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面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着,战战兢兢地跪坐在席末。他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张固,心中暗自思忖着该如何应对这个问题。
然而,就在校尉犹豫不决的时候,张固突然取出了一卷竹简,缓缓展开。他的目光落在竹简上,语气平静地说道:“听闻将军乃是濮阳本地人,想必对这座城市颇为熟悉。不知将军可否为孤讲讲城中粮仓的位置,以及那些有名人士的住所所在?”
校尉闻言,心中一紧,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他深知这些信息对于军事行动的重要性,但同时也明白一旦泄露出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张固似乎察觉到了校尉的迟疑,他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将军不必担忧,此战过后,无论胜负如何,孤都允诺你可以回乡务农,从此远离战火纷争。”
校尉听了这话,稍稍松了口气。他抬起头,与张固对视一眼,终于下定决心,指点出了几处要害所在。
待校尉退下后,诸葛亮忽然抚掌笑道:“主公这一招妙啊!如此一来,便可切断敌军的粮道,让他们陷入困境。”
然而,张固却摇了摇头,解释道:“非也,曹仁擅长防守,必定会在粮仓处重兵把守,守卫定然森严。我所问的那些,不过是障眼法罢了。其实,我真正想要知道的,是濮阳城内有一名叫田氏的商人。”
郭嘉闻言,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张固的意图,他连忙问道:“主公莫不是想通过这位田氏商人,与城内的异己势力取得联系,从而从内部攻破敌人?”
张固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目光扫过帐中诸将:"诸位可还记得当初的兖州之乱,吕布与曹操争夺濮阳的旧事?"
诸葛亮羽扇微顿,第一个反应过来,随后问道:"主公是说...那个在曹操与吕布之间反复横跳的田氏家族?"
"正是。"张固眼中精光闪烁,"当年田氏先助吕布诱曹操入城,几乎置曹操于死地;后又倒戈助曹操破吕布。此等反复之人,最是惜命重利。"
解释之后,张固的手指在沙盘边缘轻轻叩击,青铜甲片发出清脆的声响。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帐幕上,随着夜风微微晃动,如同蛰伏的猛兽。
"田氏..."诸葛亮羽扇微顿,眼中闪过一丝恍然,"这个当年助吕布设瓮中捉鳖之计,又助曹操反攻濮阳的田氏家族,如今会愿意帮助咱们吗?"
贾诩忽然轻笑一声,枯瘦的手指从袖中伸出,在沙盘上点了点濮阳城南:"田氏商行至今仍在城南槐花巷,表面经营绸缎,暗地里却做着盐铁买卖。去年曹仁整顿城防时,曾查抄过他家三船私盐。"
郭嘉眼中精光暴涨,手中酒壶"咚"地放在案几上:"主公好记性!此等反复小人,最易为利所动。只是..."他忽然压低声音,"田氏两次背主皆获厚利,恐怕..."
"恐怕会要价太高?"张固冷笑,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缓缓展开。羊皮地图上赫然标注着濮阳城内各处水井,粮仓旁还画着个朱砂圈记,"三日前锦衣卫已混入送菜队伍进城。据报,曹仁为防瘟疫,将城内药铺的砒霜尽数收缴,就存放在田氏商行隔壁的武库中。"
帐内骤然一静。诸葛亮羽扇停在半空,贾诩的瞳孔微微收缩——他们都听出了弦外之音。
"田氏长子田秦,现任濮阳城门校尉。"张固指尖划过地图,停在北门位置,"次子田放在曹仁帐下任书记官。而当家主田森..."他忽然露出森然笑意,"三日前刚纳了第五房小妾。"
郭嘉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兴奋道:"原来主公早有布局!嘉这就派锦衣卫前去继续联络..."
郭嘉转头对帐外喝道:"唤锦衣卫千户沈炼来见!"
不久之后,身着褐色劲装的沈炼已跪在帐前。此人左脸有道蜈蚣般的伤疤,正是当年潜伏许都时被曹军所伤。
"田氏商行可有我们的人?"张固直接发问。
沈炼声音沙哑:"回主公,商行厨娘是属下义妹,田森新纳的妾室..."他顿了顿,"是锦衣卫扬州分舵训练的女谍。"
贾诩忽然发出夜枭般的笑声:"妙哉!主公这步不经意之间的暗棋,怕是曹仁做梦都想不到。"
诸葛亮却蹙眉道:"田氏狡猾如狐,须得双管齐下。不如明里许以高官厚禄,暗里..."羽扇在颈间轻轻一划。
张固笑道:“孔明不必早下决定,一切就看田氏的诚意了!”
