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攥紧帕子，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刚被罚禁足，楚亚霖竟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收用她的陪嫁丫鬟？！
好一个楚亚霖！
她咬牙切齿，眼中恨意翻涌：“去，把莺黛那个贱婢给我带过来！”
莺黛过来时，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跪在青砖地上，衣领松散处露出半枚暗红痕迹。她不像寻常被抓的丫鬟那般瑟缩，反倒将脖颈折出个楚楚可怜的角度：“少夫人冤枉啊！是世子爷昨夜吃醉了酒，奴婢只是……”
“贱人！你竟敢勾引世子？！”陆傲婉尖声怒骂，一巴掌扇在莺黛脸上。
莺黛捂着脸，哭得梨花带雨：“少夫人冤枉啊！是世子爷他……他非要……”
“陆傲婉！”楚亚霖踹开雕花门闯进来，官服下摆还沾着夜露。他瞥见莺黛额角渗血的惨状，瞳孔猛地收缩：“你疯了吗？昨夜是我……”
“是你如何！”陆傲婉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楚亚霖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我为了你受尽委屈，你竟敢背着我偷人？！”
楚亚霖脸色铁青，怒道：“你闹够了没有？若不是你不顶用惹事，我何至于落到这般境地？！”
“你怪我？！”陆傲婉尖叫，“楚亚霖！你当初娶我的时候怎么不说？！”
整个楚府二房乱成一团，丫鬟婆子们纷纷躲远，生怕被牵连。
陆傲婉怒极，直奔福寿堂讨公道。
因而当李雪珺大早带着了群弟妹来给楚老太君请安时，门口的丫鬟刚打起湘妃竹帘，里头就传来茶盏砸地的脆响。
只听得楚老太君手中佛珠捏得咯咯作响，大喝道：反了天了！大清早闹得全府不宁！
李雪珺扶着桑绵的手迈进门槛，正瞧见陆傲婉鬓发散乱地跪在青砖上，楚亚霖铁青着脸站在一旁，莺黛则缩在角落啜泣，额角的血痕已凝成暗痂。
李雪珺连忙上前给老太君请安，然后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袖口绣的缠枝纹，对陆傲婉开口：“弟妹这是做什么？”
“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红颜知己无伤大雅？那会在叶府你还说，只要是个脾气好的，好相处就行。”
“怎么的，和自己带过的丫鬟生如此大的气，还闹到祖母这里，不得安宁？”
陆傲婉猛地抬头，眼中血丝狰狞：“大嫂倒是会做好人！若今日是大哥带个丫鬟回来……!”
“王爷心中只有家国天下，万民安乐便是他心之所向，比不得霖弟的文人风流。”李雪珺截住她的话头，转头对老太君福了福身，“孙媳瞧着莺黛是个懂规矩的，又是弟妹带过的人。既已伺候堂弟，我也说句逾矩的话，不如就给了名分，也全了咱们楚家的体面。”
事已到此，楚老太君很清楚李雪珺说的是最体面的做法，总不能把丫鬟给打发了吧。
楚老太君捻着佛珠，浑浊的目光在楚亚霖和陆傲婉之间扫过，沉声道：“亚霖，你身为二房的嫡子，该以功名为重，莫要学那些纨绔沉迷女色。”
楚亚霖低头应是，老太君又转向陆傲婉，语气缓和了些：“傲婉，你既嫁入楚家，就该明白，男人纳妾本是寻常事。家和万事兴，莺黛既是你带过的丫鬟，总比外头不知根底的好，你且大度些，喝了她的茶，这事便算过了。”
陆傲婉胸口剧烈起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她死死盯着地面，眼中翻涌着屈辱与不甘，可最终，她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是。”
李雪珺唇角微扬，温声笑道：“祖母说得是，家和万事兴。”她轻轻拍了拍陆傲婉的手背，又对莺黛道，笑意不达眼底：“还不快给你家夫人敬茶？”
莺黛低眉顺眼地跪下，双手捧茶奉上，指尖微微发颤。陆傲婉盯着那盏茶，仿佛那不是茶，而是一把剜心的刀。
半晌，她才缓缓伸手接过，指尖冰凉，茶盏几乎要被她捏碎。
她勉强抿了一口，茶水滚烫，灼得喉咙生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硬是没让它落下。她重重搁下茶盏，瓷底磕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楚亚霖站在一旁，眉头微皱，似有不忍，却终究没开口。
楚家几个幼童第一次见到这种事，向来胆小的楚云瑶看不懂大人在做什么，本能的往楚云璃身后躲了躲。
李雪珺瞥楚亚霖一眼，唇角笑意更深，眼底却是一片冷意。
三人走出房门时，陆傲婉脊背挺得笔直，可袖中的手却抖得厉害。李雪珺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眼中闪过一丝思量。
待陪老太君说笑半晌，逗得楚老太君开怀后，李雪珺才领着弟妹们回王府用膳。
定东王府的偏厅里，早膳甚是丰盛。
几个孩子围坐在圆桌旁，李雪珺端坐主位，纤指轻搅着杏仁茶，耳畔尽是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楚子谦咬着包子，歪头问：“大嫂，霖哥为什么能纳妾？王兄还在他前面成婚，怎么没有纳妾啊，他以后也会纳妾么，那我们会有很多嫂嫂么。”
李雪珺手指一顿，又想起燕王的话。
楚云璃也想起那天在叶府听到的话，怕嫂嫂难过，眼神关切。
楚子仪咽下嘴里的粥，瞪了他一眼：“笨！那是姨娘，不算正妻，不能算是我们的嫂嫂。我们的嫂嫂只有一个。我不要其他人做我的嫂嫂！”
自从李雪珺嫁进来后，他能每天吃自己喜欢的肉，没有会限制他，而且他并没有因为吃肉找胖，还比子谦长得高了，他只喜欢这个嫂嫂。
楚云璃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指尖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个“礼”字，淡淡道：“《礼记》有言：‘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男子纳妾，本是天经地义。”
六岁的楚云瑶眨巴着大眼睛，天真地问楚云璃：“姐姐，那你以后嫁人了，姐夫也会纳姨娘吗？”
楚云璃一时有些哑然，想到萧维昭的脸，她当然不原意。
只是，身为女子，太多的规矩，她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
李雪珺手中白瓷汤勺轻叩碗沿，清音泠泠如碎玉。
她来自现代，胸中燃着男女平等的烈烈心火，可在这个时代，却困在这三纲五常的枷锁之中，纵有千般不甘，也只能迂回破局。
“子谦、子仪。”她忽而抬眼，眸光如皎月朗照，扫过席间几个孩童：“记住，真正值得世人敬仰的儿郎，从不会以妻妾成群为荣。”
素手拂过鬓边点翠，语气似春水却藏锋：“能守得住结发之情，担得起家宅之重，方为顶天立地的君子！”
楚子谦挠着后脑勺憨笑：“可我听很多大人说，世家大族三妻四妾是常理……”
“常理？”李雪珺唇角勾起一抹讥讽，指尖轻轻叩击桌面，“若这世道的规矩本就是错的，便该有人去打破！连枕边人都不知珍惜，谈何庇佑家族、匡扶社稷？”
楚子仪双目发亮，猛地一拍桌子：“大嫂说得对！我以后要是娶妻，一定只对她一个人好！”
楚云璃却蹙起柳眉，眼底浮起忧虑：“可女子若不许夫君纳妾，便要被斥为‘妒妇’，受尽世人非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