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吴廉这话，小孩儿“嗖”地一下，跟猴子似的窜了过来。吴廉赶紧缩头，却感觉后背一凉。完了，这回是冲他来的。哭丧着脸，往母亲哪儿瞅了瞅，颤着声音道：“母债子偿，杀了我，可就不能再杀我娘了。”
小孩儿顺着他的后背爬到脖颈上，就在他以为大限将至时，小腿儿一盘，揪着他的头发坐在了他的脖子上。那感觉，怎么说呢？比一条蛇盘到脖子上还可怕！
“慕……慕姑娘……”吴廉转身，指了指头顶，手指被小孩儿握住，腿一软，跪到地上。
慕笙蹲在他跟前，嘻嘻一笑：“不愧是有血缘的，它很喜欢你。”
吴廉哭笑不得，谁家哥哥姐姐是这么喜欢弟弟的？他胆子小，最怕见鬼……玉儿除外！玉儿是他娘子，就算变成了鬼，也不会伤害他。哥哥姐姐不一样，虽有那么一丁点儿的血缘关系，却也隔着两条人命。
“慕姑娘，求你，让我哥哥姐姐痛快点儿。”吴廉小声哀求：“我不怕死，我怕等死。”
慕笙啧啧两声，绕着吴廉转了一圈儿，目光落到小东西背上，蓦地一沉。长相怪异，并不全是因为惨死，而是在胎里被人下毒。
快速走到程灵汐跟前，揪着她的衣领问她：“车祸不是你第一次动手。”
程灵汐错开目光：“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慕笙松手，看着那双已经瞎掉的眼睛：“你给常佩兰的孩子下毒，你想要她一尸两命！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同为女子，你的心肠怎会如此歹毒？”
“下毒？”吴廉不顾身上背着的孩子，快速爬到程灵汐跟前：“娘，你真的——”
“是又如何？怪就怪她的命太硬。”程灵汐扶着墙壁坐起身：“我与老爷初见那日便知她有了身孕。我可以允许老爷有她那样一个不堪的前妻，但不允许他们有孩子。我是知府千金，做续弦就已是委屈，怎可能给她一个商贾之女的孩子做后娘？于是，我让人买通医馆里的大夫，给她的药里添了几味好东西。”
吴廉摇头，目光复杂地看着程灵汐。
尽管他已经知道程管家是受了母亲的指使，故意驾车撞死常氏母子，知道母亲曾逼迫为程家效忠多年的程管家自杀，以保证她过往所做之事不会被旁人发现。可他还是打心底里不愿意相信他的母亲能狠毒至此，他想着，或许她也有她的难言之隐。
之所以把罪责揽在身上，是因为听到了父亲的话，故意与父亲置气。
女人不都这样吗？失去理智的时候，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
程灵汐俯身，继续道：“她的命是真大，还有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也是真的命硬。一个月，她足足喝了一个月，竟然啥事儿没有。没办法，只能做别的打算！”
程灵汐笑，每笑一声，新换的衣衫就会被血染红一分。她感觉不到疼，心里满是不平与愤恨。
“我买通劫匪，想要绑架她。结果，他们帮错了人。没办法，只能杀人灭口。”
程灵汐将杀人说得稀松平常，再次震撼到了吴廉那颗小心脏。他不敢相信，他眼中慈善的母亲年轻时竟是那般的心狠手辣。
吴永靠在门框上，怒指程灵汐：“那案子也是你做的？”
他在隔壁休息，听到这屋乱糟糟的，且多次提到佩兰，忍不住出来看看。刚到门口就听见程灵汐说的，喉间一阵腥甜，又差点呕出血来。
遇害的是常佩兰的表嫂，得知佩兰有了身孕，特来家中探望。
他与佩兰婚后未住在常家老宅，而是另外置办了一处宅子，距离老宅不远，既能相互照应，又不会过多干涉。
出事那天，表哥有事，不能来接表嫂，他们就安排了府里的马车送表嫂回去。前后也就一炷香的功夫，马车出事，表嫂遇害。
官府说是劫匪临时起意，看到是常家的马车就动了手。事情发生的太快，等他们赶到时，坐在马车里的那位夫人已经死了。
现场有多名劫匪，官府却只抓到两名。案子是知府衙门审的，也是知府衙门判的，两名劫匪都是斩立决。为了这桩案子，他没少去知府衙门打探消息，巧的是，每次程灵汐都在。
他还以为她是个热心肠的姑娘，没曾想竟是幕后主谋。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一己之私，让一个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瞬间破碎。”吴永进抓着门框：“表嫂与表兄一见钟情，却因为门第不同，历经磨难走到一起。那个孩子，是他们心心念念盼来的。再有几个月，他们就可以迎来自己的孩子，成为最幸福的一家三口。因为你，表嫂惨死街头。表兄受不住打击，一个月后随表嫂而去。表兄的父母受不住打击，也相继病逝。”
程灵汐不为所动：“我不幸福，他们凭什么幸福？”
“毒妇！你真是个毒妇！”吴永踉踉跄跄走进来：“我要杀了你！”
程灵汐探着脖子，无所谓道：“杀了我呀！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等我到了阴曹地府，我就告诉常佩兰，你不仅与我成婚了，你还与我生了一个孩子。吴永，上天入地，黄泉碧落，你都没脸见她了。你这辈子，无论生死，都要与我程灵汐绑在一块儿。”
程灵汐脸上是疯癫的得意：“吴郎，你认命吧？你生是我的夫，死亦是我的夫。”
吴永气得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程灵汐，我要休了你。”
“休想！”程灵汐猛地扑过来，将一枚簪子刺入吴永心口，狂笑道：“没想到吧，吴郎？我就算眼睛瞎了也能找到你！休了我？休想！死，我也要以你夫人的身份去死！”
簪子“咔嚓”一声断开，程灵汐被一股力量推进屋里。她侧着耳朵，不停地问：“发生了什么？谁？是谁推得我？”
没有人回答，他们都在看着那团黑雾。黑雾是突然出现的，横在吴永与程灵汐中间。在推开程灵汐后逐渐化为一个女子的形象。她穿着寿衣，长发无风而动。眼睛被红线缝住，面色如纸，白的吓人。
“佩兰！”单是一头秀发，就让吴永认出了他的结发妻子。他颤巍巍的伸出手，却连退几步，踉跄地摔在院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