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底花 作品

傻子的任性

傻子的任性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以为是自己太想他了而产生的幻觉。他不确定的叫了一声,“傻子!”

“哥哥!哥哥!我回来了!”

安子墨激动的百米冲刺的跑下楼,跑到院子时他看到了安辰深。他长高了,看来领养他的家庭把他照顾的不错。他穿着一件非常亮眼的黄色棉袄,脖子上还围着一条米白色的围巾。他穿着一双像雨靴的鞋子,黑色的,油光鋥亮,干净的甚至是都能照出他的影子。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个和他衣服一样黄的书包。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不像个智障,他真的好看极了。也就两个月的时间,他居然又变好看的不像话。他又开始嫉妒他无可挑剔的样貌了。

他有些难为情的在距离安辰深2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想起了安辰深走之前自己是怎样迁怒於他的。他明知道安辰深不会放心上,也许他早就忘记了。但安子墨没有傻,那天的情形依旧历历在目,他心里多少都是内疚的。

他毫不犹豫地走到安子墨面前,在他耳边神神秘秘的说了一句悄悄话。安子墨讪讪的说,“你……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不回去了!我不想和你分开!”

“不回去?”安子墨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接下来他的养父母和院长说的话让他不免在心里骂安辰深真是个十足的智障。

福利院的人每天都想离开这里被别人领养,他倒好,自己要求回到福利院。就连院长也被他任性的决定气的不轻。她面露愠色的问了安辰深三遍,“你确定要留在福利院?”每一次他的声音都十分坚决,并且一次比一次响亮。

院长只好和收养的家庭赔礼道歉,她们不但没有生气,还从车上拿了一堆的零食和玩具,还有安辰深这两个月来穿的新衣服全部给了院长。她们不舍的摸着安辰深的头表示着她们的惋惜。

安子墨看着那些他没见过的玩具和没有吃过的零食心里一阵沮丧,安辰深是真的很傻,他梦寐以求的事情到他那却是如此毫不犹豫的说放弃就放弃了。他一直觉得老天爷不公平,总是对他太过苛刻,一点美好的幻想都没有留给他,哪怕一次也好。

对於安辰深这次的任性,福利院所有的护工和正常的孩子都相信他是真的智障,不像是装的。有些护工甚至开始抱怨安辰深的“孝顺”,又回来给她们添麻烦了。

表现的最明显的当属食堂的杨过,他是在厨房切洋葱的时候听见了安辰深回来福利院的消息,他二话没说,甩着一条空空的袖子远远的站在厨房门口泪流满面的看着安辰深。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朝他吹了一声轻浮的口哨。

“小子!你终於回来了!离开的时候居然没来和我打声招呼。”

安辰深见到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低着头拉着安子墨进了他的那栋楼。

“你和杨过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安子墨有些好奇的问。

安辰深像是没听见似地一股脑的往前走,走到安子墨的床前,他把书包里的东西全倒了出来。他献宝似的抓着那些五颜六色包装袋的东西,拉着安子墨坐下。

他支支吾吾的说,“哥哥……快看!这种糖比棒棒糖好吃……它是软的!它叫……它叫……”

安子墨看了一眼包装袋上的字说了一句,“棉花糖!”

“对!棉花糖!”安辰深迫不及待地拆开一袋硬塞到他嘴里,他盛情难却地吞进了嘴里。他嚼了两下吃到了里面的馅,他眼睛蹭的就亮了,他点着头嗯了一声,“真好吃!”

安辰深得意极了,他拍了拍自己的书包,“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吃……我特意存给你的!”

看着他那喜气洋洋的笑容,安子墨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声“对不起!”他低着头看着床上的棉花糖,“那天你走的时候我对你发脾气……”

安辰深呆呆地盯着他好久,久到安子墨疑惑地擡起头想看看他此刻的表情时,他笑呵呵的挠了挠后脑勺,“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安子墨一直很好奇,在他眼里,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以至於他每次都不计前嫌的信任自己。

“那我是什么样的人?”他问。

“嗯……”安辰深像是说不上来,又像是在思考。他解下脖子上的围巾捏在手里,冷不丁的吞吞吐吐,“你……你是从来不夸我漂亮的人!”

安子墨眨巴着糊涂的眼睛,完全没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他是不想别人夸他漂亮?可自己一直没亲口说过他漂亮是因为自己嫉妒他的漂亮,他别扭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说,哪怕他打心里觉得他漂亮他也不会说。

“夸你漂亮不好吗?”

