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高冲进殿内,见一身重枷的侯安都背靠在墙上,正在闭目养神。
“阿兄……”韩子高收刀入鞘,走到侯安都面前,蹲下身,伸手抓住他的手。
侯安都睁开眼,甩开韩子高的手,冷冷道:“谁是你阿兄?”
韩子高叹了口气:“圣上授你大将军,封你桂阳郡公,外臣能得到如此荣宠,可说是位极人臣,你为何还要谋反?”
“我为何谋反?我还想问问你们呢?从始至终,不都是你们在说我要谋反吗?”侯安都剑眉挑起丶愤然道:“我承认我居功自傲丶行为有失人臣之礼丶矫纵部下枉法,但我还没那个野心,从来没想过谋反,我力推圣上登基,为圣上出生入死丶披荆斩棘,没想到最后落得这么个下场,真是可悲可笑啊!”
“事到如今,大兄还不肯认罪吗?你的属官丶孔中丞丶蔡舍人他们的密奏里写得很清楚,一条条罪状,我不信都不行。”韩子高叹息地说。
侯安都看着韩子高,见他从头到脚全是湿的,连鞋袜也没穿,难不成他是从兰渚游过来的?又想起昨天他也跟自已一样被陈蒨迷倒了,想来他也被陈蒨算计了。
“呵呵,看来你也被骗了,”侯安都摇头轻笑:“子高,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功高震主?什么叫欲加之罪?”
见韩子高楞楞地望着自已,侯安都说:“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真的没有谋反。”
“重云殿大火那晚……”韩子高正要问,侯安都道:“我说我是担心圣上安危,情急之下忘了卸甲解兵,你信吗?呵呵,算了,说了多少遍也没人会相信。”
“我问你,世子是怎么溺亡的?”韩子高问。
侯安都擡眼道:“你为何要问这个?跟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先皇临终前把世子托附给我,要我守护世子,我不能不问个清楚,告诉我,世子是怎么薨的?是不是圣上让你这么做的?”韩子高揪住侯安都的衣襟厉声逼问。
“没想到,先皇竟然向你托孤?”侯安都微笑道:“实话跟你说,世子是我杀的,但不是圣上让我这么做的,圣上只让我接世子回京,是我自已揣测圣意丶讨好圣上……”
“你还是人吗?”韩子高气得把侯安都推到墙上。
“哈哈哈——”侯安都发出一阵大笑,笑着笑着突然口鼻里不断涌出鲜血。
韩子高楞住,心想刚才那一推不至如此吧!然后才注意到旁边的地上有一只空的耳杯。
“阿兄?你喝了什么?那是毒酒吗?”韩子高看着耳杯问。
侯安都一边吐血丶一边痛苦喘息:“虽然圣上对我无情,但我不后悔拥立他为帝,陈蒨是个好皇帝,你好好辅佐他吧,将来必能功成名就丶配享太庙。子高,你知道吗?我有多么羡慕你啊,羡慕圣上对你完全不设防,信任你就如同信任他自已一样。”
“阿兄,你真的没有谋反吗?”韩子高越来越怀疑自已被陈蒨骗了。
侯安都双眼噙满泪水,摇了摇头。
无需再问,韩子高心里已经很清楚了,侯安都根本没有谋反,那些密奏全是在捏造,仅凭一点可以断定,试问一个已被赐死的反贼怎么可能会说皇帝的好话,到死都在维护皇帝,他大可不必如此。
陈蒨,他又一次骗了自已。
“阿兄,小弟清楚了,您是被冤枉的,我去找圣上要解药,阿兄坚持住,小弟去去就回。”韩子高准备起身,却被侯安都一把拉住。
“没用的,圣上不会宽恕我,而且,也来不及了。”侯安都抓住韩子高的手,断断续续说:“如果你真的把我当阿兄……快去救救摩诃他们……因为他们是我的亲信……圣上也要赐死他们……他们无罪啊!罪全在我……他们是大陈的勇土……应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这里……或许你赶去还来得及……快去救他们要紧……”
说到这,侯安都对着韩子高深深一拜:“阿弟,我把他们托付给你了。”
“可是我去救他们,阿兄你怎么办?呜呜呜——”韩子高抱住侯安都流泪。
侯安都吐血不止:“……不要管我……快去救他们……快啊!”说完,他用力推开韩子高。
“呜呜呜——,好,阿兄,我先去救他们,回头就来救你。”韩子高擦了一把眼泪,侯安都笑着点了点头:“好,为兄等阿弟回来。”
韩子高转身,匆匆向殿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