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鎏金茶盏在王氏手中剧烈震颤，茶水溅出几滴，洇湿了锦裙上的金丝牡丹。
她慌忙用帕子擦拭，声音却似绷紧的弦：“端、端木念？这姓氏倒是少见……”
李阳明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捋着胡须故作镇定：“珺儿，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垂眸的李雪珺，凤眸微垂，丹蔻指尖一下又一下叩击着扶手，发出清脆声响：“没什么，只是这几日筹备叶府的食物，有人假借端木夫人的名义说给我供果酱鲜果之类的，却向我讨要一件金锁。”
“可笑的是……”她抬眸，目光如霜，直刺二人眼底，“我从未见过什么金锁，更不识得什么端木夫人。”
王氏脸色煞白，手指紧紧绞着帕子，强笑道：“这……这定是有人故意找事，孩子你可别上当。”
李阳明也沉声道：“荒唐！我李家与端木家素无往来，怎会有什么金锁？”
李雪珺轻笑一声，眼底寒意更深：“是吗？那次王府办宴，父亲醉酒，亲口对楚亚霖说我生母是端木念，这又作何解释？？”
“楚亚霖？！”李阳明猛地站起身，脸色骤变，“他，怎么……他胡说八道！”
王氏惊得几乎跌坐，声音发颤：“雪珺，你胡说什么？你母亲自然是我……”
“是吗？”李雪珺冷冷打断，眸光如冰，“原来是这样，那肯定是楚家二房想害我，找人来给我演的戏。”
厅内霎时死寂，厅外李子珊想起如姨娘和她说过的：“二小姐，果然像她是个心善的”这句话，心里呯呯的跳。
李阳明额角青筋暴起，强压着怒意：“雪珺！你莫要听信外人挑拨！咱们一家子血亲，可不能让外人得了利。”
王氏则慌乱地看向李阳明，眼中闪过一丝惊惧。
李雪珺淡淡地说：“嗯，我不会的，那个端木老太太的事，我请大皇子帮我去查了，大皇子看在我夫君的份上，应该会查明的。”
李阳明和王氏闻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
王氏手中的帕子几乎被绞烂，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李阳明强撑着镇定，可额角的冷汗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慌乱。
“大、大皇子？”他声音发紧，勉强挤出一丝笑，“雪珺，这等小事何必惊动大皇子？你到不如和大皇子说说玉林世子的事……”
李雪珺眸光冷冽，唇角微勾：“姐夫的事父亲不用着急！至于那端木家的事，若真如您所说，与我无关，我查一查谁要诓骗我也无妨。”
王氏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扶着桌角才勉强稳住身形，声音颤抖：“雪珺，你、你听娘说……”
李雪珺淡淡打断：“不急，等大皇子查清楚了，咱们再慢慢说。”
正在言语时，张伯匆匆进来，躬身禀报：“老爷、夫人，定东王府派人来请王妃回府，说是大皇子抓到了那个假冒端木老夫人的骗子，请王妃回去辨认。”
李雪珺微微一笑，眼底却无半分温度：“父亲、母亲，我要先回府处理骗子的事，女儿先行告退。”
广袖翻飞间已踏出门槛，裙裾如刃划开凝滞的空气，将李阳明急唤声被甩在身后。
厅外李子珊在窗外咬唇望着发生这一幕，本想叫住李雪珺，却又想起姨娘千不可声张的叮嘱，悄悄从廊下离开。
厅内众人看着李雪珺听身影消失在二门上，李阳明心中一暗，踉跄后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纸包不住火……”
王氏面上却强撑镇定，轻抚李阳明颤抖的手背，语气柔中带硬：“老爷慌什么？她再尊贵也是李家女儿，难道还敢忤逆父母不成？”她眼珠一转，压低声音：“端木家当年的田契铺子早易了主，她能翻出什么风浪？”