……
这边,濮阳城内。三更的梆子声刚过,濮阳城南槐花巷深处的田氏大宅后门"吱呀"一声轻响。
一个黑影闪入门内,檐下灯笼被夜风吹得摇晃,在那人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左颊上的蜈蚣疤痕显得格外狰狞。
"沈大人这边请。"早已等候多时的厨娘低声道,引着沈炼穿过曲折回廊。月光被高墙切割成碎片,洒在青石板上,如同散落的银钱。
田森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手中两枚铁胆转得哗哗作响。这位濮阳豪商年近五旬,圆脸上嵌着一对细长的眼睛,此刻眉头紧锁,额头上渗出细密汗珠。
"老爷,人到了。"五姨太柳儿轻推门扉,她身着藕荷色纱裙,发间一支银簪在烛光下闪着冷光。
沈炼大步踏入,抱拳一礼:"田家主别来无恙。"
田森手中铁胆戛然而止,眯眼打量来人:"沈千户深夜造访,就不怕被巡夜的曹军发现?"
"比起这个,"沈炼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放在案上,"田公更应该担心三年前与袁绍往来的密信落在曹仁手中。"
田森脸色骤变,细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旋即强笑道:"沈千户说笑了,田某一介商贾,怎会..."
"建安五年四月,田氏商队往邺城运送药材,实则是为袁绍传递兖州布防图。"沈炼手指轻叩竹简,"可惜袁本初败得太快,这些信没来得及销毁。"
书房内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田森额头青筋暴起,铁胆在掌心捏得咯咯作响。柳儿适时奉上茶盏,纤纤玉指在田森肩上轻轻一按。
"袁大将军已故多年,田公何必耿耿于怀?"沈炼忽然话锋一转,"我家主公说了,若田公愿助一臂之力,不但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事成之后更许田氏永掌濮阳盐铁之利。"
田森眼中精光闪动,手中铁胆又慢慢转起来:"张将军未免太看得起老朽了。如今濮阳城防森严,北门由犬子把守不假,但曹仁每日亲自巡视四次,如何..."
"五日后子时,曹仁必不在北门,我家主公可命人佯装攻城,吸引曹仁的注意力。"沈炼打断道,从袖中取出一张绢布铺开,"届时请田公令公子在城楼挂三盏红灯,我家主公自会接应。"
绢布上详细绘制着北门守军换岗时辰与巡逻路线,连曹仁亲卫的饮食安排都标注得清清楚楚。田森越看越是心惊,这些机密连他次子田放作为书记官都未必知晓。
柳儿忽然轻呼一声:"这不是..."随即掩口不言。
"不错,正是曹仁贴身侍卫赵普的笔迹。"沈炼冷笑,"田公现在可信我家主公的手段了?"
田森颓然坐倒在胡床上,铁胆"当啷"一声滚落在地。他早该想到,连自己新纳的妾室都是对方的人,曹仁身边怎会没有张固的眼线?
"曹仁待我田氏不薄..."田森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沈炼忽然拍案而起,脸上疤痕在烛光下狰狞可怖:"去年查抄的三船私盐,田公莫非忘了?若不是次公子在曹仁帐下求情,田氏满门早已发配边疆!"
窗外传来巡夜士兵的脚步声,众人顿时噤声。待脚步声远去,沈炼压低声音道:"田公当年能助吕布困曹操,又助曹操破吕布,今日为何不能为自己谋条生路?"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田森的犹豫。商人重利的天性终于占据上风,他咬牙道:"我要张将军亲笔文书,保我田氏世代盐引。"
"早有准备。"沈炼从贴身处取出一封火漆密信,"主公以颍川张氏先祖之名起誓,只要城门一开,濮阳盐铁十年专营之权尽归田氏。"
田森展开信笺细看,当看到张固的私印与血指模时,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告诉张将军,五日后子时,北门红灯为号。"
四更鼓响,沈炼如来时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田森独坐书房,望着跳动的烛火出神。柳儿轻轻为他揉着太阳穴,柔声道:"老爷既已决断,不如早些安歇?"
"你去把秦儿叫来。"田森忽然道,"记住,莫要惊动旁人。"
当田秦匆匆赶到书房时,东方已现出鱼肚白。这位北门校尉身着皮甲,腰间佩刀还带着夜巡的寒露。
"父亲,出什么事了?"田秦见父亲脸色凝重,不由得紧张起来。
田森示意他关紧门窗,将计划低声告知。田秦听罢脸色煞白,握刀的手微微发抖:"这...这是灭族的大罪啊!"
"愚蠢!"田森厉声呵斥,"你以为曹仁真信任我们田家?上月他就秘密调查你弟弟经手的文书,若非为父使钱打点..."话未说完,田森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