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钢铁厂热闹鲜活，带着蓬勃的生命力。
顾隐川和白晋带着人错开了工人用餐的高峰期，最后才进入了食堂。
还是昨天的位置，还是陈婶给他们端菜，只是不见沈棠。
桌子上的糕点从核桃酥换成了炉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顾隐川漫不经心的拿了块，视线往后厨瞟了过去。
白晋眼观鼻，口观心，只当自己没看见他川哥的小动作。
“今天怎么不见沈棠同志？”
“小沈在后厨准备晚上的糕点面呢。”
“这么忙？”
“糕点不比别的，都要醒面，很耗费时间。”
陈婶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问话的人，笑着转移了话题：“桌子上的不够后面还有，可千万别拘着。”
“好嘞！”
几个大小伙子围坐一桌，桌子上的饭食吃的干干净净。
直到坐车准备离开，顾隐川也没能看见自己想再看一眼的人。
红旗车离开钢铁厂，除了满地灰尘，什么都没带走。
后厨，沈棠抹了把额头的汗，将面团揉好，盖上搪瓷盘子放在旁边醒发。
陈婶挑着空档把人喊了出来，开门见山道：“昨日那个领头的，你和他出去没发生什么吧？”
“没有啊，”沈棠有些奇怪，“怎么了？”
昨日她和对方不过在外面站了几分钟而已，又不相熟，还能干什么？
“他吃饭的时候一直和我打听你，婶子怕你是又招带了什么人。”
前有萧家就已经足够让沈棠难受了，要是后面再惹上什么大人物，沈棠还活不活？
她心疼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小姑娘，第一次觉得人长得太好看也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沈棠明白陈婶在担心啥，她伸手拍了拍陈婶，表情很是温柔：“放心吧，我自己有分寸。”
宋之远她都不想着招惹，更别说从首都那边来的人。
她和首都的联系，穷尽此生，可能也只有首长的女儿曾在这里生活了几年吧。
别的再不会有了。
陈婶看沈棠是真的没别的意思，这才慢慢放了心。
她拍了拍沈棠的肩膀：“时间还早，你在外面歇一会儿，别把自己逼得太累了。”
自从沈棠进了后厨开始，这小姑娘天天就像个陀螺似的转。
仿佛有根看不见的鞭子在抽她，让她半点停不下来。
沈棠接受了陈婶的好意，在外面坐了下来。
彼时大家都在上班，厂子里没什么人在外面溜达。
往常坐满了人的杨树下也只有沈棠一个人。
她垂着头，因为想起了沈清许而难以避免的想起了家里。
来厂里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也有几个月了。
可家里除了上次来劝复婚，再没有半句问候。
其实钢铁厂里不全是本地的人，也有不少是周围乡镇来这里上班的。
大家没时间回不去，家里便总会往这里寄点东西。
也许是自己家里腌的菜，也许是一只老母鸡。
不是值钱的东西，却能满满当当的堆满厂里的门房，让人看着心生暖意。
可惜，这些从来都和她没什么关系。
从上辈子的时候她就明白了，赵雅芳更喜欢会读书会撒娇的沈清许。
她沈棠对于赵雅芳来说，不是闺女，更像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仆人。
就连沈有信上次偷摸塞给她那五六十块钱，估计也是背着赵雅芳偷偷给的。
想到这里，沈棠微微叹了口气。
有些时候不是看不明白，只是独身一人的时候，难免会惦记起那点善意，继而奢求。
“沈棠！”
清亮的声音将沈棠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抬起泛红的眼睛，看着逆光站在她前面的人。
是宋之远。
宋之远还带着相机，身上是洗的发白的衬衫。
他还是那副笑模样，但是有一只手背在身后，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
“你怎么来了？”
“我今天来，是有话对你说。”
宋之远的耳垂不自觉的泛红，和那天被婶子们开玩笑的时候一模一样。
沈棠隐约知道对方想说什么，她看了看周围，起身往外走：“去外边说吧。”
前有萧瑾后有宋之远，昨天晚上还又来了个首都的人和她独处。
本来就足够大家编出来一段花边新闻了，要是再叫他们看见宋之远和她表白，还不定要传成什么样子。
年轻俊帅的青年手中握着一束花，他亦步亦趋的跟着沈棠身后，眼底满是光亮。
除去眼前人，他再也看不到其他。
沈棠在河边站定，才转过身来还没站稳，那束花就已经被送到了沈棠面前。
红色的花朵被细心的包了起来，漂亮的丝带系在当中，中间还插了张小小的卡片。
芳香顺着微风拂过他们的脸，却比不上青年人的爱恋更撩动心弦。
“沈棠，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或许很突然，但请你相信我，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我不在乎你离过婚，也不在乎你从农村来，我想和你结婚，想给你一个家。”
宋之远很认真，耳垂上的红漫上脸庞：“我省里自己有房子，不用和爸妈住，每个月有四十块钱，还有补贴……”
“你问过你父母的意思吗？”沈棠忽而开口打断了宋之远的声音。
宋之远一愣：“你是和我结婚，不用在乎他们，而且，我爸妈很开明的。”
“我和你妈吵架，你向着谁？”
“我肯定会向着你。”
沈棠忍不住笑了下。
宋之远的眼睛唰的亮了起来：“你答应了？！”
“没有。”
青年人眼中的光骤然熄灭了：“为什么？”
沈棠仿佛没看出宋之远眼底的难过，她推开了宋之远递过来的花，往后退了半步。
她说：“你还小，根本不知道结婚意味着什么，也不明白家人会给婚姻带来多大的影响，你的慎重考虑，其实只是脑子一热的决定。”
沈棠毫不留情打碎了宋之远给她编造起来的、看起来非常幸福的美梦。
“我不是！”宋之远急道：“我真的有在认真考虑！沈棠，我不会像萧瑾那样对你的！你给我个机会！”
即便已经不喜欢萧瑾，可提起萧瑾，沈棠心中还是难以避免的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