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吃过年夜饭, 客厅的电视正在播放晚会,四个人组了局扑克,后来盛叔又提议打麻将。
林鹿不怎么会打麻将, 上手的时候磕磕绊绊,后来摸牌才渐渐顺畅。
盛叔到底年龄大了, 没等守岁,觉得身体疲惫就回房睡觉。
剩下林鹿他们玩抽乌龟。
玩了几轮,时间将近十一点。
盛危总是赢觉得没意思, 就去喝酒了,林鹿就把注意力放在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晚会上。
茶几上摆满了瓜果拼盘,坚果零嘴应有尽有, 林鹿一边磕坚果一边看晚会。
他也有很多年没怎么看晚会了, 林家也没有那个氛围,过年就是和林海天两个人在家吃个饭, 除夕过的这么有仪式感还是第一次。
不过再热闹欢快的舞台也赶不走瞌睡, 林鹿坐在沙发上打盹,平时这个时候他早就睡了,不过是为了守岁, 才坚持到现在, 眼皮上下打架,脑袋也上下一点一点的。
盛危有一搭没一搭看着电视, 手里晃着酒杯,睨了他一眼:“困就上楼睡。”
林鹿用手指撑起眼皮:“我还能再坚持坚持。”
他的都这么说了, 盛危也就没再干扰他挑战自我。
管家捧了个盘子过来, 盘里放着挑针和红绳, 林鹿凑过去:“徐叔, 这是要做什么?”
“林先生编过盘长结吗?”管家笑问。
林鹿摇了摇头。
管家用挑针勾起红绳两端, 手法娴熟地编出一个错综覆杂的“如意结”。
“盘长结也是寄托情感,祈福的一种方式。”管家说:“每年除夕我都会编上一些挂在窗口,这样明天新的一年醒来就能看到崭新的盘长结。”
“我也想试试,”林鹿拖着小凳子坐过去。
管家,“那我来教您,您想学哪一种…”
盛危起身从酒柜里又取了瓶酒,一擡眼就看到两人头碰头坐在旁边嘀嘀咕咕。
电视里跨年晚会请了不少当红大腕,看弹幕就知道多少人期待,盛危却注意力总难以集中,林鹿轻言细语的声音总一个劲往他耳廓里飘。
“唔…原来先要把这道搭上去…再翻过来…勾挑出来…”
看来林鹿学的很认真。
盛危仰头将酒一饮而尽,漫不经心地想。
眼看就要到十二点,主持人和观众一起倒计时。
“三,”
“二,”
“一…”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热烈的歌曲响彻整个客厅,盛危正要往玻璃杯里倒酒,忽然沙发往下一陷,是林鹿挪过来了。
“锵锵,给你个礼物。”
盛危低眼一看,掌心塞进的是林鹿刚才一直在编的盘长结。
林鹿指着它说:“徐叔说这是‘长命结’,祈祷平安长寿的,我编的比较粗糙,但这是我亲手编的第一个,长的有点丑,但还是挺有纪念意义的。”
盛危面无表情瞧了两眼。
是有点丑。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喝了酒,半瓶烈酒下肚,他说话语气就冷不起来了:“怎么想到编这个?”
林鹿想了想,管家问他要挑哪种学,他下意识就问有没有祈福长命的。
毕竟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在生命面前,金钱,权利全都没那么重要了。
他一辈子追求事业和利益,但到躺在病床上,濒死的绝望就像深邃的海水淹没头顶,他才觉得利益就像泡沫,被海浪轻轻冲刷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终没能残存任何痕迹。
他享受过风光的拥簇,最后也不过孤身病逝。利益事业在那一刻对他来说没有丝毫意义,正因为经历过,所以才懂得,活着就是最大的财富。
他是不可能长命了,盛危是个深得他心的饭票,所以他想祝福他。
林鹿沈吟:“因为你是好人。”
好人?
这是什么话。
盛危额头青筋一跳。
且不说用好和坏来评价一个人有多肤浅,他和林鹿好像连商业互吹的关系都算不上吧,还是说林鹿这是故意在反讽他?
这时,外面传来烟花绽放的声音,林鹿走到落地窗一看,原来是佣人在外面放零点烟火。
屋里洋溢着喜庆的音乐,院落里一簇簇烟花‘咻咻咻’从地上拔地而起,在漆黑夜空里绽开,点亮了老宅上空。
接着是一朵,一丛,一簇,如垂丝流星坠空。
林鹿手掌贴在玻璃上,仰头望着明亮绽开的烟火,看了一会儿,偏头对盛危一笑:“盛哥,新年好。”
烟火映了他半边侧颜:“我应该是今天第一个跟你拜年的吧?”
“…新年好。”盛危将手插回衣兜。
该死,他最近怎么一喝酒,就觉得心脏不太好,跳的怎么这么快?!
