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沈渡眼中一喜，捏住慕笙的下巴：“笙笙再说一次，想听。”
慕笙一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方才脱口而出的竟是夫君两个字。脸蓦地一红，藏进被子里，瓮声瓮气道：“说正事儿呢？别闹！”
知道她害羞，没把被子扯开，只是稍微贴近了些，用带着侵略性的嗓音道：“为夫说的也是正事儿。”
慕笙露出一双眼睛：“滚！”
沈渡扭头，满是不耐烦地看向那些少女：“听见了？滚！”
“等一下！”慕笙一急，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她们还没说她们是因何出现在这间客栈里的。”
说话说一半最是折磨人，若这一半话里还有假的，且没弄清楚，她怕是大半年都要抓肝挠肺，睡不安稳。
“你方才说，他们只要十四周岁到十七周岁的少女，可我已经年满十八了，你们抓我做什么？就算将我抓住了，我的血也不堪用啊。”
“不是我们找的姑娘，是姑娘招得我们。”领头那名少女伏在地上：“我们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此等情形以前从未发生过。许是……许是阵法出了什么问题。”
“阵法？”慕笙摸着鼻子：“哪里的阵法？客栈里的？”
这间客栈是吴家的伙计帮着选的，距离吴廉他们下榻的那栋宅子较近。若是打开窗户，还能看见宅子一角。那伙计还说了，他们家掌柜与这客栈掌柜交好，慕笙住在这里万无一失，难不成……
慕笙眯了眯眼，看向少女：“他们做的事情吴家也有参与？”
少女摇头：“不知！我们只是供人驱使的亡魂，去那里，做什么皆是身不由己。只有今夜是个例外，我们是被一股力量拘来的。”
力量？慕笙低头，又摸了摸鼻子，难道是她……目光落到墙上，被断裂的钉子黏住目光。钉子上有血，还有一点布料纤维。摸了摸后背，果然有一道被刮裂的痕迹。
想起来了。
自打在张家老宅里与沈渡偶遇，他便时不时出现在她的生活里，让她习惯了他的存在。后来，他夜闯闺房，让她习惯了与他同处一屋。再后来，他们去了吴家，从同处一屋变成了同床共枕。
他只是留在吴家陪伴吴廉，她就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烦闷时，她抓着被子在床上转了几圈。棉被缠住脚，让她趔趄了一下。她的背，应是在那个时候被划破的。
皮囊而已，又只是被钉子浅浅刮了一下，不疼，便没有在意。若不是那少女所说，她也不会注意到墙上的钉子。
她的血，确实有那么一丁点儿作用，却也不至于招来这么多的……钉子？钉子是反的，且刚好钉在那处阴影上。
眯着眼睛瞅了瞅，留在墙上的影子与屋中少女无一相似。
下意识拿指甲去抠，被沈渡握住：“做什么？”
慕笙眨巴着眼睛：“抠墙！”
沈渡皱眉：“用手？”
“不然呢？”慕笙反问，眼睛倏地一亮：“用簪子，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沈渡摇头：“用刀！”
说罢，从怀中摸出一把精致的匕首递给她，宠溺道：“你抠墙皮，别的事情交给我。”
慕笙也不多话，拿着匕首开始抠。领头的那名少女见状，偷偷给别的少女使了个眼色。少女们开始动弹，有几个已经化成了黑烟，扑向房门或者窗户。
沈渡低眉，摸了下无名指上的戒指。只是一瞬，周身力气尽现。少女们一惊，各自化成黑烟四处逃窜。
逃至门口，门被关上了。逃至窗口，窗户打不开。想要隐入墙壁，脖子或腰间一紧，拖回原处。动静太大，慕笙停下正在抠墙壁的手，回头看着屋内。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那枚戒指爆发的样子，戾气与怨气纠缠，化作一根根绳索拴住那些少女。
绳索尽头是一个个不同的人形骷髅，细看，每一个骷髅都保持着其生前的样子。它们或冷面，或嬉笑，或目露贪欲，但无一不想将拴住的少女拆吞入腹。领头的那名少女没跑，却也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得瑟瑟发抖。鬼是人变的，自然跟人一样有强弱之分。与沈渡相比，她们就是蝼蚁。
“我们不逃了，求公子放过我们。”领头的少女跪在地上哀求。
“你们惧怕墙里的这个东西？”慕笙问，抠下一块儿墙皮扔到地上，墙皮上沾了一缕头发。头发很干，说明此人被封在墙里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随着一块儿大的墙皮被抠掉，原本模糊的影子变得清晰。一个少女，抱着双膝，恍若睡着了一般嵌在墙里。她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衣裙，衣裙的布料，剪裁以及做工都很好。慕笙凑近看了下，问沈渡：“你看这像不像是新娘子穿的？”
托吴廉的福，她和沈渡去给姚映玉买过成婚用的婚服。婚服是成套的，里衣的布料与眼前这件红裙一模一样。
吴家不缺钱，吴廉对姚映玉又是一往情深，哪怕人鬼殊途，也要弥补当初未能成婚的遗憾。买婚服时，慕笙特意问过。布店的掌柜说，布料分为锦、绫、绸、缎、麻布、粗布。这“锦”有蜀锦、宋锦、云锦之分，都是宫里的娘娘或者京中的贵人们用的。
究其原因，除了身份，还有一个字——贵！莫说做成衣裳，就是一个荷包，一个手帕，都不是普通的富贵人家能买得起的，掌柜的也只见过一些零星布头。
“绫”次之，质地轻薄，亦是京中贵人喜欢的。“绸”是第三等，“缎”是第四等，他们店里卖得最贵，也是最好的喜服就是用上好的绸缎制成的。除了布料，还有做工以及喜服上的装饰，装饰不同，价格也不同。
一般来说，喜服是要女儿家自己绣的，若是中意夫家，还会把夫君的喜服一块儿绣出来。外衣不同，里衣的款式却是一样的，区别仅在于面料。
墙里这位少女，穿得是单色缎。
发髻虽简单，却非一个人能完成。头发很长，长及脚裸，没有任何分叉。她生前有丫鬟伺候，且将她照顾的很好。骨架纤细，手足很长，腕骨有磨损，足骨有轻微程度的变形。精于舞蹈，不是闺阁小姐，就是花楼里重金培养的花魁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