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感觉自己倒过来了。
这是能说的？
你是不是有点问题？
圣光呢，救一下啊。
反观斯嘉丽就淡定多了，直接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她一巴掌扇在了杰理脑门上。
“你是不是嫌篝火太黑想帮大家点根圣光蜡烛？”她没好气的说道。
杰理自己倒是不觉得有啥，笑嘻嘻的说：“开个玩笑别紧张，圣光哪有这么脆弱。”
“嗯以后多说点，我等着帮你扫灰。”
见斯嘉丽生气，杰理自觉正经了起来，将抱着的一堆东西往篝火边一放，美滋滋的开启了大伙最爱的战利品分配环节。
“一把双手斧，一件力量附魔的护腕，两把还算可以的单手剑…”他一边清点着收获一边点出了同伴的瑕疵，“斯嘉丽你也不知道收着点手，那把双手剑上被捅得全是坑洼，都要不成了。”
女骑士根本没理他，倒是一旁的兰莉想帮着解释几句，结果被杰理一句话给堵回了嗓子眼：“兰莉你也是，武器好了不起啊，你那对手长剑上全是豁口，拿去当锯子都合适了。”
于是潜行者小姐也沉默了。
旁边的罗兰兴致缺缺的看着这堆破烂，除了一个力量护腕勉强看得上眼之外其他都可有可无，想来是那中阶斧战士的装备，索性大手一挥直接分给了杰理。
斯嘉丽向来对这种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新鲜装备敬谢不敏，兰莉一个潜行者用力量护腕多少有些暴殄天物。既然是杰理解决的对手那就直接给他，罗兰觉得自己这波分配很合理。
折腾了一夜，天光也微微发亮，众人经过了昨晚的风波都没了困意，略微收拾一番后一致决定坐上马车提前出发。
路过昨天修补好的小路，看着那平整的路面和扎实的路基兰莉有些惊讶：“队长你们居然真的会修路！”
没等罗兰开口，杰理就抢先道：“那当然，在埃索达那会我们外出演练时经常这么干，手法娴熟得很。”
话音刚落，马车里就传来斯嘉丽幽幽的吐槽：“说得好像哪次是你提出来的一样…”
“喂！”杰理当即不乐意了，哪有这么拆台的？
一路说笑间，马车沿着洛桑领内的土路，驶入了瓦拉克伯爵的地盘。
瓦拉克伯爵是洛桑的实权贵族之一。据杰理所说，这位伯爵城府老派为人凶狠，手底下豢养着一众幕僚和两个骑士团，在方圆的四五个领地内算是武力值最强，老辣的手腕加上雄厚的实力让他对领地的统治很是稳固。
这一点从罗兰他们进入领地之后沿途所见也能看出来，相比于拉多周围山贼横行盗匪猖獗的样子，瓦拉克领就安宁多了，一路上见到更多的是去溪边取水的农户和拎着野味的猎人，见到他们这一行人也不害怕，几次问路都热情地给众人指明了方向。
“感觉跟杰理说的完全不一样，果然不能相信这个不靠谱的家伙。”中途停下来吃东西时，斯嘉丽感慨的说道。
听杰理的讲述，这个瓦拉克伯爵给她的感觉就是个妥妥军阀领主，拥兵自重独断专行残忍暴虐这些负面词一股脑儿套上去好像都没什么问题，但以这一路的见闻来看，伯爵明明将领地治理得很好，领地内祥和的气氛让少女恍惚间都以为自己还在那个富饶美丽的特里高平原。
杰理也不恼，一边啃着梆硬肉干一边开口道：“我这些也都是家族里大人对他的看法，我咋可能知道他实际上是什么样，我都没来过这领地。”
罗兰倒是若有所思：“或许这并不冲突。伯爵是个老贵族没错，但这不影响他善待治下的平民不是吗？”
杰理挥挥手示意他打住，贵族少爷不想在吃饭的时候听这些长篇大论。他把手中难以下口的肉干撕开送进嘴里，又连忙灌了口水将喉咙里冷硬的条状物送下，这才清了清嗓子说道：“别提这个了，还有多久能到？”
