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上,庚明子一脸严肃的注视着来往的人群,黑框眼镜在她那张略带狂傲的脸上点缀着可有可无的作用,或许,对秦望舒来说,她更习惯老太太不戴眼镜时的眼神,因为,由于那副框架的恒更,她总对祖母怀着某种不可言喻的疏远,框架之后的那双犀利眸子总让她感觉不自在,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对她做着某种窥探,以至于,她总有一种错觉,若是拿掉那副框架,她便能将祖母看得真切了,事实证明,是她异想天开了,不管那副框架是否存在,她都无法看清庚明子。$/?第-??一?看·书[÷网,+¢ \`a更¢%,新?最?:快-%
在这荒凉的墓地上,她已经独自徜徉了两年了,生前的强势与凌厉仍是不少活着的人口中的谈资。
秦望舒从没埋怨过她,不管曾经的日子多么难熬,她都感激祖母给了她优渥的生活,还机缘巧合地送给了她一个爱她的男人。
她不知道,祖母若是还活着,会以何种态度面对她跟子顾的感情,或许,她想,反对的几率应该是百分之九十九吧,又或许不会,这个问题,似乎已失去了谈论的必要,人死如灯灭,不管曾经留下过什么,抑或做过些什么,活着的人终究是要好好活着的啊……
她是不是该这样在祖母面前炫耀一下。
——你看,我还是跟子顾在一起了,你曾经说过的话,全都如你坟前香烟一样,化作了袅袅上升的白雾,消失在无边的空气里了。
不是的,她一点也不想,她从来都对祖母怀着某种敬畏,这跟她给自己提供的金钱依靠无关,只因她给了自己一个称不上是家,却仍旧能够让她停靠的港湾,人不能奢求太多,你所得到了的东西,就不要再去计较ta本身存在的价值,而是该以感恩的心与之一起并驾齐驱。
耳畔又传来冬日上午略显和薰的北风,任泽西早已离开墓碑前,立在一旁,给ta们夫妻俩腾出了祭拜的位置。
子顾将带来的柑橘跟菊花放在了墓碑的正下方,与任泽西带来的苹果放在了一起,ta们买的是一束纯白色大白菊,与旁边黄白相间的那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阳光倾泻在上面,轻微的北风煽动着露在外面的花骨朵,不时轻轻摇曳着,那幅度,却是相当的小,若不细心观察,你都不曾感觉有风来过。
萱儿依旧咿咿呀呀的说着什么,白色的小棉袄将她裹得密不透风,灵动的眸子漂浮出对这个世界探索的欲望,小手不时舞动着,仿佛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对她来说,只有秦望舒的肩膀与怀抱能让她有安全感。`x~q?u·k?a_n.s.h¢u*w-u/.-c?o′m!
子顾跪在坟前,将带来的烧酒洒在上面,以表示对逝者的尊敬,夫妻俩都穿着灰色的羽绒服,这一切对于立在一旁的任泽西眼里却格外的刺眼。
秦望舒拿起萱儿的小手,逗着她。
“我们可爱的萱儿,给曾祖母打个招呼。”
任泽西凝眸注视着一家三口的互动,从他站立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跪在地上给祖母烧纸的子顾,还有抱着萱儿与他谈笑的秦望舒的侧脸。
烟雾在风的助力下向北边飘去,一种让人心痛的感受在他的胸口蔓延,他突然想到一个成语——覆水难收。
没错,看似简单不过的四个字,却道尽了他此时的境地,在他无数次拒绝墓碑前蹲着的那个女人时,这四个字就已经在为此时的闪亮登场而做着准备,只不过因为它是静止的文字而无法对他做出类似于人类语言的嘲讽罢了,于是,他开始想象……
比如他这样想。
从一开始她就与温淽柔断得一干二净,从结婚第一天起,就用对温淽柔的那份爱对待秦望舒,那么,ta们的结果肯定会不一样。
比如他这样想。
他从来没有伤害过她,用恶毒的语言中伤她,故意逼她离婚,千方百计的羞辱她,那么,她现在爱的肯定是自己。
接着,他进一步想象剧情。
秦望舒怀中现在抱的孩子是他的,那么,ta们之间经历的所有过去,都会成为暮年之后的甜美回忆。
只可惜,一切都只能是,想象,想象,然后进一步想象了。
突然,像是有什么拽住了他漂浮的思想的手臂,将他拉回了现实,他不着痕迹的别过眼睛,通向墓碑的小径上,有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正摇曳着她并不灵活的身子向他走来,和风拂起了她的短发,她凸起的腹部,在太阳的直射下,格外显眼,小径上不时有前来祭拜的人与她擦肩而过,白色的羽绒服包裹着她笨拙的身子,那抹白色的轮廓,逐渐在他眸底变得清晰,白色羽绒服的主人正在朝他挥手微笑。
他看了眼已从墓碑前站立的一家三口,向那女人走去,子顾跟秦望舒同样转移视线,朝任泽西背影使向的源头望去。??看?&t书!屋?d?小¥说¨3网¤£ *最|?$新(章?节`,更2?!新?*′快e@
“那是……?”