·
大年三十好不容易守完岁,林鹿回到卧室潦草地冲了个澡,就关灯爬上床睡着了。
再醒过来,已经是将近第二天中午。
昨天晚上倒头就睡,醒过来的时候他还是迷迷瞪瞪的,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直有电话打进来。
林鹿没有立刻爬起来,而是维持着躺着的姿势。
他伸手在床头柜上摸到手机,才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有几十通未接电话全都是打过来拜年的。
林鹿挑挑拣拣回了几个过去。
他还收到了一个未保存号码发来的拜年短信,看字里行间的语气应该是柏季言,洋洋洒洒写了上千字,他懒得读完就给删了。
至於微信里发消息拜年的人,更多得数不过来了,以前还建了个发小群,但大家成人工作之后,因为工作上的事太忙了,在群里冒泡的不多,但是现在一到过年顿时就热闹起来。
林鹿也在里面发了两张拜年表情包,又发了个红包。
不一会儿,一个新的视频电话打进来。
是楼扬看见他在群里冒泡了。
刚一接通,就看到楼扬正站在衣帽间前挑选衣服。
楼扬的衣帽间是出了名的大,除了各大牌的高定,还有各种市面上早就已经看不到的限量款,全球限量发售的时装。
“鹿鹿新年好啊,终於醒了?之前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你都没接。”
“我才刚醒,”林鹿握着手机在床上翻了个身。
“起的够晚的,”楼扬从衣柜里拿出两件看着比较顺眼的,随手扔在床上:“你看这两件,我选哪件好?”
“宝蓝的吧,”林鹿扫了两眼。
“那就宝蓝的,我信咱家鹿鹿的眼光,”楼扬拍板。
林鹿打个哈欠,倦倦地问:“你要出门?”
“得出门拜年呀,”楼扬让助理帮他拿着手机,自己一边整理领带夹,一边说:“顶峰前段时间投资的一个剧要开拍了,我还得去露个脸。”
林鹿顿时反省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太安逸了,就连楼扬都要出门跑业务,他日上三竿还躺在床上。
不过反省归反省,躺还是要继续躺。
楼扬眯眼仔细瞧了瞧:“看你后面的背景好像不像是在自己的房间?”
“我在盛家过年。”林鹿安逸的躺在被窝里和他聊天。
楼扬:“这段时间你不是一直都在盛家吗?看着和常住的房间也不像。”
其实林鹿一直以为楼扬这次回国肯定会刨根问底,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住到盛危家里去。
但出乎意料的是楼扬只是点到为止,上回他岔开话题后,就没有再多问这件事。
“这次是回老宅,见了盛文京。”林鹿说。
“嘶,”楼扬倒吸一口凉气,他对盛家的事也略有耳闻,紧张兮兮地问:“那你没被为难吧?”
“盛叔人好得很,”林鹿起身:“我也得起来了,你赶紧出门吧,注意安全。”
助理握着手机:“楼总,视频电话挂断了。”
楼扬在首饰盒里挑选袖扣:“嗯。”
“楼总,”助理也跟他很长时间了,楼扬在国外时,国内的事情一般都是他处理的,他欲言又止:“您既然好奇林总为什么住进盛家,为什么不直接问吗?您和林总关系这么亲近,林总一定会回答您的。”
“会回答和愿意回答不是一回事,”楼扬拉开门,停步道:“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无论知不知道这个理由,我都会站在他这边。”
“想通这一点,我就没那么好奇了。”
助理:“!”
这还是那个做事无法无天,让楼家头疼的幺儿吗!?
……
林鹿下楼后在客厅看到管家,扬起笑脸:“徐叔新年好。”
“林先生新年好。”管家也乐呵呵的。
盛危把过来拜年的客人从会议室里送出来,一眼就看到林鹿手里握着早餐杯,侧过头和管家说话。
林鹿身上穿的就是之前他选的那款白色暖绒的居家服,背后雪白狐耳帽兜很显眼,尤其是颈弯曲线弧度很优美,可能是睡得有点久了,眼睑有点薄红,像是平静和慵懒揉碎在一起的好看。
盛危把客人送走,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给钱特助。
正和女朋友在外面约会的钱特助,忽然接到大年初一上司打来的电话,受宠若惊:“…盛总,您怎么还特意打电话来拜…”
他话还没说完,盛危就打断了他的话:“我刚才发了个地址在你微信上,林鹿说那里有个新开的西饼屋,等我们从老宅回来那天,你记得去买一点送过来。”
原来不是拜年,是为了林总。
钱特助:“…好的,盛总。”
下一秒,他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了盲音。
钱特助:“……”
虽然是他自作多情了,但是利用的也太明明白白。
大年初一往后老宅拜年的人比除夕更多了,这种情况持续了整整三天,才陆陆续续消停。
第二天他们就要返回别墅,所以这是在老宅留下的最后一天。
午饭过后,盛叔柱着拐杖没走,问林鹿:“鹿鹿一会儿有事吗?没事的话,陪盛叔下会棋?”
