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将此山拿来安置灾民,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胡德运当即拍板:“就将南山划给灾民落脚。”
闻言,陈砚大怒:“将他们赶上山,他们靠什么养家糊口?”
这下轮到胡德运心情大好了:“他们可以上山打猎,可以砍柴去卖,这赚钱的营生想找还是很多的。”
陈砚却是气急败坏:“他们靠种地,哪里会打猎?给座山还不如给荒地,他们开了荒后就是自已的地,子子孙孙都能靠此养活自已。”
陈砚如此失态,让得胡德运颇为得意,也就越发坚定:“能划给他们一座山已是不错了,以陈大人手里的钱粮,莫说养活五六百灾民,就算五六千也够了。”
对于陈砚手里的银粮,胡德运是极眼红的。
他在知府的位子干了近十年,也没捞到这么多银子。
一想到陈砚是打着他的旗号大贪特贪,胡德运就恨得牙痒痒,必然不能让陈砚好过。
还想要荒地?
即便有也不能给,不然就是送给陈砚一大政绩。
就一座烧得半秃的山,看你要不要。
陈砚被气笑了:“既然府台大人让下官安顿灾民,下官也就照办了,望大人以后莫要后悔。”
“陈大人莫要意气用事,你若是能将灾民安顿好,也是有利于松奉的,本官自是欢喜,又如何会后悔?”
胡德运又打起太极。
陈砚一怒之下,走到案牍前,夺过胡德运放在笔架上的毫笔,蘸墨写下一份任命陈砚安顿灾民,往后任何其他人都不可插手的任命书,又将笔往胡德运面前一递:“胡大人签字吧!”
刚刚吃过那份名单的亏,胡德运是不肯签下这份名单的。
陈砚倒也有法子:“若大人不愿下官办此事,今晚下官就将银粮尽数送到大人府上。”
胡德运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不仅签了自已的大名,还在上面盖上官印。
此事就交给陈砚继续办了,得罪全府上下的锅也要陈砚背着。
陈砚夺过任命书后,领着灾民们在府衙落户在南山。
许是太过愤怒,陈砚竟逼着府衙户科的吏员将南山的地契也给了这些灾民。
那吏员不敢擅自做主,将此事上报。
分管此事的恰好是蔡通判,一听是陈砚要的,当即就拒绝。
能帮陈砚添堵,他求之不得。
谁能料到陈砚竟冲进了他的衙房。
“府台大人已将南山给灾民们居住,你为何阻拦?”
蔡通判头一仰,很嚣张道:“给他们落脚已是不错了,若南山给了他们,怕是下次受灾,他们连山都给卖了。”
此话就是在嘲讽灾民们卖房卖地只为一口吃的了。
本地年年受灾,灾民不断,麻烦也不断,本地官员一向不待见这些灾民,平时说起来也是毫无顾忌。
蔡通判此时所言与往常无异,可今日他吃到苦头了。
只见那还没他高的陈砚一拳对着他下巴打来。
蔡通判下巴传来一阵剧痛,下牙猛磕上牙,整个人都被打懵了。
陈砚并未给他醒神的机会,一脚踹在蔡通判的肚子上,蔡通判弓腰捂着肚子,五官因痛苦而皱在一起。
陈砚对着蔡通判的后背一阵猛揍,蔡通判毫无还手之力。
其他衙房的官员听到动静赶来,看到的就是陈同知与蔡通判打起来了。
哦不,是陈同知单方面殴打蔡通判。
众人都惊呆了。
他们往常即便有不合,也是背地里使阴招,或者当面吵几句,哪里会动手?
而陈砚不仅打了,还毫不留情。
明明那蔡通判比陈同知高,比陈同知胖,面对陈同知的铁拳却毫无还手之力。
蔡通判想挣脱,却发觉看着极瘦的陈砚力气极大,能毫不费力地将他压制。
蔡通判只得大吼:“快救我……嗷!”
后背被肘击,疼得他一下趴到了地上。
听到动静的胡德运赶到后,看到衙房内的情形,惊骇大吼:“住手!成何体统!”
蔡通判一看到胡德运,就犹如看到了救星般要往胡德运那边跑。
上峰来了,陈砚倒也规矩了,趁着蔡通判挣脱他冲向胡德运时,一脚踹在蔡通判的膝盖窝上,让蔡通判摔了个五体投地。
衙房里是可怕的寂静。
堂堂三元公,五品同知竟撸袖子打下属,简直闻所未闻!
胡德运再忍不住大喝:“此处是府衙,不是市井!”
蔡通判终于爬了起来,顶着红肿的一张脸跟胡德运控诉:“陈同知竟对下官动手,还望府台大人为下官做主!”
或许是太过气愤,以至于说话时过于用力,疼得他捂着左边脸嘶凉气。
鼻孔的血被其手背一抹,弄得半边脸都是。
如此凄惨,实在让人心生怜悯。再看始作俑者陈砚,竟毫发无损地站在原地,胡德运自是将矛头对准陈砚:“你为何对蔡通判动手?”
其他官员也纷纷怒视陈砚,仿佛只要陈砚给不了能说服他们的理由,他们的唾沫星子就要将陈砚给淹了。
陈砚左手握住右手腕,右手握拳在半空慢慢旋转,以缓解手腕的不适,脸上却是怒气未消:“蔡通判乃是朝廷命官,竟敢嘲笑灾民失了屋舍土地,若依蔡通判所言,这天下灾民活该饿死,活该没地方住?”
众官员的愤怒一凝,旋即纷纷转头看向别处。
他们虽厌恶灾民麻烦,却不敢真说出“灾民该死”这等话,一旦传扬出去,莫说仕途,就是在士林中也会声名狼藉。
胡德运低头盯着蔡通判:“你可有说过此话?”
“下官从未说过此话啊大人。”
蔡通判深知此间的利害,无论如何也不能认。
“陈同知一向擅长狡辩,这些都是他凭空诬陷下官之词!”
胡德运阴沉着脸盯着陈砚:“蔡通判此话并无他人听见,陈同知打人,在场众人尽数都看到了,陈同知还有什么话可说?”
这是要集体作伪证了。
真是上下一心。
胡德运此人虽擅长推诿,却能将手下驯服至此,实在让人钦佩。
陈砚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或幸灾乐祸,或得意,或暗喜,只有那聂通判面露不忍。
收回视线,陈砚又对上胡德运:“本官赈济灾民时,险些被人下毒谋害,本官已将几人捉拿,相信只要动刑,他们熬不住必会指出究竟是何人要置本官于死地。”
最后一句话已是阴恻恻,让一众官员心惊肉跳。
谋害朝廷命官,这等罪名可是“十恶”重罪,鬼知道陈砚的“严刑拷打”之下,那些人扛不住会胡说些什么。
此事谁敢惹火上身。
胡德运的脸色也是变了几变,旋即盯上了蔡通判,几乎是怒喝:“你可曾慢怠灾民?”
不等蔡通判答话,陈砚一字一句道:“是嘲笑灾民。”
胡德运眼皮一跳,再次开口,声音比此前更严厉了几分:“你可曾嘲笑灾民?”
蔡通判浑身抖了抖,知晓今日不会有人帮他,且都不敢惹陈砚,他只得将此事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