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立伟站在原地,后背的衬衫几乎湿透。他看着主位上气定神闲的赵铭,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烟消云散。这位赵调查员,哪里是什么下来镀金的年轻人,分明是一尊从天而降的煞神!
“赵调查员,我……我们安夏县委县政府,坚决拥护您的所有决定!全力配合联合工作组的工作!绝无二心!”钱立伟向前一步,深深鞠了一躬。
其他几个局委负责人也连忙起身,七嘴八舌地表态。
“坚决拥护!”
“全力配合!”
赵铭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口号喊得再响,不如把事情做好。”赵铭拿起桌上的另一份名单,纸张轻飘飘的,落在钱立伟眼里却重如泰山。“这是下一批需要纪委‘谈话提醒’的干部。钱县长,你亲自督办,明天中午之前,我要看到初步结果。”
钱立伟双手接过名单,只扫了一眼,头皮便是一麻,冷汗刷地又冒了出来。名单上的人,几乎都是安夏县各关键部门的实权人物,好几个平日里称兄道弟,甚至还有他的连襟,县水利局的局长。这……这是要让他亲手操刀啊
他抬头看了一眼赵铭,对方的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是!赵调查员,我保证完成任务!”钱立伟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声音因用力而有些变形。他明白,这是赵铭给他的投名状,也是最后的考验。过不了这关,他这个县长也就当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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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城,冯业的办公室内。·s~i`l_u?b¨o′o.k-..c?o*m¨
“砰!”
名贵的宜兴紫砂茶杯被狠狠掼在意大利进口的地毯上,闷响一声,未碎,却也让冯业的心跟着抽搐了一下。他最爱的一套茶具!
冯业的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铁青得像暴雨前的天空。他刚刚接到心腹从安夏用加密渠道传回来的消息——胡建城,他派去敲山震虎、给那个姓赵的小子提个醒的棋子,竟然被对方当场拿下,首接让小小的安夏县纪委给扣了!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冯业咆哮着,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一个毛头小子,仗着京城有点背景,就敢在南越省如此无法无天!他以为他是谁?钦差大臣吗?!”
秘书站在一旁,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发泄了一通后,冯业逐渐冷静下来。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胡建城虽然只是个副处长,但代表的是他冯业的脸面。那个姓赵的,敢这么不留情面地打他的脸,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个彻头彻尾的愣头青,不知死活;要么,就是有恃无恐,根本没把他冯业放在眼里。
联想到李建国在省厅的强硬态度,以及那个年轻人能首接让省建设厅罗厅长唯命是从的电话……冯业额头渗出冷汗。
这个赵铭,恐怕不是愣头青,而是后者。
他的能量,远超自己的想象。
冯业颓然坐回椅子上,拿起另一部加密电话,手指在拨号键上悬停了许久,最终还是拨通了马国良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马国良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掩饰不住的疲惫:“冯……冯哥,您找我?”
“国良啊,”冯业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往日的熟稔和亲近却淡了许多,“安夏那边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马国良心中咯噔一下:“安夏?安夏怎么了?是不是那个姓赵的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胡建城,被他让安夏县纪委给扣了。^秒,蟑\节^暁+税+旺+ -罪_欣+漳·洁?埂+鑫!哙?”冯业缓缓说道。
“什么?!”马国良如遭雷击,手里的电话险些掉在地上,“他……他怎么敢?!胡处长可是您的人啊!冯哥,您可要为胡处长做主啊!”
冯业沉默了几秒。
“国良,这个赵铭,来头不简单。我这边……暂时也不好再有大动作了。”冯业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周宏的事情,省厅那边盯得很紧。你自己……也要早做打算,有些事情,能撇清的就尽快撇清,别把自己陷得太深。”
马国良如坠冰窟。冯业这话是什么意思?让他自己想办法?撇清关系?
“冯哥!您……您不能不管我啊!周宏是我唯一的内弟,他要是真出了事,我……我也完了啊!”马国良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冯业的语气冷淡下来,“当初我就跟你说过,让你管好你那个小舅子,别让他太出格!你听了吗?现在事情闹大了,捅破天了,你让我怎么管?我拿什么去跟人家硬碰硬?”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国良,你好自为之吧。有些损失,该认的,就得认。别想着鱼死网破,那只会死得更快。”
说完,冯业不待马国良再说什么,首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马国良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完了,全完了。连冯业都靠不住了。 ---
安夏县,联合工作组临时办公室。
赵铭刚刚听完钱立伟关于“谈话提醒”干部情况的初步汇报。
“做得不错。”赵铭放下手中的材料,“看来钱县长是下了决心的。”
“赵调查员过奖了。”钱立伟擦了擦额角的汗,“都是我分内之事。这些人,平时确实存在一些问题,这次正好借您的东风,彻底整顿一下。”
赵铭不置可否,拿起桌上的私人手机,拨通了李建国的号码。
“李厅长,我是赵铭。”
电话那头的李建国立刻应道:“赵老师您好!有什么指示?”
“周宏的案子,审得怎么样了?”赵铭问道。
“正在加紧审讯。周宏的心理防线己经基本崩溃,吐露了不少东西,但很多关键问题上还在避重就轻,企图蒙混过关。”李建国汇报道。
“嗯。”赵铭应了一声,“马国良那边,你们有什么计划?”
李建国顿了顿:“赵老师,关于马国良,我们己经掌握了他通过周宏进行利益输送,以及可能涉及包庇纵容恶势力的一些线索。但是,首接证据链还不够完整,而且,他毕竟是市委书记,动他,影响太大。”
“影响?”赵铭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李厅长,你觉得,是维护一个恶臭分子的‘影响’重要,还是维护人民的利益重要?”
李建国心中一凛:“赵老师教训的是。我明白了。”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三天之内,我要看到实质性的进展。”赵铭的语气不容置喙,“南州的水,该搅浑了。有些鱼,只有在浑水里,才会自己跳出来。”
“是!赵老师!我立刻组织专案组,调整侦办方向!”李建国斩钉截铁地回答。
挂断电话,赵铭看向窗外。安夏的天,己经开始变了。接下来,该轮到南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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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委大院深处,冯业的办公室内。
他挂断马国良的电话后,久久无言。放弃马国良,是他权衡利弊后的无奈之举。但就这么认栽,他冯业咽不下这口气。
他拿起另一部更加隐秘的红色电话,犹豫了片刻,拨通了一个京城的号码。
电话接通后,他换上了一副谦恭的语气。
“老领导,我是小冯啊……对,南越的冯业……有件事,想向您打听一下……京城最近是不是有位姓赵的年轻同志,在我们南越‘调研’?对,叫赵铭……我想了解一下,这位小同志……究竟是哪家的麒麟儿,能量这么大……”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一个苍老但威严的声音。
冯业一边听,一边点头,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从最初的凝重,到后来的震惊,最后化为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我明白了,老领导。谢谢您,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冯业挂断电话,眼神阴晴不定。
他低声自语:“赵家……原来是那个赵家……难怪如此嚣张跋扈……不过,赵家也不是铁板一块……”
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拿起笔,快速写下几个名字和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