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寂静的幕色中,突然传来一声痛不欲生的嘶吼。
式乾殿里,陈蒨坐在榻上,怀里抱着依然沈睡的韩子高,不停地摇晃,嘴里喊着:“阿蛮丶阿蛮,别睡了,起来,起来,起来啊!阿蛮不要吓唬朕啊!……”
可是那人闭着眼,一点反应也没有。
“陛下别晃了,将军自拔箭后就一直昏睡不醒,到侍中信里没敢跟您说,就是怕您着急。”刘诚跪在榻前泣说。
“去传太医令,把太医署的太医全都叫过来。”陈蒨吼道。
很快,太医令带着太医们赶到,式乾殿里跪满了人。
“怎么回事?不是说伤治好了吗?你们居然和到仲举一起欺骗朕!是不想活了吗?”陈蒨怒吼。
太医令慌忙解释:“陛下,臣和到侍中也是怕您着急,会像上次一样吐血,所以没敢说出实情,将军的箭伤虽然好了,但是将军失血过多,一时半会醒不过来,陛下不要着急,说不定明天就醒过来了。”
“混账,你以为朕是好哄骗的吗?都治了大半个月了,人还没醒过来,你们跟我说实话,子高到底能不能醒过来?”陈蒨逼问。
“唉——”太医令叹了口气,低下头。
“你说啊!为什么不回话?”陈蒨不断催促。
何太医在旁答话:“讲真话,韩将军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我们真的不知道。”
“朕问的是,他到底能不能醒过来?”陈蒨气得大声吼起来。
“能不能醒过来,我们也不知道,臣担心的不止于此,因为将军一直昏睡,无法正常饮食,只能喂汤水,现在是用十几种珍贵补药煨汤续命,但这终不是个事,若是一直醒不过来……”何太医说到这再不敢说下去。
“会怎么样?你说啊!”陈蒨逼问。
“终是有油尽灯枯的一天……呜呜呜——”何太医说完,头叩在地上哭泣。
陈蒨呆了一会,突然“噗”的一声,嘴里喷出一口血来,随后抱着怀里那人一起栽倒在榻上。
“陛下?!”王奕吓得赶紧爬上榻,一边掐皇帝的人中,一边对太医们急呼:“你们还楞着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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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春夏二季不斩决重罪犯。大概是因为阳和润泽,恢弘天道,宽和刑法,有养育万物的意思,前代君王所以取法天地,是为了建立法度留下训戒。朕处在末世,想到百姓疾苦,同情怜悯,有拯救百姓出水火之心,常想遵循旧法施行教化。自今年初春到初夏,已判定大辟重刑的罪犯,暂停用刑。”太极殿前,皇帝临轩告诫百官。
“陛下仁慈。”百官齐声拱手。
“有事即奏,无事散朝。”陈蒨侧靠御座丶手扶额头丶心神不宁道。
少府卿江大权出列:“臣去年遵照圣意,命铸币工匠改革工艺,今日一早终于成功铸成新币,请陛下过目。”
“铸成了呀!”“太好了!”“不知铸得怎样?”……百官们闻之个个面露喜悦之色。
江大权趋步走到皇帝面前,双手奉上一枚铜钱,陈蒨一手接过,举过头顶放在阳光下,仔细打量,只见钱币正面的篆体“五”字交笔平直,“铢”字中的“朱”头圆折而高出“金”头,正是自已亲笔所书,翻转钱币,反面内郭上画一圆形,下画一弯钩,左右各书篆体“同”“辉”,也是自已亲笔所书,整枚钱币形状圆满丶厚薄均匀,外廓较宽,背廓尤壮。
陈蒨伸出另一只手,问江大权:“可带了周钱丶齐钱?”
“带了,臣都带了。”江大权从袖中取出两枚铜钱递给皇帝。
陈蒨接过,把三枚铜钱放在一起比较,看了许久,又左右掂量了一番。
“外形做得不错,分量足称吗?”陈蒨问。
“足称,足称。”江大权连声说。
皇帝终于露出这些日子难见的微笑,命内谒者把三枚铜钱传给百官们看。
“真不错啊!”“咱大陈也有自已的钱币了。”“这工艺可比常平五铢了!”“看看,咱们的天嘉五铢一点不逊齐钱丶周钱啊,这下对外交易不用吃兑换的亏了。”……
“天嘉五铢丶天嘉五铢……哈哈哈。”陈蒨听得心里欢喜,不禁重覆道。
【陈天嘉三年(562年)铸行新五铢钱,史称“天嘉五铢”。天嘉五铢统一了当时的江南货币,其质量足称,制作精美,堪称南朝中最好的货币,反映出陈文帝执政期间政治丶经济丶外交多方面的政策改革与推进,得到百姓广泛拥护。陈宣帝时停止铸造天嘉五铢,改铸太货六铢,虽然太货六铢制作也很精美,但以一枚抵十枚天嘉五铢,赤裸裸地剥削民财,百姓怨声载道,六铢的“六”字,形似一人叉腰,百姓们都咒骂是“叉腰哭天子”,抗拒使用太货六铢,陈后主继位后不得不废止了六铢,仍使用天嘉五铢,兄弟俩执政的高下也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