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茶 作品

43. 答案

    王衍之拿纸给蒋一茉擦眼泪,笑着哄:“跟我复合至于这么激动?”


    又逗她:“你要是把眼泪鼻涕擦我身上,可得给你男朋友洗干净了,听见吗?”


    又看她哭的眼圈红鼻子红的,怪惹人怜惜,他紧紧抱住她,不住地吻:“以前都是我错,以后不分开了,好吗,小茉?”


    蒋一茉躲闪着他的亲吻,推开他站起来,“我这两天经期,情绪不稳定,今天先这样,你回去吧。”


    “这就要我走了?”王衍之站起来,玩笑道:“还以为,今晚可以留下呢。”


    蒋一茉抹着眼泪瞪他一眼。


    王衍之捏捏她鼻尖,“知道你有原则,婚前不发生性关系,但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活像古代穿越来的保守小怨妇,真是想折磨死我,嗯?”


    蒋一茉推他离开,“你走吧,快走吧……”


    浓重的鼻音听起来像是哼哼唧唧的撒娇,王衍之以为她刚跟自己复合还在不好意思,揉揉她头,说明天有时间再找她,开门离开。


    家里只剩下自己,蒋一茉靠门站了站,终于心静下来,回房间,打开台灯,准备写检讨。


    白天领导跟她了解了情况后,说还好她的事没闹大,而且发生在学生毕业之后,学校不想大张旗鼓处理她,先写检讨,上交校领导看看,后面再说。


    她走前没头没脑问了一句邢玟,领导哼了声,说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再不知道检点一些,说不定你俩最后一起滚蛋。


    蒋一茉没有太多写检讨的经验,她从小一直是乖乖女,听话懂事完全没有过叛逆期。


    检讨写得磕磕绊绊,蒋一茉反复揣摩措辞,最后陡生一股委屈,萦绕心间不散。


    她扔下笔,捂脸又哭起来,这时候才为白天在领导办公室沉默的自己发声:“我没错,我没错我没错我没错……”


    可这辩解来得太迟,除了她自己,早已无人在意。


    纪复白迫不及待飞回北京,也已是六月下旬。


    在蒋一茉没接电话没回微信的那一晚之后,他就没再打扰过她。


    他想或许还是走之前那个问题导致的,一直反省自己是不是又得寸进尺了,又得意忘形了,又说了什么冒犯到她,让她不高兴了。


    也许蒋一茉一直都没原谅他这个“流氓”,他要回来亲自问她。


    落地北京,蒋一茉依然不接他电话,他只好联系蒋斯源,最后蒋斯源告诉他,蒋一茉说晚上会去篮球场。


    蒋斯源说:“我告诉我姐你回来了,她没说什么,只说晚上篮球场见。”


    因这句话,纪复白在篮球场一待待了一整天,从酷热难捱的正午,到残阳落山的傍晚,再到华灯初上的夜幕。


    蒋斯源吃完饭来篮球场,看到好哥们儿吓了一跳,问他什么时候来的,因为看他颓然的样子不像是刚来。


    纪复白不答,看向他手里篮球,拿过来立在指尖上旋转,“打会儿?”


    蒋斯源笑道:“来!”


    篮球场上人慢慢多起来,纪复白球技不错,人又高挑帅气,晚饭后过来散步看球的人也越来越多聚在他们场地。


    人群中一直没有那女人身影,纪复白便把情绪都发泄在篮球上,在场上奔跑起跳投篮,一举一动都不留余地,似要榨干所有精力,这样才没空去想她。


    蒋一茉的身影出现时,围观人群已散得差不多,第二天是工作日,要上班上学的人们都掐着点回家去了,就连打球的人也少了。


    蒋斯源一看见他姐,说不打了,一同打球的另外俩球友点点头,收拾收拾,离开了球场。


    只有纪复白,始终站在原地没有动。


    蒋一茉今晚穿着他给她买的那条蓝色裙子,搭配高跟鞋,妆容精致。


    好多天不见,本应该好好对此欣赏一番的纪复白,心却蓦地疼起来。


    他多聪明的人,自然极有自知之明,知道裙子不是为他而穿,妆也不是为他而画。


    蒋一茉在场边长椅上坐下,坦荡望向孤身站在篮球场上的少年,只有一盏灯和投在地上那道斜长的影子陪伴他。


    她多希望能一直这样磊落地看着他。


    那些阴暗的,勾勾绕绕的感情,都被她藏在心底自己知晓就好。


    可偏偏,先一步动心的是纪复白。


    少年还渴望她要有回应,她没了办法。


    纪复白捡了球,自己继续定点投篮,投出去,捡回来,又投出去,又捡回来……


    反复如此,直到球磕在篮框上,弹开,飞离球场,一路滚落至蒋一茉脚边。


    他抓了两下额前汗湿的头发,这才转身往长椅那边走去。


    蒋一茉把球还给蒋斯源,“球打得不错。”


    “你说谁啊?”蒋斯源笑。


    蒋一茉看向已经来到面前的纪复白,浅笑道:“他。”


    纪复白却没看她,拿过水,坐到她身旁,仰头猛灌。


    蒋一茉看见男生满额头的汗水,想起来过往每一次,她的手放在他脸上,与那些细密的汗亲密相接时的触感,这是少年飞扬又热烈的青春。


    纪复白喝完水,一手捏扁瓶子,瓶身扭曲发出的噪音在安静的篮球场上空盘旋,他微沉的嗓音也随之响起:“还以为你不来了。”


    “在外面吃饭,耽搁了些时间。”蒋一茉解释。


    纪复白偏头看她一眼,视线又上下打量一回,“穿得这么好看,不会是约会去了吧?”


