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讨好

    温绍倚在墙角眉眼带笑,没了阴狠毒辣的眼神,再配上一顶儒雅端重的三山乌纱倒有几分书生气。


    凉少荇目光落在那身公服上时还是忍不住骇然。


    飞鱼服上,龙尾甩过肩头蜿蜒至背脊,龙目威严骇人,龙爪肆意横扫,张狂极具威势。


    如同他的主人一般。


    即使默不做声,照样可以杀人于无形。


    “太后在看什么?”说话间人也跟着往前迈近几步,翠笙欲拦,被他铁一般的臂膀生硬隔开,稍一弯腰凑到年轻太后耳侧,声音带笑,“太后喜欢臣今日的打扮?”


    “你……”凉少荇惊愕回神,“放肆!”


    话虽如此,可她声色生来软糯,饶是刻意端出来的强势也并未有多大的威慑。


    温绍缓缓退开半步,并未直起身子而是保持着上半身前倾的动作平视于她:“若不是太后这般盯着臣瞧,臣又怎会有这胆子?”


    他说话不紧不慢,吐息却重,裹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疯了般往她鼻腔里头钻。


    颈侧汗毛立时炸开。


    她伸手欲去推人:“你……”


    皓腕被人捞住,分明那人没用多大力气可任她如何挣脱也挣脱不开。


    “松手!”凉少荇强自镇定,端着太后的派头怒喝,“温大人可是要以下犯上?”


    “以下犯上自然不敢。”话是如此说,看向凉少荇的目光分明别有深意。直白的目光动也不动扎在她脸上,“若是真要以下犯上也得太后首肯才行。”


    “你……”


    不等她说完,温绍往后两步自动退开,半开玩笑道:“方才多谢太后替臣出头,不过臣生来罪恶,做的丧尽天良之事不知凡几,杀人放火对臣来说犹如家常便饭。”


    凉少荇抿唇不语。


    “像臣这般生在阴沟里的臭虫,死了定会坠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他不紧不慢说着,语气随意到仿佛嘴里的恶毒言语说的另有其人,神色间却难掩孤寞,凉少荇缓缓皱起了眉头。


    她知道温绍不是个好人,对他杀人如麻的行径憎恶至极。可当着旁人的面这么贬低自己,他难道不会难受么?


    “即使臣是这么脏污不堪的恶人,太后竟也愿意出言相护。”说及此,他眼底笑意褪去,神色端凝,恍若瞬间换了个人,“臣在此谢过太后。”


    “举手之劳何须挂齿。”翠笙搀着走出段距离,凉少荇停住步子却没有回头,“温大人,人活一世总要有些计较,权势地位紧要,可若是追得太过失了根本,又有何益?”她不知自己何故要同他说这些,约莫是他方才一番话无端勾起了自己的同情心,即使她知道不该对这个穷凶极恶的人生出怜悯,可一时还是没忍住。


    凉少荇迎着细雨转身,福色伞檐下一双水眸清透如玉:“人生苦短,除了泼天富贵不若换个目标,不用杀人如麻梦魇缠身,却能清心醒脑,延年益寿。”


    天色乌蒙,晨光未成,细风裹着湿潮水汽袭将过来,掀起她的竹芳色的裙角。她若夏日午后的清荷,带着丝丝凉意在不经意间飘入口鼻,继而在人始料未及之前和你的吐息融为一体。


    温绍浅勾唇角,眼底情绪模糊:“多谢娘娘善言。”


    单薄的背影缓缓没入雨幕,温绍的目光仍怔怔落在远处。良久,忍不住垂头低笑:“年纪不大,倒是爱说教。不过……清心醒脑延年益寿……”八个字缓慢滑过舌尖,温绍似是悟到了什么,再抬眼,望着女子离开的方向笑意盎然,“倒真有这么一桩事。”


    凉本桀走后,太后整日郁郁寡欢。


    恰巧近来国事繁忙,皇上来慈宁宫蹭饭的次数并不多。饶是如此,还是发现了太后异样的情绪。


    “太后因何愁眉不展?”


