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王氏，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确定的心，又更安定了一些。
待那公子脚步声远去，钱娘子进屋时，王氏正对着铜镜调整围帽：“夫人见谅，有些客人总是着急找我解困。”
王氏并不在意，语气里似笑非笑：“刚才那位公子，倒是面生，看穿着像是哪家的富户之子。”
“夫人好眼力！”钱娘子眼尾一挑，笑意深了几分：“不过，他到是我这儿的老熟客，只是夫人放心，咱们这儿的规矩。客人的事，进了门便烂在肚里，不与任何人说。”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毕竟……能找上门的，谁还没点见不得光的买卖？”
王氏唇角微勾，不再多言，只将茶盏轻轻一推：“你且候着，我尽快找你描图样。”
“静候夫人差遣。”钱娘子会意，躬身一礼。
待王氏坐上马车后，千岳等人隐在暗处，彼此交换了个眼色，便各自散去。
在车内解开围帽的王氏，用手撩起车帘，任由轻风拂过额角的细纹。
她摸出袖中的仿品玉镯，指尖轻敲窗棂，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若此事顺利，不仅能填补放印子钱的亏空，自己还能从中大赚一笔！
因而她回府后，盘算的便是如何不动声色地带人进府来描画端木念的嫁妆。
首饰物件虽锁在库房，钥匙也在她手中，但若贸然请外人入府作画，时间长了未免太过显眼。
正踌躇间，李月珠提着裙摆从月门处进她院里来，脸上掩不住喜色。
“母亲！”一进门便亲热地挽住王氏的手臂，将手指侧放唇边，气息压得极低附耳出声：
“女儿今日得了桩稳赚不赔的买卖……您可要听？”
王氏挑眉,斜睨她一眼：“哦？咱们家大姑娘如今也学会吊为娘胃口了？你且说说什么买卖值得你这般欢喜？？”
“还不是跟您学的？”李月珠李月珠抿嘴一笑，从袖中抽出一张盖了红印的契纸:
“世子爷有位挚友，在京都经营着‘醉仙楼’，如今因扩建分号急需周转银两，愿出二十分的利，只需借一个月。女儿已借了两万出去，您若有闲钱，不妨也投些，月底便能翻利收回。”
王氏指尖摩挲着契纸上凹凸的朱砂印，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
二十分的利？京都的酒楼再红火，也犯不上这般急筹银子……
她慢条斯理地啜了口茶：“此人底细可干净？”
“世子亲自作保的！自然可靠！”李月珠信誓旦旦：
“世子与他相交多年，连房契地契都押在咱们这儿，绝无风险。况且，醉仙楼在京都名声极响，若还不上，咱们直接收了他的产业，反倒赚得更多！”
王氏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沉吟不语。
她手头虽有些私房银子，可若全砸进去，终究太过冒险。
但若真如月珠所言，这倒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
她眯了眯眼，忽而展颜一笑：“既如此，我便也凑个五千两，你替我安排。”
“母亲！”李月珠倏地站起身急得直跺脚：“五千两哪够？人家说了，最少两万两起投！”
王氏抬手替她理了理鬓边摇摇欲坠的珠钗，温声道：“急什么？总得容我……筹措几日。”
“那母亲要快点啊，人家认识的有钱人不少，很多人想赚这笔银子的。”月珠顺势伏在王氏膝上，还是回家好，方家的世子妃当的真让人心累。
待李月珠走后，屋内骤然静了下来，只余铜漏滴答。
王氏指尖轻轻叩着妆奁，眸中精光闪烁。她既舍不得动自己的私库，又不愿错过这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这个女儿，虽然没有李雪珺狡猾，但是向来还算稳重。她既然确实，便定不会出错。
“不如……”她唇角微勾，心中已有了计较。
端木念那批嫁妆，若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变卖……
忽听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迅速合上账册，脸上算计的神色瞬间化作温婉笑意。
“夫人，老爷的轿子到二门了！”丫鬟话音未落，王氏已抚平衣襟褶皱迎了出去，发间金步摇在夕阳里划出柔和的弧度。
次日，李阳明一早带着姨娘们去了明华寺。
原是昨夜晚膳时，王氏柔声劝道：“老爷，母亲常说"斋天"法事需受福者亲临才灵验。如今白姨娘这双身子，关系到府里的基业，咱们更应该重视。”
“要不，明日您辛苦带她去一趟吧，靠如姨娘病体之身祈福，我担心无用。本是想着我自己去的，只是下午在北街神算子那里批了一卦，说我这月大忌相冲，不宜到法场。”
李阳明颔首：“夫人有心了，那我把她们几个都带上吧。”
在一旁伺候着用饭的霜姨娘立刻贴上前：“老爷待我们真好！”
白姨娘柔柔福身：“妾身信夜去备香烛。”
王氏又特意让荷姨娘同行：“带上两个姐儿，都是家里的孩子，都去受福。”
荷姨娘感激应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王氏站在廊下，望着扬起的尘土的车马远去，立即使了个眼色，任嬷嬷会意，悄然引着钱娘子从后角门溜了进来。
千岳将庆阳伯爵府的动向报来时，李雪珺正指点李子珊看账本。
小姑娘学得极快，如姨娘素来有成算，早教了她些基础，李雪珺只需稍加点拨。
“姐姐，父亲带着一堆人去了明华寺，那我娘她……？”李子珊指尖停在账册一角，抬眼问道。
“无妨的。”李雪珺唇角微扬：“不过是王氏找借口支开他们而已，寺庙清苦，父亲不会久待，不出两日便会回来。我们到时候，在安排你母亲的事情。”
“你确定，她会搬库房么”李子珊想着王氏的城府，仍有疑虑：“如是她深查。”
李雪珺轻轻合上账册，眸中闪过一丝锐色：“所以，我们得让她觉得，机不可失，利不可拒。”
李阳明派人回庆阳伯爵府，称要与姨娘们在明华寺做完三日法事在回时，王氏已将端木念的嫁妆搬了个干净。
库房空荡，只剩几缕浮尘在光线下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