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送暖也驱寒 作品

348号街

348号街

马建业看见她拿起笔,连忙制止,“天衣!”

看样子,女儿这是想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可是,他们如果没有成功的话,这些利息最后都由她来支付,她一个正在上学的孩子,哪里有能力来还钱!

对面轻笑声突兀,虞飞甍反手握住父亲手背,给他一个确定的眼神。

接着,笔落在纸面上的声音轻微,她将笔放下,苏陌言扬起下颌,一只黑色的皮箱放在了桌面上。

气氛瞬间轻松,背心男就着节奏踩着拍子,重新斟酒,丝滑的古红酒翻涌在剔透的杯中,虞飞甍看见他举起:“来一些?”

那既像是邀请,又不太像,他下一秒仰头轻抿一口,嘴角沾上一点点红色,在彩灯下让人觉得着迷。

那清透的目光看向桌上,客气拒绝道:“不了,家里还有事。”

马建业也搭腔道,“是是,我们先离开了。”

窗边一条缝隙透出外面世界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经黑下,轻涌上来的晚风最终还是消磨在这里。

许是因为到了夜晚,这条街上反而愈发热闹,霓虹灯炫彩夺目,车水马龙人烟喧嚣,细细的两点身影从‘暗夜’中离去。

上了车,马建业始终一言不发坐在那里,慢慢拿出了刚才那份协议,他真是十分后悔刚刚让女儿代替自己签了名。

可是副驾上坐着的虞飞甍不似他这样悲观,按下了车窗键,裹挟着烟味的空气挤进车内。

她轻轻道:“明天再去吧,银行现在已经下班了。”

远天尽头呈现出浓浓的蓝黑色,夜空连半点星星都看不见,仿佛被一层厚雾遮住。

‘暗夜’外,黑色的车辆绝尘离去,只剩下路边四散游荡的人群在霓虹灯下璀璨黯然。

回到家,竟然让他们有些意外,宁氏已经醒了。

“妈,你觉得身体怎么样?”她凑近坐在沙发上的宁氏。

马天皓拿来一条毯子为她盖在身上,宁氏唇色惨淡,靠在那里摇头。

虞飞甍有些责怪弟弟为什么要将她带回家,现在宁氏刚刚苏醒,在医院里多观察观察才对。

“是妈妈不想在那里待着。”他又解释道。

自从下午妈妈发烧降温之后就慢慢苏醒过来,那时候也正是他要回家的时候,可是宁氏并不愿意自己待在医院,才强硬要求儿子将自己带回来。

虞飞甍找到空调遥控器,替宁氏开了二十六度,随即借口去了厨房,顺便喊来天皓替她切瓜。

隔着拐角能看见宁氏闭眼卧在那里休息,她悄悄关上槅门,“妈她知不知道自己感染了克思病?”

因为不确定宁氏否知道自己感染了疾病,她就没有直接过问,而是悄悄喊来了马天皓,不知道他有没有跟她讲。

马天皓很快摇摇头,“她醒来之后就问我自己怎么了,你跟爸爸都不在,我就没有告诉她。”

他只跟妈妈讲,说她是晕倒睡了很久。

案板上摆着一只大西瓜,还是保姆前两天买的,虞飞甍拿着刀将西瓜尾藤切掉,从中剁成两半:“我问过医生,这个病后续还得根据吃药情况进行反馈。”

所以接下来宁氏肯定是要针对症状吃药的,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感染了疾病,还是让马建业告诉她吧。

绿色的西瓜一分为二,露出中间熟得恰好的瓜瓤,又从柜子中拿出几把小勺,插在了上面。

一人捧着半只西瓜,姐弟来到客厅,宁氏摇摇头,一点食欲都没有,反倒想起来那件事:“对了,你爸爸——”

她想知道的正是家里生意上的事,一般丈夫并不会瞒着她,有些事情都会告诉她,而资金短缺就意味着逾期他们就要赔上很多。

此时恰好马建业从卧室出来,坐在单人沙发上,按下了遥控器,打开电视。

新闻播报的声音让他心绪烦乱,而自己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难看的像是猪肝。

宁氏轻轻咳嗽着,多嘴问道:“建业,我们家生意丶资金最近——”

轻轻的一句话,犹如巨石落海,将马建业情绪彻底击溃,大声呵斥着她,“这些你就别管了,养好你自己身体吧!”

原本和睦的家庭,因为这些事情积攒到一块儿让人情绪爆发,姐弟二人吃瓜的动作停止,默默注视着其中的暗潮汹涌。

以宁氏的脾气,她有些傻眼,结婚这么多年,丈夫很少对她发脾气,更尤其他说到了自己身体的事情,也忍不住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历来,她也不是没有听说过散播疾病的行为,更不敢相信竟然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一开始,儿子还隐瞒自己,说她只是晕倒。

她忐忑不安怀着侥幸心理,相信自己只是单纯的晕倒,可是在丈夫这里,她这种心理陡然破碎。

眼中升起迷茫和失望,听见丈夫难掩脾气:“你感染了克思病。”

克思病,竟然是克思病!