秦望舒下意识出声,配合着阳光的肆虐,眯了眯眼睛,萱儿在她怀里挥舞着小手,小脚丫不时蹭在她的肚腩上。
“大哥现在的妻子,我是听人说的,好像也是个老师,看她的样子,应该快生了。”
子顾也凝眸望向小径的来时处,默契的解答着秦望舒的疑问,手掌放在她的肩膀,萱儿不知是淘气还是怎么的,伸出小手在他脸上蹭了蹭,他心下柔软,接过萱儿,在她脸上“啵啵”几下,秦望舒回望着父女俩,眼底满满的柔情。
“走吧,祭拜完了,我们去水仙别墅住一晚吧,明天回f市,你看怎么样?”
子顾与她对视,建议道。
“好……”
秦望舒幸福的笑了,回应着他。
秦望舒在子顾去婷车位取车的时候碰到了同样在等任泽西取车的唐灿,俩人对视了一眼,秦望舒率先出声了。
俩人出了墓园的大门,墓园旁边有一个小公园,应该是给这附近的居民提供的休闲场所,踩着公园柔软的草地,俩人并肩而行,萱儿依旧在秦望舒怀里咿咿呀呀,转动着小眼睛。
“多大了?”
秦望舒望向唐灿凸起的肚子,问道。
“八个月了,快生了!”
唐灿回望着秦望舒道,眸底一股复杂的神色流过,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的这个女人,有讨厌,也有羡慕,更多的是佩服,能跟自己的小叔子在一起,是件需要勇气的事,很多人都做不到。
讨厌什么呢,她知道任泽西还是对她有留恋的,可相对于自己爱任泽西的心,那点对前任的留恋对她来讲,又显得微不足道,因为,她认为,总有一天,任泽西会以她为中心,以ta们的孩子为中心,这就是她跟温淽柔的不同,不过于深刻的执拗与某一个虚无缥缈的点或者切线,记忆是最薄弱的东西,终究是会被岁月磨得悄无声息的。
羡慕什么呢,当然是她有这么优秀的男人爱着她了,不管是任泽西的留恋,还是她现在的老公,唐灿都认为那是件让人羡慕的事,哪个女子不想找个这样的伴侣呢,她见过子顾的照片,真的是貌似潘安。
不过,话说回来,羡慕也好,讨厌也好,这些感受,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所以,一切就都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恭喜,没想到,我们居然还有这样的缘分,人生真的是太多不可预知了。”
秦望舒颇为感慨的道,确实,在第一次在学校与年轻的唐灿相遇时,谁能想到,ta们之间会以这种方式,再次见面呢?
