哭:“所以,无解是吧?从我母亲遇到我父亲的那一刻起,从我遇见阿丑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无解。”
慕笙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吴廉跑出去,沈渡紧随其后,怕他想不开。吴永想追出去,又舍不得常佩兰与孩子,站在原地痛苦不已。
程灵汐双目失明,却能听见屋里的动静。她知儿子跑了出去,踉踉跄跄地想要跟上,被常佩兰的头发拽回去,磕在墙上。
她怒吼着:“有本事冲我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要难为我儿子。”
“他也是夫君的儿子!”常佩兰道:“该难为的早就难为了,我与吴廉之间只有我欠他的,没有他欠我的。”
“什么意思?”程灵汐侧着头:”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对我的廉儿做了什么?”
“你害死了我,谋取了我的夫君,让他自愧,自悔,痛苦了二十余年。我利用阿丑害死了姚映玉,让你的儿子余生陷于痛苦中。程灵汐,你我扯平了。至此,恩怨两消。”
当年射出的那支箭,直中程灵汐的心脏。
吴廉的不幸,竟是因她而起。身为母亲,她最想要看到的就是儿子平平安安,幸福美满。结果,儿子大婚之前丧妻,被困噩梦,命悬一线皆是因她。程灵汐大笑着撞向一侧墙壁,额头破了,人却没事儿。她惊慌地喊着:“为什么?为什么死不了?我都那么用力了,为什么还活着?”
“因为活着才能更痛苦!”常佩兰淡淡道:“现在,你应该理解那位管家了!”
程灵汐瘫坐在地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死亡,而是想活活不成,想死死不了。眼睛瞎了,肢体残破,用尽方法,却只能被迫在人间苟活。
看着程灵汐痛苦的样子,常佩兰释然了。抱着孩子走到厢房门口,冲吴永福了福身:“妾身跟檀儿要走了,还望夫君不要忘了答应妾身的事情。檀儿能否再世为人,全靠夫君。”默了默,又道:“廉儿是个好孩子,还望夫君日后多多照拂,切莫因为他生母的缘故牵连于他。”
见常佩兰要消失,吴永跌跌撞撞跑过来:“是我的错,若是没有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兰儿,为夫求你,一定要在那边儿等着为夫。等为夫把该赎的罪赎了,把廉儿跟檀儿的事情安置好,就去寻你!”
常佩兰没有回应,只是笑着摆了摆手。人间有人间的律法,阴司有阴司的规矩。她虽是情有可原,却也实实在在害了两条性命。轻则,流放鬼蜮,受百年之苦。重则,魂飞魄散。她不悔,却也无法应承更多。最后看了吴永一眼,与孩子一同,消散于天地间。
吴永伸手一抓,什么都没抓住。
暮色沉沉,慕笙翻来覆去无法入眠。好不容易来了睡意,半睡半醒间,被别的声音吵醒。气得捶床,迅速确定声音来源……正是她的隔壁。
半夜三更,谁在唱曲儿?唱得还这么难听,像是喉咙里塞了什么东西。侧着耳朵听了听,也没听出唱的是个什么。
拍了拍墙,正打算让隔壁小声些,唱曲儿声停了,墙壁上多了一个影子。影子由小到大,似要从墙壁里钻出来。借着朦胧的烛光,看到那些影子并非一个,而是多个影子挤在一起。那些影子都很奇怪,一个两个的不像正常人。用手扣了扣,指尖很黑,像是那种被焚烧过的灰烬。
这客栈,难不成是用死人灰抹墙?抬头时,墙上的黑影消失了,反倒后背冷飕飕的。扭过头来,看见屋子里黑压压的全都是人。
不,那根本不能被称作人。
穿着舞姬服饰的少女们,披头散发,身体歪曲成一种怪异的幅度。除了身体,她们的面部也有不同程度的损伤。站在最前面的那位少女,脸被人划伤。旁边那个,嘴上满是燎泡,喉部亦有灼伤,应当是被人强行塞入了火炭。再旁边那个,则是生了脏病,脸上长满可怖的红疹。
正常人看到这般情形,即便不是吓死,也要吓晕过去。慕笙挨个儿打量,完了,盘着腿坐在床上,打着哈欠问:“你们是谁?夜半三更扰人清梦是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