宁氏听完以后,骤然流泪,这病能够治好的几率简直可以是万分之一,她的后半辈子难道真就要这样没了?

泪如雨下,虞飞甍拿来抽纸安慰着,“妈你放心吧,我问过医生了,只要按时吃药,我们就还有希望的。”

见她不信,她暗自叹了口气,又道,“还有家里的事,您都不用放在心上,资金我们已经拿到手了,只要等明天银行上班,就能把这笔款汇过去。到时候,利润翻上三倍,我们再好好研究研究这个病,行不行?”

见到儿子女儿都齐齐来安慰自己,宁氏竭力刹住了眼泪,幽怨看了一眼丈夫,起身去了自己卧房。

她背影离去,房门紧闭的声音传来,虞飞甍才敢放下半颗心,她万万没想到,马建业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告诉宁氏她的身体状况。

单人沙发上,马建业不断揉着自己的脑袋,有些愧对妻子,当初他就不该来这个地方发展生意。

和睦的家中气氛被近几天的事情扰乱得一干二净,现在能够解决解决的事,也只有生意上这一件了,希望明天赶紧来吧,赶紧将这件事情解决。

和马建业,马天浩道了晚安,她紧接着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思绪万千,但随着夜幕降临,一切都陷于安静。

蓝水湾高档豪宅内,宋氏着着淡妆,保养极好的脸上嘴角微微下垂,刚刚送走了伏温医生,她便紧接着敲门进了一间书房。

深夜之中二人的交谈声不浅,楼梯而来的脚步声恰好听见了里面的对话——

“苏寒山,你要知道,我这并不是在求你!”

“不用多说了,不需要。”

女人的怒火中烧声和男人的冷淡形成鲜明对比,门外顿住的脚步听了一下,旋即转身离去。

在他走后,里面的吵架声不断,但也很快消停下来,最终以女人摔门离去做终结。

二楼,伺候苏家多年的佣人庄姨在少爷书房打扫卫生,水桶和抹布等打扫工具放在了一边,她站在书桌前面不知道在翻找些什么。

鬼鬼祟祟的动作被推门而入的苏陌言看见,眼神微眯十分不友善。

庄姨被他回来的动静吓到,忙拿起桌上一角的湿抹布,假装镇定的擦拭着桌面。

她低下眉眼,当做没有注意,却能闻到随着少爷回来,一股香甜的酒气弥漫在空中。

知道言少爷并不喜欢别人靠近,她刚要拎起水桶退出这里,就听见对方靠在真皮座椅上,用极其慵懒的声音——

“庄姨,你在苏家多久了。”

这句话换做任何一位佣人听见都会觉得不妙,她很快换上了淡淡的笑容,将水桶放在脚边,这种心态与她多年来在苏家练就的反应能力相挂鈎。

“回少爷,已经二十三年了。”她语气平静的就好像在说今天吃了什么。

低垂的眼眸躲不过他眼神锐利,他语间带笑,“是嘛。”

可是下一秒,书桌上所有文件被他全部挥下,贵重的青瓷玉摔碎在地,配合着他的怒气,“出去!”

那暴喝声让女人身体一震,强镇定着拎起水桶退下。

……

次日,宋氏正襟危坐在餐桌前享用着早餐。

轻食主义的她配上一盘沙拉和三文鱼,叉子碰到瓷盘的声音清脆,很快便动用大部分,那眼中一如既往地冷漠,直到楼梯上逐渐下来人。

苏陌言昨天喝了不少酒,今早刚刚醒酒,扶着栏杆慢条斯理地下来。就好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他听见女人用着冷漠的声调——

“醒了?过来吃一点吧。”

母亲的话就好像冬日的寒风,让他的浑浑噩噩清醒了许多。

拉开椅子坐下,佣人们呈上了早餐,热气腾腾的,苏陌言拿着叉子,又听见宋氏叮嘱着:“前两天说的事情,你有没有想好?”

他手腕一顿,继续吃起来,就好像压根没有听见女人说话。

宋氏并不气馁,知道儿子不愿意搭理她,冷淡的目光直视着儿子的眼睛,“伏温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医生,这都是为了你好,你为什么就不肯呢?”

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到了他,早饭再也吃不下去,手里的银叉子狠狠砸在桌面上,脸色阴郁的异常难看。

“为我好?”

他满脸嘲讽的笑,觉得今天听到的话,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