潜行者小姐张开手中的佣兵地图辨认着上面的信息：“根据地图来看，应该还要走个一天。你们那位长辈委托拜访的后人住在瓦拉克领中心的莱夏镇，我们这才刚进领地不久，路程还长。”
虽然已经有了大概的心理预期，但亲耳听见这个消息一行人还是有些接受不能，唉叹着拍了拍手继续翻身赶路了。
正如兰莉所分析的，直到第二天傍晚，一行人才看见那座在暮色中缓缓清晰的小镇，连一向不动声色的罗兰都坐在马背上伸了个兴奋的懒腰，可想而知这一路的颠簸并不好受：坐在马车里也就罢了，罗兰他们两个骑着马领路的真是腰都要被颠垮了。
进镇时罗兰看见大批镇民围绕在路边一处布告台周围，有书记官模样的人正在宣讲着什么，好奇之下他让杰理带着马车在原地稍等，自己翻身下马朝那边凑了过去。
“领民们，不要惊慌，瓦拉克大人已经知道了莱夏小镇面临的危机，并决定由他出资雇佣专业人士来解决问题。入夜后请大家回到家中紧闭门窗，我们会安排守卫在街道上巡逻保护镇子的安全！”书记官模样的人奋力喊着。
聚集起来的镇民渐渐散去，罗兰拉住一个看起来像是猎户的中年人打听道：“我是路过的旅人，请问莱夏镇是出了什么事么？”
中年猎户闻言停下了脚步，端详了下罗兰的装扮后点头道：“镇子里最近晚上不太平，劝你快些找个旅馆落脚，入夜后还在外面晃荡有危险的。”
听见这话罗兰不解，仍想继续追问些什么，不料对方已快步离开了，他只好带着满头雾水回到了马车边，面对杰理的询问也只是摇了摇头，上马循着火光向旅馆行去了。
莱夏的旅馆结构看起来跟拉多并无差别，都是开放式的酒馆大厅连带着厨房，二楼还有用于住宿的房间。可能是受了镇上这莫名风波的影响，旅馆生意看起来有些萧条，稀稀拉拉坐着三两食客闷声吃喝，一个面色蜡黄撸起衣袖的伙计靠在柜台上擦着酒杯，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众人随便挑了处位置坐下，伙计苦着脸过来点餐，罗兰想起来刚刚那中年人的话语便试探问道：“镇上是发生了什么事吗？看起来有些萧条的样子。”
不问还好，愁了半晌的伙计被这一问就打开了话茬，嘴里爆豆似的往外吐：“几位是刚到镇上吧？”见罗兰点头他继续说道：“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半个月前开始镇上就一直遭贼，好几家的东西都被偷了。偏偏这人金银财宝一点不要，专挑养在院里的鸡鸭这些活物下手，我们店老板家养的两笼矮脚鸡也遭了难，一晚上过去就剩几根鸡毛在笼里了。”
“这不就是很普通的盗贼吗？最多下手的对象比较奇怪吧？”杰理直接问了出来。
然而伙计接下来的话让他们感觉不太对了：“一开始我们也都这么认为的，谁家也没当回事，遭贼那些最多就来旅馆喝酒的时候跳脚骂几句，没遭贼的也都回去加固笼子栓在柱子上防止被偷，事情本来也就这么过去了。”
“但上周有人在镇外一处臭气熏天的林子里发现了那些被盗走的鸡鸭，一个个被吸得跟竹竿似的瘦不伶仃扔在地上，皮就那么套在了骨头上让人渗得慌。镇上的守卫在林子里捂着鼻子转了几圈也没发现什么别的痕迹，只能草草埋起来了事。本来大家也就议论下那贼为什么金银不取要偷鸡鸭，这事一出来就变味了，偷了不吃不卖还这么糟蹋东西，谁见了不得怀疑下？”
“然后前天镇上有户人家，一家上下三口，一夜之间都成了那些鸡鸭的模样。皮套在骨上，一拎就能扯下来。”
众人面色一变。
偷鸡鸭糟蹋活物尚能理解为阴沟老鼠的怪诞行径，若是这一切被用到人类身上那岂不是与邪魔无异？
罗兰眉头紧锁：“守卫们怎么说？”
伙计苦笑一声摇摇头，显然守卫们的调查并没有拿出一个让镇民信服的结果。