    蒋一茉低眸笑了笑,抬眼道:“猜对了,男朋友约我晚上吃饭,吃完又看了场电影,所以来得晚了点。”


    纪复白身形一顿,手指骨节泛白,瓶身又更扭曲几分。


    蒋斯源:“姐,你跟王哥……?”


    “对,我跟衍之复合了,有几天了。”


    蒋一茉语气平常随意,双手撑在椅子上,脚翘起,只用鞋跟支撑,晃来晃去。


    “你们还打吗,不打我们就回去吧,今晚想早点睡,有点累。”她又说。


    纪复白起身,走去丢了瓶子,回来站到蒋一茉身前,垂眸看着她。


    少年背光,蒋一茉仰着脖颈,看不清他眼底情绪,只望见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我们单独聊聊,蒋一茉。”


    他声音平静,凉淡如水,悲伤沉底。


    “小白——”蒋斯源怕纪复白冲动之下做出什么来,总感觉他这样冷静更容易出事。


    “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就在旁边听着,我无所谓,看你姐的意思。”他淡淡说道。


    蒋斯源在他俩之间来回看了看,觉得还是离开比较好,抱起球,走去远点的场地,时不时关注这边的情况。


    纪复白转身,依然挨着蒋一茉坐下,靠在椅背里,手肘抬起来,向后搭着,姿势懒散舒展。


    “为什么?”他望着前方问,嗓音却没表面看着那样松弛,发紧,略带点哑。


    “能有什么为什么呢。”蒋一茉盯着高跟鞋的鞋尖,轻声道。


    纪复白点点头,偏头看向一边,“你喜欢他?”


    “……不然呢?”蒋一茉说。


    良久,纪复白才轻轻笑了下,有点冷蔑,有点不屑,却掩盖不住悲凉底色。


    “打算结婚吗?”他望着远处,眼里空无一物。


    “……”蒋一茉沉默,没有回答。


    “是对我的惩罚吗?”他依旧问。


    不等答复,又继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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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的那些对不起,一句都不管用,对吗?”


    “你还是觉得我不尊重你,我流氓,所以才选择他,是吗?”


    蒋一茉闭了闭眼,才说:“不是。这两件事,没有关联。”


    “那你原谅我了吗?”纪复白从头到尾不看她一眼,或者说,不敢看。


    “早就原谅了,年少冲动,可以理解,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蒋一茉温声道。


    纪复白冷笑了声,那比天上星还微弱的泪光,浮在眼尾。


    “可我不会原谅你。”他一字一句是如此平静,平静到绝望,“穿这条裙子去跟他约会,蒋一茉,你不明白我的心,倒很明白怎么伤透我的心。”


    蒋一茉望向另一头,暗自调整凌乱的呼吸。


    “我也不耽误你时间,”纪复白站起来,双手插兜,垂眸立在一旁,“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只要告诉我,你不喜欢我,我马上就走。”


    “……”蒋一茉沉默,手指紧抠着椅子边沿。


    纪复白“呵”地一声哂笑:“何必心软,既然都穿上这条裙子了,那就把话说得再绝一点,说你不喜欢我,说你一分一秒都没对我动过心,说你不想我这个流氓再纠缠你……说啊,蒋一茉。”


    蒋一茉:“我都跟别人在一起了,这不是显而易见——”


    “说你不喜欢我。我只要这句话。”他一字一句地重复。


    “我不喜欢你……”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纪复白已经迈步离去,不再回头。


    长椅边沿,粗糙的毛边扎进指头里,蒋一茉竟一点没感觉疼。


    离开篮球场之前,少年平静淡漠地又丢过来一句——


    “有机会,我把这条命也还你。”


    这瞬间,蒋一茉才感觉到疼,从皮肤表层一点点钻进来,啃噬她的心。


    她抬手抹了下额头,发现自己竟然大汗淋漓。


    -


    回到家,蒋一茉洗完澡,坐在床上,看着弟弟给她脚后跟贴创可贴。


    被高跟鞋磨出的血泡,已经被他弟用消毒后的大头针挑掉,创可贴贴上去的瞬间,她抓紧被子,倒吸凉气。


    “疼啊?”蒋斯源动作放轻,抚平褶皱。


    蒋一茉点头,倒在床上,扯过被子盖住脸,闷声道:“怎么会这么疼啊……怎么会这么疼……怎么会这么疼呢……”


    一遍遍的重复,逐渐演变为呜咽、抽泣,直至翻来覆去地揪着被角大哭,泣不成声。


    蒋斯源坐在床边,无声陪到半夜,一声声叹息,被哭声席卷带走。


    -


    纪复白回家后一直坐在书桌前,懒得开灯,只是静静地垂头坐着。


    整个家,寂静冷清。


    陪着他的,只有面前一个L号的星黛露玩偶,按蒋一茉的身高来看的话,这只玩偶比她半个人还高。


    蒋一茉也许喜欢,也许不喜欢,他不确定。


    现在,这个问题还没有答案,他自己的问题,答案已清晰明了。


    纪复白觉得自己应该抱抱谁,或者被谁抱一抱,他长久地处在孤独中,快忘了这种感觉,也不知为何,此刻这种需求突然浮上心头,控制了他的行动——


    他抱住了玩偶。


    对于心情没有太大缓解,但怀里有东西支撑着自己,这种感觉让他稍微好受一些。


    很久没哭过了啊。当他意识到自己掉眼泪时,心里在这样说着。


    哭吧,18岁还可以哭,此后,就不要再为谁掉眼泪了,丢人。


    他收紧手臂,埋进柔软蓬松的玩偶里,肩头轻轻耸动。


    远在天边的月亮缓慢挪至窗外,那一抹月光像只柔软的手,轻轻搭上了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