    凉少荇勉强挤出个笑:“没什么,可能是近来暑热,精气神差了些。”


    寥深抬眼,暖红烛影里,她眉心微蹙,面上了无生气。


    目光下滑扣在她肩上,薄衫轻薄,饶是刻着尺寸裁剪人还是单薄了些。


    再看她面前的瓷碗,空空如也,筷子都没动。


    难不成真是热的?


    帝王抬手,给她盛了一勺冰糖圆,声调明显温和不少:“时值仲夏的确闷热,不过饭还是要吃的。”


    “谢皇上关切。”话说得客套,连个眼神也未给,只垂着头若有所思。


    寥深自讨没趣没再继续,用完饭便出了慈宁宫。


    想了想,又差岁荣喊了翠笙过来。


    “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尊贵的帝王立于凉亭,眉梢罕见挂了抹忧色:“太后食欲不佳只是因为暑热?”


    翠笙不想横生枝节,果断应下:“不错……”


    “想好再说。”


    翠笙神色微顿:“近些日子热潮……”


    “再说一次,照实说。”


    帝王分明怒了,翠笙有些慌乱,忍不住看向一旁的岁荣。岁荣倒是个顶用的,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仗义出手。


    他连比划带挤眼,大概意思是一定要照实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翠笙心里咯噔一声,不敢继续敷衍:“皇上,太后娘娘心里挂念将军,故才食难下咽。”


    不曾想帝王眼底恼意更甚,岁荣赶紧对她又是一通比划,翠笙立即找补:“娘娘常说将军对她这个妹妹向来疼护,素日里有什么好的吃食玩物都会惦记着娘娘。”


    帝王闷声不语,仍旧冷眉紧蹙。


    “娘娘还说……”翠笙快速在脑中组织措词,“还说将军对她呵护备至,娘娘,娘娘对将军感激敬重,犹如父亲一般。如今将军出征危险重重,娘娘这才食欲欠佳。”


    不知是哪句话取悦了帝王,寥深紧绷的嘴角缓慢放松,提眉觑她:“她果真这么说?”


    对上皇帝那双犀利如鹰隼的眸子,翠笙强撑着没有错开视线:“千真万确,奴婢不敢欺瞒皇上。”


    威沉的目光在她面上巡视几遭这才挪开:“下去吧,今日的谈话莫要让她知晓。”


    “奴婢谨记。”翠笙朝岁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矮身退下。


    翠笙那句“犹如父亲一般”惹得帝王身心愉悦,不过片刻,皇帝一张脸又冷下来。


    凉本桀未及而立她就视他如父,那么自己呢?三十而立的年纪,在她眼中是不是可堪称一句叔父?


    岁荣眼瞧着圣上神色几番变换,不敢擅自揣测圣意,只闷头缩肩当个哑巴。


    良久,帝王晃似终于悟透面色还是和缓了些:“官库里近来可有什么新鲜物件?”


    金口一开岁荣立即顿悟:“新鲜物件自然有,前段日子淮北王进贡的八宝玉龙攒盒奴婢瞧着很是精致,太后定然喜欢。”


    “嗯,就拿这个,明日差人送到慈宁宫。”


    “是。”


    “还有,去御膳房安排几道女子喜好的小食送到慈宁宫。”


    “是。”


    寥深神色微顿:“让御用监连夜赶造几台冰鉴明早一并送过去。”


    “是。”


    隔日晨起,凉少荇看着敞厅里眼花缭乱的物件儿惊了眼。


    有精致稀罕物件,也有香气四溢的吃食,好些她都叫不上名儿来。


    除了这些,还多了几台冰鉴。


    “这是……”


    侯在一旁的小火者躬身上前:“太后娘娘,这些稀罕物件和小食都是皇上差奴婢送来的,冰鉴也是连夜赶造的。”


    “……”她心中忍不住犯嘀咕,“可是有什么说头?”