过年期间陆续有人登门拜年,所以盛家很热闹,反而林鹿难得过得很清闲,平时闲着没事就在客厅看看综艺,或者被楼扬拉过去打游戏凑个人数。
林鹿正捧着厨房给他榨的鲜榨果汁慢吞吞地喝,闻言点了点头,还没等他答应。
盛危擡手就把刚起身的林鹿按回沙发,“他没空。”
“我问鹿鹿这孩子,问你了吗?”盛叔脸色很臭。
盛危眉梢一挑:“徐叔也很闲,老头子你要下棋找他下去。”
“我看你这臭小子是诚心和我作对。”盛叔用力往地瓷砖上一杵拐杖:“鹿鹿这孩子又乖又懂事,我让他陪陪我说说话,怎么了!”
盛危按了一下眉骨。
他这暴脾气,真是忍不了了。
又乖又懂事?
不知道哪个词是和林鹿沾边的。
这老头子一见他总是臭着个脸,面对林鹿就笑的跟花儿似的,他倒不知道谁才是他亲儿子了?
他让老头子远离林鹿,是为老头子好,这老头子还非得往这小狐狸嘴里送。
盛危‘啧’了声:“您之前不是也说过吗?说我一时半刻看不到他就找东找西。”
“是啊,那怎么办呢,不把人看在眼皮子底下,我不放心。”
“老头子你要和我抢人吗?”
盛叔:“……”
他怎么也没想到盛危会拿他之前说过的话来反堵他。
·
盛危原本是打算在老宅住上一周,但盛叔和林鹿格外投缘的是打破了他的计划。
大年初五的早上,在盛叔依依不舍的相送下,林鹿被盛危送上了车。
上车的前一刻,盛叔还没好气地叮嘱盛危不许欺负林鹿,喋喋不休说了半天,直到眼看着再说下去就要赶上返程高峰了,盛叔才放他们离开。
别墅里其他佣人放假还没回来,只有许姨提早回到别墅。
林鹿一进玄关,就闻到开放式厨房飘来淡淡的熬粥的味道,五六天没喝到许姨的粥,他居然还有点想念。
“许姨过年好,”林鹿到流理台洗手,侧过脸笑了笑。
“哎好,”许姨拉着他的袖子左右看了看:“还好,没怎么瘦。”
盛危脱下外套:“通知翟医生了吗?”
“打过电话了,一会儿就到,”管家说:“等到了就让翟医生给林先生检查检查。”
林鹿摸了摸鼻尖,“我没觉得有哪里难受的…”
“做做检查总是安心一些。”管家认真道。
林鹿总觉得他们对自己过度保护了,仿佛他出去一趟就会生病似的。
现在不仅每隔七天就要做定时检查,而且出门一趟,回来还得做检查。
他还想找盛危商量商量,结果头一转,发现盛危已经去楼上洗澡换衣服了。
一个小时后,翟医生赶到别墅给他做了一次全身检查。
好在结果还是挺让人满意的,这次出门一趟林鹿没有发烧感冒,也没有胃疼,检查结果也比之前好上一点,只是血糖还有点低。
於是许姨特意给他做了烘烤糖饼,薄脆的糖饼上面铺满了焦糖,林鹿心安理得的享受甜品,和许姨并肩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糖饼一边看过年综艺。
他正看的入迷,忽然手机响起消息。
拿起来一看居然是很多天都没有联系他的林海天。
自从之前林海天给他发信息让他把盛危带到林家过年,他就没回林海天的消息。
[林海天:新年也不知道发个短信过来问候一下,新年红包打你卡上了。]
林鹿查了一下馀额,心情瞬间灿烂,秒回。
[鹿:谢谢爸:)]
[林海天:……]
他总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哪里变了,以前是有问必答,现在是只谈钱,如果谈到钱回的才快。
[林海天:对了,上次和你说让你把盛危带到家里来过年的事……]
林鹿又看了两集综艺才回覆。
[鹿:没办法呀,盛危非要带我回盛家老宅qaq要不您和他说?]
时隔三四个小时才收到消息的林海天:……
他现在和盛危有什么好说的,现在都大年初五了。
不过林鹿被盛危带去老宅过年让他心里略有宽慰。
后面他又发信息给林鹿,林鹿不知道在做什么,回的越来越慢,林海天心里憋着气,干脆也就消停了。
林鹿求之不得。
盛危一回别墅,就要处理很多堆积下来的文件,还有过年期间的酒会也少不了,他上午出门时林鹿往往刚起床,傍晚回来的时候,林鹿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看综艺,就像吃饱喝足撸皮毛的小狐狸。
忙的一天没吃上饭的盛危:……
是错觉吗?他总觉得林鹿现在不用去公司,非但没觉得憋屈,好像还挺餍足享受的?
这时钱特助电话打进来,盛危接起电话:“什么事?”
此时钱特助正站在江畿道那条街上,寒风呼呼啦啦的吹着大衣,他左右张望:“…盛总,我到了您给个地址,那家店还没开业。”
盛危不以为意:“那就算…”
钱特助又说:“不过我刚才问了一下,这家店老板姓…柏。”
盛危:“?”
作者有话说:
盛危:你再说一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