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漫卷的丝绸之路上,葛大与葛青的衣衫早已被风沙磨得褴褛。葛大背着破旧的胡琴,每走一步,瘸腿都在沙地上留下深深的凹陷;葛青的剑鞘缠着褪色的布条,剑柄处磨出了手汗的痕迹。两人靠着在沿途村镇卖艺换来的微薄盘缠,历经数月跋涉,终于望见了西凉都城巍峨的城墙。
“可算到了……”葛大瘫坐在城门口的石阶上,喉间泛起铁锈味。城墙上“薛”字大旗猎猎作响,葛青指着旗帜,眼中泛起泪花:“哥,真的是薛大哥!”两人跌跌撞撞地拉住过路的商贩打听,得知平贵正率领卫队在天山脚下围猎,当即决定连夜赶路。
天山脚下,暮色四合。平贵搭箭拉弓,目光锁定林间一道晃动的黑影。弓弦嗡鸣,利箭破空而出!“啊——”一声惨叫传来,平贵心头猛地一颤,策马狂奔而去。只见葛大倒在血泊中,肩头插着箭矢,胡琴摔落在一旁,琴弦尽断。
“刺客!护驾!”侍卫们一拥而上,将随后赶来的葛青也按倒在地。平贵翻身下马,借着篝火的光亮看清葛大的面容,瞳孔骤然收缩:“葛大?!”他颤抖着伸手去扶,却被葛大染血的手狠狠推开。
王宫内,太医们忙得团团转。葛大躺在榻上,脸色惨白如纸,却强撑着坐起,用尽全身力气,“啪”地一巴掌甩在平贵脸上。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寝殿回荡,代战和凌霄同时惊呼出声。
“薛平贵!你还有脸当这国王?!”葛大口角渗血,字字泣血,“宝钏在寒窑苦等你十八年!吃野菜、穿破衣,连孩子都……”他颤抖着摸出贴身收藏的血书,素绢上暗红的字迹早已干涸,却如滚烫的烙铁般灼痛平贵的眼。
平贵踉跄后退,双手死死攥住血书,喉间腥甜翻涌。“噗——”一口鲜血喷出,他眼前一黑,直直栽倒在地。代战冲上前抱住他,惊慌失措地唤着太医。而葛大望着平贵昏迷的模样,终于支撑不住,再度昏厥过去。
待平贵悠悠转醒,已是三日后。他强撑着坐起身,代战关切地递上汤药:“陛下,那两人究竟是谁?为何……”平贵打断她的话:“不过是旧识,不必放在心上。”他不敢看代战的眼睛,生怕泄露眼底翻涌的愧疚与痛苦。
深夜,平贵独自走进厨房,命御厨煮来一锅野菜。滚烫的热水浇在干枯的菜叶上,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他颤抖着舀起一勺,滚烫的菜汤入口,烫得舌尖发麻,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滚落——十八年,宝钏就是这样熬过来的吗?
接下来的日子里,平贵时常对着血书发呆,将自己关在书房一整日。代战察觉到丈夫的异样,却每次都被他以政务繁忙为由搪塞过去。凌霄暗中派人调查葛大与葛青的来历,得知他们来自长安武家坡后,神色愈发凝重。
“公主,薛平贵恐怕有事瞒着您。”凌霄在花园中拦住代战,“那两人提及的‘宝钏’,或许与陛下在大唐的过往有关。”代战脸色一白,手中的团扇应声落地:“不可能……平贵哥哥他……”话虽如此,她的心底却泛起阵阵寒意。
而在偏殿,葛大的伤势逐渐好转。他冷冷地看着前来探望的平贵:“你打算怎么办?宝钏还在等你!”平贵握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我会想办法……但西凉局势未稳,贸然回唐,恐生变故。”
葛大怒极反笑:“好一个局势未稳!你坐拥王位、娇妻美眷,可曾想过宝钏在寒窑里,连口热饭都吃不上?!”他挣扎着要下床,却被平贵按住。“给我三日!”平贵咬牙道,“三日后,我亲自送你们回长安。”
这三日内,平贵表面上照常处理政务,暗中却命心腹筹备秘密行程。他将翔儿和灵儿托付给代战,言辞间满是不舍:“若有急事,可让凌霄将军代为处理。”代战望着丈夫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深夜,平贵独自来到后宫的佛堂。烛火摇曳中,他对着佛像长跪不起。一边是西凉的万千子民、相濡以沫的代战和年幼的儿女;一边是苦等十八年、情深义重的宝钏。他痛苦地闭上眼,双手紧紧揪住头发——这世间,可有双全之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而在长安寒窑,宝钏依旧每日倚门而望。她的腹中又有了新的生命,只是身形愈发消瘦。小莲看着她对着平贵的画像喃喃自语,泪水涟涟:“少奶奶,葛大哥他们一定会找到薛大哥的……”寒风穿堂而过,吹落画像上的灰尘,也吹不散寒窑中十八年如一日的思念。
当平贵最终跨上战马,带着葛大、葛青踏上返程时,西凉王宫的飞檐在暮色中若隐若现。他回头望去,代战抱着灵儿站在宫门前,身影渐渐模糊。前路漫漫,等待他的,将是更汹涌的情感风暴与未知的命运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