“谢谢……”
唐灿并未多言,客套的说着谢谢二字,对她来说,说什么都晓得有点刻意。
俩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都在思索着该以怎样的话题缓解这种局面,唐灿注视着秦望舒怀里的萱儿,说了句可有可无的话。
“长得真漂亮,你们的女儿。”
秦望舒似乎听到了,似乎又没听到,因为手机响了,她想应该是子顾催她了,没有接电话,她就准备跟唐灿告别了。
“希望你们生活愉快,我……先走了。”
她与唐灿对视几秒,露出一脸的诚恳笑容,随即转过身子。
唐灿也点点头,注视着逐渐消失在她视野的背影,最后越来越小,直到拐弯,消失不见。
唐灿在离开任泽西不久,就回到了她的家乡,母亲去世后,就不再需要大笔的钱去支付昂贵的医药费了,之所以选择离开,是不想给自己继续做梦的机会。
她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呆了两个月,陪伴父亲度过了俩个月压抑的日子,那是她所能做的最大限度的安慰了,母亲走了,她不想父亲也感觉孤苦伶仃的,可生活终究是要继续的,她向父亲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想在家乡的学校当个普通的老师算了,这样他就可以经常见到自己了,可父亲斥责了她,说她辛苦了那么多年,只是想做一名普通的英语老师,那么辛苦又有何意义呢,他说自己还挺得住,家里还有个小店面,自己能照顾自己,若是想见她了,去找她就是了,没必要非得在一个城市呆着。
不能否认,她当时自暴自弃的想法,是跟任泽西有关的,自从离开他以后,她的脑子里除了他还是他,就算办理母亲的丧事的忙碌让她有过短暂的忘却,可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只要停下来,她便不可自已的想着他,ta们之间所做的所有事,他的怀抱,他的手臂,还有他亲吻自己时的热烈与进入自己时的焦灼,思念将他折磨的死去活来,可她也清醒的意识到,越是如此,越要控制自己,如果她一时没忍住,去找了他,那么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俩个月后,她便思索着继续浑浑噩噩在小镇找个工作混混日子,没想到这一想法被父亲强烈反对,所以,她又重新回到了另外一个一线城市,她没有去A市。
或许是怕自己缩是回到A市又回不受控制的去找他,所以她去了t市,以她的实力,进了当地的一家国际学校,这一次,她选择了教中学生,压力虽然大了点,却能够让她忙碌,进而达到忘记某件事或者某个人。
她也不是一到t市就遇见了任泽西,再次遇见他是半年后。
这半年里,她和你忙碌,除了每天的工作,还要提升自我的职业技能,以至于,图书馆成了她的第二个家,这期间,她见过几个毕业后就没再见的同学,也跟一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男生谈了一段很短暂的恋爱,有多短呢,也就认识一个月后,俩人就发展到了恋爱的最后一个阶段了。
那个男生是在图书馆认识的,工作什么的,唐灿都没心思问,不过他自己说他是某某公司的财务,或许,她就是在寻找某种空虚感的填补罢了,她当时是那么为自己的心不在焉这样找理由搪塞的。
她前后跟那个男人睡了三次,第一次是在宾馆,第二次是在他租的房子里,第三次还是在宾馆。
可自那次之后,唐灿就主动提出了分手,男人问她为什么,她找的理由很幼稚,说父母为她在家乡物色了一个同镇的男人,而她是乖乖女,必须听ta们的,以她当时的演技,那男人绝对相信她说的是真的,不过让她意外的是,那男人竟然爽快的答应了,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就算不找借口,这个男人迟早也会甩掉她走的。
有那么瞬间,她都后悔自己没说出真正想分手的原因。
——你的怀抱不够温暖,你的吻技太差,坚硬也不够大,而最让她反感的是,每次总是快的要命,而这个时候,她总是想到任泽西,以上所有,他都次这个男人强。
综合这些,她发现自己没必要再与这个男人发生关系了。
孤独也好,疯狂也好,她都决定得像个人一样活一次了,她不想再为了驱散那可笑的孤寂感而随便找个男人过活了,不能拥有最好的,那么就潇洒坚强一点。
就这样,带着某种自我意识的重生,在七月的一天,他又与任泽西相遇了。
而她,在不久后,做了两个孩子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