“不好!”他干脆的说,“说我漂亮……都是假的……他们……他们都想让我……干一些我不……不喜欢的事情才会说。”

“什么事情?”安子墨疑惑的问。

“他们……不……”他的话还没说完,院长高跟鞋的声音就在走廊上响起,俩人看着床上的棉花糖手忙脚乱地往书包里装,这要是被她看见了准没收!

院长朝卧室的窗户里面探出头,看见他们正襟危坐的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像两尊雕像一样。她有些诧异,“子墨!你们俩干嘛呢?”

他慌张的看了一眼院长摇摇头,“没干嘛,我们在思考!”

“思考?”

“思考……思考明天的数学题……”

院长半信半疑的看着安辰深,“辰深!你也思考数学题?”

他乐呵呵的挠着头,“我在思考……思考哥哥思考什么……”

“什么乱七八糟的?”院长朝那栋楼擡了擡下巴,“早点回你卧室去,护工妈妈看不见你会着急!”

“哦!马上就去!”

眼看着院长的高跟鞋声音渐行渐远,俩人忍俊不禁的捂着嘴傻笑了起来。

那天,安辰深一直重覆着问安子墨有没有想他。他没有回答,只是笑笑,或者顾左右而言它。

“哥哥!我很想你!每天每天都想!爸爸妈妈没有哥哥好!他们天天很忙,我都是一个人在家,很无聊。家里没有秋千,没有蚂蚁,没有蚂蚱,更没有人和我踩影子。我浪费了很多有阳光的好天气。”

安辰深说这段话很费劲,他足足停顿了十几次,每次都在想下一句该怎么说。安子墨看着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比划着他所表达的意思心里竟有些难受。没来由的难受。

他想起了院长和他说的话,安辰深的爱也是爱,他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给你!以前的他根本不明白安辰深的喜欢有多坚定,当他经年之后明白了那份喜欢有多珍贵时,安辰深却再也不愿靠近他了。

他想起了给他读书,他们又回到了两个月前的日子。安辰深每天在福利院铁门后等着他,他们还是会去那间小黑屋。可奇怪的是,他们没有一次遇见过其他人,包括让他别来的断臂杨过。

他还想问安辰深有没有在小黑屋遇见过杨过时,他突然离开了福利院。安子墨猜想杨过的突然离开肯定和几天前院长召集全部护工还有后厨的人一起开会有关系。

上次全福利院的人一起开会还是针对之前虐待痴呆小孩的护工。那个长着贼眉鼠眼,脸像鞋拔子的精瘦女人不止一次的用手掐正在哭闹的痴呆儿。他们越哭闹掐的越狠,她掐的越狠他们的哭声更加的撕心裂肺。

之前大家都好奇为什么她照顾的几个孩子总是哭闹不止,后来院长在他们身上发现大大小小的淤青时才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院长对於虐待和体罚福利院孩子的护工是零容忍的,哪怕护工再怎么紧缺她也绝对不会留这种人在福利院。

几天前的一次动辄开会之后杨过就离开了,说明他也做了让院长愤恨的事。至於是什么事,福利院除了大人,小孩都不知道。她们像是故意对杨过离开的事情缄口不言。就算有小孩好奇的询问,她们也是语焉不详的说他家里有事,临时辞职的。

有些孩子还很遗憾,因为他们还没有听完关於他那只断臂后来的结果,那只断臂是怎么从机器里拿出来的。

从杨过离开的那天起,安子墨注意到福利院所有大人看待安辰深的眼神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虽然他一直以来都是吸引人的焦点,但,以前是对待美好事物欣赏的眼神。现在却像是怜悯,甚至还有一些好奇。

他们的眼神随着杨过离开的时间越久,停留在安辰深身上的好奇也就越少。直到后来完全消失。

安辰深却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和安子墨踩着影子时突然提起了杨过。他不知道大家叫他杨过,他只说那个一只手的爸爸。他管男人都叫爸爸,管女人都叫妈妈,管比他高一点的女人都叫姐姐,矮一点的就叫妹妹,男孩子也是如此。高一点的叫哥哥,矮一点的叫弟弟。

“他的断手后来被消防员救出来了,但是段的手掌已经在机器搅成肉泥了,偶尔还能看见断掉的手指。他看到自己只有一半手臂的手上血肉模糊的时候就昏过去了。”这些话是安子墨根据他支支吾吾,断断续续又含糊不清的内容理顺的。和他认识这么久,他已经学会了怎么听懂安辰深的胡言乱语,并且自己加以总结。

如果按照他说的话来解释的话没人能听懂他在说什么。他问安辰深怎么会知道这些,他接下来说的话很简短,但安子墨却始终也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说,“我同意,他就会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