    “娘娘替皇上辛苦看顾后宫是莫大的功劳,皇上说了这些都是太后娘娘应得的。”小火者走到一边,指了指摆在最上头的物件儿,“这是八宝玉攒盒,是圣上专门为娘娘挑的,最是精致费心,娘娘请过目。”


    物如其名。


    攒盒是青玉质地,色泽光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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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透,是一等一的好玉。攒盒上纹着宝瓶、宝盖、双鱼、莲花、右旋螺、吉祥结、尊胜幢、□□佛教八宝。


    用料上乘,寓意也好。


    “代哀家谢过皇上。”


    小火者恭声应下,回去复命去了。


    凉少荇望着满满当当的一桌东西,心里纳闷:“这后宫哀家也没怎么出力,皇上怎的这般客气?”


    “娘娘。”眼看自家主子实在是不开窍,翠笙只好明说,“皇上都做到这份儿上了,难道您还没看出来么?”


    “看出什么?”


    依照翠笙对太后的了解,她晓得太后在男女之事上反应慢,好多她这个做奴婢的打眼一瞧就能看出来的事自己的主子总也瞧不清,糊涂得厉害。


    可如今皇上将心思都摆在了明面儿上她不得不提醒娘娘了。


    她迅速看向周遭,见除她之外再无旁人近身,这才压着声气儿道:“娘娘,皇上他对您起了心思。”


    凉少荇讶然出声:“什么?怎么会?”


    “怎么不会?娘娘您想皇上既充盈了后宫为何迟迟不临幸娘子们?”


    “那是他……身体欠佳?”


    “娘娘,您就别再自欺欺人了。”翠笙耐着性子柔声解释,“皇上正值壮年又有阴虚阳亢之症,可皇上一直未宠幸后宫。不光如此,但凡得了空皇上也从不往娘子们的住处去,回回都来慈宁宫用膳。”


    凉少荇一脸迷茫,红唇半张,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娘娘您再想,但凡有人同您亲近,不论是右都御史还是将军,皇上哪回不跟您闹脾气?”翠笙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娘娘认清现实好提前想好应对之策,见她神情苦恼又于心不忍,但此事早些说开对娘娘总归是有益无害,“皇上他喜欢娘娘,只要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是娘娘您生性单纯又对男女之事太过粗糙这才一直没发现皇上的心思。”


    刹那间,敞厅里静得吓人。


    外头日光渐浓,灼热的暑气漫上树梢檐角鼓起炙人的热浪,饶是两面通风的敞厅都闷得人难受。


    翠笙静静等着主子出声。


    良久,低低的啜泣声自耳侧响起。


    一声一声,柔弱可怜。


    翠笙惊慌抬眼,眸子里撞进来一张泪流满面的脸:“娘娘……您,怎么哭了?”


    “翠笙,哀家该怎么办?”凉少荇眼泪直流,觉得十分可怜,“哀家可是太后啊,皇上若是执意于哀家,那可是违逆人/伦之举。哀家只想安度一生,不想惹上这些糟心事,更不想背上魅惑君主的恶名。”


    是啊,自古以来女子最是无辜。


    若是两情相悦未行大礼便私行周公之礼,在世人口中女子便是不知廉耻,男子却只是被蓄意勾引的无辜名声。


    遭人唾骂的总是女子。


    寻常人家尚且如此,更何况万人之上的帝王。


    帝王太后有染,即使是帝王一厢情愿到了世人嘴里便是另一番说辞。


    什么太后罔顾人/伦,什么妖女祸国媚君,什么此女乃天降灾星……


    无一例外,遭人诟病的总是女子。一个弄不好,搭上命都是轻的。


    也难怪太后这般绝望。


    “娘娘,此事未必就如您想得那般遭。若是皇上对您真心定会为您考量,您所担心的这些皇上都会为您一一摆平的。”翠笙捏着帕子替她拭去眼角泪珠,“最紧要的是,娘娘,您是怎么看皇上的?”


    凉少荇红着眼眶看过来,似是没明白这话的意思:“怎么看皇上的?”


    “对,怎么看皇上的?”翠笙握着她的腕子,一字一句问,“您喜欢皇上么?”


    喜不喜欢皇上,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想过。


    两人身份摆在那儿,这种事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里。


    见她还在迟疑,翠笙又好心补了句:“若您只把皇上当作寻常男子看待,您……喜欢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