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婉婉立在廊下,青石板上落了一层细碎的阳光。她望着眼前这一幕闹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边缘的绣线。春日的风带着几分凉意,吹得庭院里的桂花花瓣纷纷扬扬。
“我且问问,”苏嬷嬷上前一步,声音愈发尖锐,“当初秦东阳和端昭一同来见我们小姐时,那副嘴脸,诸位可还记得?”她转向围观的百姓,“说什么娶了端昭进门,他再也不会靠近我家小姐的院子一步,只让我家小姐掌管中馈,用嫁妆补贴将军府。”
人群中响起一阵惊呼声。有人摇头叹息,有人低声咒骂。
“这还不算,”苏嬷嬷继续道,眼角泛着愤怒的红,“还说什么让我家小姐抚养他和端昭的孩子。这是把我家小姐当什么?丫鬟?奴婢?”
秦老夫人站在台阶上,脸色铁青。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苏嬷嬷的话语堵了回去。
“端昭要的聘礼,这点银两府上掏不起,便打起我家小姐嫁妆的主意。”苏嬷嬷冷笑,“小姐不愿意给,你们就骂她铁石心肠。这般颠倒黑白的本事,也就秦家人能做得出来!”
柳婉婉望着天边飘过的白云,回想起当初那一幕。她记得那日秦东阳站在堂前,眼中带着几分歉意,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端昭站在他身后,低垂着头,却掩饰不住眼底的得意。
“最后你们耍什么手段?”苏嬷嬷步步紧逼,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说我家小姐不孝,无所出,想要休妻。为什么?因为休妻之后,嫁妆一文不能带走!”
围观的百姓已经议论纷纷,指责声此起彼伏。
“我家小姐不孝?”苏嬷嬷的声音带着几分嘲讽,“她每日伺候你的病,不曾诉过一点苦。那些日子,我亲眼看着我家小姐天不亮就起来熬药,深夜还在你房前守着。”
“无所出?”苏嬷嬷继续道,“秦东阳新婚夜就出征,回来就要娶端昭,连我家小姐一根手指都未曾碰过,如何生育?”
陈管家在一旁愤然补充:“我家小姐至今还是清白之身!这般羞辱,换作是谁能忍?”
这句话如同一记惊雷,在人群中炸开。
“天呐,这么说来,柳小姐还是”
“将军府也太不是东西了!”
有卖药的老者突然开口:“去年我在济世堂亲眼所见,将军府大夫人跪在门口求药,墨神医连看都不愿看她一眼!”
“可不是么,”旁边有人接话,“他们当初把柳小姐赶出门时,那副嘴脸,如今想想就让人作呕。”
秦老夫人脸色惨白,颤抖着手指向众人:“胡说!都是胡说!”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歇斯底里,“柳婉婉,你就是这样教唆下人污蔑我们秦家的?”
柳婉婉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幕闹剧,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当初她嫁入将军府时,何等风光,如今却沦为街头巷尾的谈资。那些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却已经不能再在她心中激起任何波澜。
“端昭在战场上出的那档子事,你们可都听说了?”人群中有人压低声音道。
“听说了听说了,”旁边有人凑近,“被俘虏时那般不堪,连”
“嘘,别说了,”有人打断道,“这种事说出来有损将军府颜面。”
“颜面?”有人冷笑,“他们还要什么颜面?”
秦东河见势不妙,连忙上前搀扶母亲:“母亲,我们回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陈管家朗声道:“是该回去了。我家小姐只求与将军府再无瓜葛,昔日恩怨,一笔勾销便是。”
他转向围观的百姓,拱手道:“感激各位挺身而出说话。我们家小姐命运坎坷,但好在如今得见天日。若将军府再来闹事,我们自有公道在。”
围观的百姓纷纷点头,对将军府的做派愤愤不平。有人开始数落起将军府的不是,说他们仗势欺人,不讲道理。
秦老夫人站在国公府门前,听着这些议论,脸色难看至极。她身边的丫鬟想要上前理论,却被她抬手制止。
她原本以为,只要自己装可怜,就能让柳婉婉在道德压力下现身。可惜,她失算了。不仅柳婉婉始终不曾露面,府上的下人对答如流,把她的算盘全都打碎。
外面的天气越来越热,秦老夫人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强撑着不适,目光阴沉地盯着国公府的大门。
“老夫人,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身边的嬷嬷小声劝道,“这天气实在太热了。”
秦老夫人咬着牙,不甘心地转身离去。她此番前来,本就是为了替端昭转移视线。如今京城里对端昭的非议甚嚣尘上,她想着闹这一出,好让百姓把火力转向柳婉婉。
可谁知,这一闹不要紧,反倒是自己的老脸都丢尽了。
柳婉婉早已返回正厅,她坐在正厅的软榻上,手中的茶盏轻轻晃动。窗外的喧闹声渐渐平息下来,她神色平静,仿佛那些与己无关。
翠环端着一盘糕点走进来,脸上带着心疼:“小姐,厨房新做的点心,您尝尝。那些不识好歹的人,真是太过分了。”
“无妨。”柳婉婉抬眼看了看窗外的烈日,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给陈伯他们也送些去,外头应付那些人,怕是比我还要辛苦。”
翠环应声退下,不一会儿又匆匆跑回来:“姑娘,墨神医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身着青衫的老者大步走进正厅。他面色严肃,开门见山道:“老夫听说将军府在外头造谣,说你断了他们的药方?”
柳婉婉起身相迎:“墨伯父请坐。此事确实有些曲折,还要劳烦您出面作证。”
墨神医摆摆手:“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为人如何,我心中清楚。只是没想到,将军府居然能做出这等事来。”
正说着,陈管家和两位嬷嬷走了进来。陈管家擦着额头的汗,脸上带着几分得意:“小姐,那些不要脸的东西已经走了。我已经派人去济世堂请大夫作证,断人活路这种事,可不能让他们乱说。”
苏嬷嬷气呼呼地坐下,手里的帕子揉得皱巴巴的:“要不是顾着小姐的名声,我非得好好教训那老太婆不可!居然说小姐心狠手辣,真是岂有此理!”
柳婉婉抿了一口茶,淡淡道:“不必与他们一般见识,自有公道在。”
墨神医点点头:“确实如此。这件事交给老夫处理便是,我倒要看看,谁敢污蔑你的名声。”
果然,没过两日,墨神医的话就传遍了京城。他当众斥责将军府,说他们恩将仇报,不知感恩。那句“刻薄寡恩之人,不齿与之来往”更是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