李阳明苦笑一声，刚要开口，瞥见一旁的李月珠，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王氏心头一颤，余光瞥见李月珠疑惑的眼神，忙转头温声道：“月珠且先回方家，莫要挂怀。你妹妹虽冷面，到底是血脉相连，定不会坐视不理。”
李月珠蹙眉，总觉得父母今日的反应古怪至极忍不住问道：
“母亲，雪珺为何对那端木家的事如此在意？还搬出大皇子查那个骗子？”
王氏敷衍着笑意浮于表面：“应该不过是楚府些争斗引，你妹妹如今是王妃，自然要替楚家分忧。”
李月珠心中疑虑更深，但见母亲不愿多言，只得点头应下：“那女儿先回去了，若有消息，母亲定要派人告知我。”
王氏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放心，娘会替你周旋的。”
待李月珠一步三回头地离去，王氏脸上取而代之的是眼底淬毒，早知道李雪珺这余孽不能留，果然……
急匆匆赶回楚府的李雪珺，直奔老太太的福寿堂。
一进门，檀香味儿浓得呛人，满屋子烟雾缭绕，闷得人胸口发慌。
萧维安从在楚老太群身边，见李雪珺回来行礼，点头示意，指腹摩挲茶盏，瓷声刺耳。
一个眼皮示意，自有侍卫把人带了进来。
楚老太君一直闭着眼，捻着佛珠，咔哒、咔哒……每一声都像在数这婆子的死期。
坐在侧首的李雪珺，指尖指节叩着檀木案，冷眼看着来人，一下一下，像是敲在‘端木老夫人’绷紧的脊梁上。
端木婆子跪在那儿，额头上的汗珠子滚下来，顺着皱纹沟壑爬，像条垂死的虫，“啪嗒”坠在青砖上，洇开深色水痕。
檀香萦绕间，婆子那股汗酸味混着沉水香熏得李雪珺喉间泛起腥甜。
听闻大皇子驾到的楚云璃，匆匆赶来，以为他得来了自己兄长的消息，她刚迈进门槛，便见满堂肃然，众人正襟危坐，气氛凝重。
她悄然向众人行了一礼，默默退至一旁。
忽然她听李雪珺冷笑一声：“老虔婆！”声音不高不低，却让堂内众人脊背发凉，“谁给你的胆子，敢冒用端木家名号？”
婆子猛地抬头，浑浊眼珠慌乱转动，与李雪珺目光相撞，立刻哭喊：“王妃饶命！小人只是收了银子办事，实在不知背后主使啊！”
李雪珺怒拍桌案，“咚”的一声巨响震得茶盏叮当乱颤！
那婆子吓得一个激灵，竟尿了裤子。骚臭味混着檀香，熏得李雪珺眯起眼。
大皇子心里惊叹李雪珺的凌厉之气，嘴角带起一抹轻笑，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玉器相击的清脆声，像在嘲弄这场闹剧。
楚老太君手中佛珠咔嗒的响，闭目间，并不出声。
婆子吓得连连磕头：“王妃饶命！小人真的只是拿钱办事，并不知背后主使啊！”
婆子拼命磕头，额头都渗出血来。
李雪珺忽的笑了。
“拖下去！”广袖一甩，青绿绸缎擦过那婆子脸颊，她竟吓得牙齿打颤，咯咯作响。
“杖三十！”李雪珺微微俯身，在婆子耳边轻声道：“不说实话，大不了，打死了算。”
婆子看到李雪珺眼里迸出的幽冷，实在没有办法将那天与她温情的女子连在一起：“等等！等等！”
婆子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喊叫，像是被掐住脖子的老鸦：“小人想起来了！是……是一个姓青的嬷嬷！她给了小人银子，让小人假扮端木老夫人！”
“青嬷嬷？”李雪珺眯了眯眼，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人影。
陆傲婉嫁入楚家时，楚孟氏曾拨给她一个贴身嬷嬷，似乎就姓青。
她冷笑一声，转身对楚老太君和萧维安道：“看来，这事和二婶她们脱不了干系。”
萧维安不以为意的撇去茶沫，淡消炎道：“那就请鸿胪寺卿一家来问问吧。”
他指尖轻轻敲了敲茶盏，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毕竟——”
他抬眸，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这婆子做骗子骗过好几家儿了，我总得……好好了解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