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说什么？”慕惊蛰攀住他的肩膀：“幽都没落？难不成我死了？”
人有三魂，死而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夷。聻是一种比鬼还差的形态，仍具有形声之态。聻死之后就变成希夷了。希夷，没有形态，没有声音，彻底消失。
幽冥是人，是她从战场附近的河里捡回来的活生生的人。她把他带回幽都，让他成为她的侍从。幽冥不哑，但跟哑巴差不多，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张嘴说话。许是从军的缘故，不管是练武还是练习术法都异常刻苦。
在幽都，除了她和几位长老，没人打得过幽冥，也没人敢打幽冥。谁都知道，幽冥是她的鬼侍，地位与红烛相同。
透过幽冥的眼睛看到沈渡时，她就该想到，幽都出事了。
“你知不知道是谁杀了我？”
慕惊蛰看着沈渡，眼睛亮晶晶的，丝毫没有为自己的“死”感到伤心或者愤怒，而是纯纯的激动与好奇。
沈渡皱眉看着她，用拇指点着她的额心，将她推远一些。
“我只知幽都大乱，别的一概不知。”
“幽冥转世这么笨的吗？”慕惊蛰一脸失望地靠回原处，“估摸是投胎时脑袋先着的地。”
沈渡哭笑不得，反问慕惊蛰，若她重伤逃出幽都会如何？幽冥是人，死后入轮回，转世成为他。慕惊蛰是鬼王，鬼王不能入轮回，所以……她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成为慕笙？
慕惊蛰搓着下巴：“若是他人举兵来犯，我必死战，除非……”
慕惊蛰看向沈渡：“重伤是自己人打的。”
若真是如此，她定会对整个幽都失望至极。不是逃亡，而是隐匿，不愿再与幽都牵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沈渡低头，捻着手指：“若真是自己人伤的？你怀疑谁？”
慕惊蛰摇头：“长老是看着我长大的，绝无可能。其他人，打不过我，除非里应外合，用一些让我防无可防的阴诡手段。”
沈渡叹了口气。
幽都之鬼何止千万，他们任何一个都有可能与人里应外合，行些腌臜手段。想在短时间内查出，绝无可能。既如此，便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
“若真有那么一日，离开幽都后，你会不会去人间做一个小掌柜。”
“你怎么知道？”慕惊蛰点头，目露喜色：“不瞒你，自打我认识银钱后，便时不时去人间晃一晃。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开间铺子做掌柜。”
沈渡好奇道：“什么样的铺子？”
慕惊蛰想了想，托着下巴：“不太大的，大的铺子打扫起来太费劲。客人不能太多，多了应付不来。钱不能少，少了我会没有安全感。还有，事儿也不能太多，我这个人，最没有的就是耐心。”
慕惊蛰不好意思告诉沈渡，其实她在人间游历时开过酒楼、饭庄、茶铺、点心铺、首饰铺、花鸟铺、当铺以及成衣铺。经营不善，开一间，倒一间，至今都没找到适合她的。
幽都本就穷，爹娘辛苦几万年攒下的银钱被她花个一干二净。若非气得太狠，怎会将整个幽都交给她一走了之。
沈渡扶额，终于知道她的笙笙为啥要开一间买卖房屋的铺子。地方小，客人少，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样样符合她的要求。
转念一想，从这里到人间，他的笙笙定然经历了许多，才会变成他看到的那个样子。心头一涩，看向隔壁马车。直觉告诉他，幽都之事，定与那二人有关。
马车前，丫鬟不知与霍流光说了句什么，慕轻语当即捧着心口装晕。沈渡看过去时，霍流光也正扭头往他们这边看来。四目相对，他微微怔了一怔。
“霍哥哥，轻语好难受，轻语是不是要死了？”
慕轻语扯着霍流光的袖子，生怕他的目光停留在慕惊蛰身上。慕惊蛰不过出身比她好了些，她哪里比得上她？总有一天，她会把她拥有的东西全都抢过来。
“轻语莫怕，有霍哥哥在，定不会叫你出事。”霍流光瞪了一眼马车旁的丫鬟，语气恶劣道：让开，没见轻语不舒服呢。”
丫鬟冷哼一声：“就她这中气十足的样子，哪里像是快要死的？反倒是我家小姐，快要被她这个没脸没皮地给气死了。”
慕轻语轻喘着：“霍哥哥~”
霍流光咬着牙对慕惊蛰道：“你就任由你的丫鬟这般羞辱轻语？轻语可是你妹妹。”
慕惊蛰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慕家历代单传，我爹娘也只生了我一个，哪里来的妹妹？”
霍流光：“义妹也是妹，她既改姓慕，便是你慕家的人，你理应照顾她。”
慕惊蛰睁大眼睛，“是这个道理吗？那我要照顾的人可就多了！喏，你口中的丫鬟，她也姓慕，且是上了族谱的。还有他，跟轻语一样，是我从外头捡来的。他脸皮薄，不像轻语那般，自个儿给自个儿改名。他的名字是我给取的，慕幽冥，好听吧？也上了我们慕家的族谱。”
说着，从沈渡腰间勾下一个牌子。
“不止上了我们慕家的族谱，还有我们慕家专属的牌子。”
丫鬟见状，也扯了自己腰间的牌子，在霍流光跟前晃了晃：“慕家的牌子，专属的，只有上了族谱的人才有。敢问轻语姑娘，你的牌子在哪儿？”
慕轻语脸色煞白，攥着霍流光的衣袖道：“轻语的确不是慕家人，轻语的姓氏和名字也是自己改的。姐姐对轻语有救命之恩，轻语不知如何相报，便改了姓名，当自己是慕家人，一心一意为慕家，为姐姐做事。轻语不知，姐姐竟是这样想的。”适时地抹了抹眼泪。
“既如此，轻语便改回原来的姓氏，待病好之后立马离开幽都，绝不让姐姐为难。”
“慕惊蛰！”霍流光咬着牙对慕惊蛰道：“你满意了？轻语说她病好之后立马离开幽都！堂堂少君，竟连一个孤女都容不下去。这般心胸狭隘，自私善妒，如何成为我的夫人？慕惊蛰，九重天与幽都不同，天界亦与幽都不同。仙人，是要怜悯众生的。”
“既如此，将军为何只怜悯轻语，不怜悯红烛？合着在将军心中，只有轻语才算众生，红烛不算？”
“何止奴婢不算！小姐这个未婚妻也不算！”丫鬟适时开口，把霍流光怼的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