见伙计转头去厨房备吃食，一行人讨论起了刚刚那堪称惊悚见闻。兰莉没有忘记身边同伴的来历，主动问道：“你们之前有接触过类似的事情吗？或者有听说过吗？”
杰理果断摇头，开玩笑，作为武技剑术双料特长生，这种知识很难在他的大脑里存留超过一周的，否则也不会只是个区区考核第四了。
少爷清澈纯真的眼神让潜行者小姐翻了个白眼，少女明白这种时候就要将期待转给另外两位靠谱人，果不其然斯嘉丽正一副皱眉思索着什么的模样。
“会不会是灵吸怪？”女骑士勉强想起个特征相近的怪物，不确定的说道。
罗兰摇摇头，他不认为这种高阶怪物会看得上鸡鸭这类低级活物，那点量还不够对方维持日常活动的。
他倒是回忆起了在藏书室看到的一些典籍中的诡异，但仅靠伙计的只言片语他也难以下定论，决定休息好再去实地看看有没有什么痕迹留下。将这个想法跟队友们说明后，众人吃饱喝足便休息去了。
——
摩尔是莱夏镇手艺最好的铁匠。
虽然已年逾五十，但常年从事锻造的他仍有一副好体格，半点不比那些在外行走的佣兵冒险者差。
镇子上最近不太平，他知道。但他同样知道自己这膀子力气有多可靠，于是他并没有听从领主手下书记官的建议，天黑后仍在铺子里忙活。
靠着墙上微微晃动的橘黄火焰，他处理着手中这把他人送来维护保养的长剑，仔细用油涂抹着剑脊。
真是把好剑。
似乎听见铺子的木门声响，可能是路过的旅人吧。正专心上油的他没空分心，头也不抬的招呼了一声让对方先自个儿看看，随后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这段寒光凛冽的剑脊上。
不对。
摩尔心里咯噔一下，某种之前下意识忽略的可能性缓缓浮现。他将手中的剑身微微倾斜，借助反射出的朦胧光影观察着铺子里的情况，可铺子里似乎什么也没有。
估计是风吧，摩尔失笑，自己还真是被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给搞得神经过敏了。摇摇头，他重又将视线投向剑身，准备进行接下来的养护。
下一刻，在剑身模糊的镜面中，一团白影从摩尔头顶迅速浮现。
——
罗兰是被大厅中的喧嚣吵醒的。
他从床上坐起来晃晃脑袋，极力缓解着那股睡眠不佳导致的迟滞钝痛感，收拾一番后推门而出，毫不意外的撞见了同样被吵醒的杰理。
“出什么事了？”杰理边打哈欠边问。
罗兰摇头，此时他脑袋里跟浆糊一样，没精力去分辨大厅中喧嚣的内容：“等斯嘉丽她们起来了再一起下去看看。”
二人在门口等了一会，惊讶的发现斯嘉丽和兰莉两个女生从一间房走了出来。面对杰理暧昧的目光潜行者小姐缩到了红发少女的身后，斯嘉丽则直视着他：“收起你那下流的眼神，兰莉昨晚害怕才来跟我住的，再这么恶心我现在就替圣光裁了你。”
自讨没趣的杰理耸耸肩，转身朝大厅走去了。
等一行人来到大厅发现这昨天还稀落萧条的地方现在根本是座无虚席，成群结队的佣兵们占据了大厅中央的一片桌椅，此刻一个话事人模样的彪悍战士正拍着桌子喊话：“老摩尔的手艺没得说！人也大方！大伙行走闯荡这么多年谁没受过他的好？”
等一众佣兵轰然应诺，话事人才继续说道：“现在他遭了难，那帮守卫又给不出个说法，那我们该不该替他查个明白？”
“该！”“老摩尔帮我保养的剑可真没得说！下次都不知道找谁了…”“报仇！”“报仇！”
佣兵们愤慨呼喊着，领头的彪悍佣兵点点头：“大家在莱夏混了那么久，这镇上什么风吹草动能瞒得住我们？都散出去！把镇子上所有的异常都找出来！害死老摩尔的东西肯定就藏在那些地方！”
鬣狗们红着眼睛四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