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京都城中,以皇宫为中心,城东是达官贵人的宅邸,他们在那里安居享乐;城南因临近海河,港口林立,故而商业繁盛,人来人往;城北则以寺庙、学院居多,香火缭绕,书声琅琅。
至于城西,却是贫民聚居之所,破败不堪。
饶是惜竹这穷苦人家的孩子,见惯了世间冷暖,此刻瞧着眼前这般场景,也心知肚明,那车夫定是故意刁难骆玖语这位忠勇侯的嫡小姐。
“这车夫实在可恶!小姐,待我将他绑来,好好教训一顿,您看如何?”
惜竹气得腮帮子鼓鼓的,双手叉腰,模样可爱极了。
骆玖语却只是轻笑一声,浑不在意的说道。
“这车夫是个趋炎附势、捧高踩低之徒,他行事不过是看身后主子的眼色罢了。”
“难道就任由他这般欺负您?”惜竹跺了跺脚,满脸愤懑。
“莫急,咱们先办正事要紧,待回去后,再一并与他清算个明白,如何?”
骆玖语神色从容,似一切尽在掌控。
“那自然是好!”惜竹一听有好戏,瞬间眉开眼笑,可随即又问道,“只是小姐,咱们在这地方能办什么正事呀?”
“先走着瞧便是。”
骆玖语未再多言,提起裙摆,便朝前走去。
这两人在西南并非娇生惯养之人,面对这西区坑洼不平、破败不堪的道路,骆玖语却毫不在意,脚步轻盈。
倒是周围的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偶尔还传来几声不怀好意的低语。
骆玖语全然不理会,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这般笃定的模样,让惜竹也明白,小姐定是专程来办要事的。
可小姐不是记忆尽失了吗?
即便记忆尚在,时隔多年,又怎会记得这弯弯绕绕的路径呢?
惜竹满心疑惑,却只觉自家小姐厉害非凡,跟紧她便是。
又转过了好几个弯,路况渐渐好了些。
惜竹跟着骆玖语,终于来到一家铺子前。
只见那铺子门口挂着一对黑白无常的纸人,在风中摇摇晃晃,阴森可怖。
铺子的牌匾上写着“玉珏引冥棺”五个大字。
走进铺子,里面虽不大,布置得却格外温馨。
惜竹打量一番,还是有些胆怯,轻轻拽了拽骆玖语的胳膊。
“小姐,这可是棺材铺子。”惜竹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嗯,我知晓。”骆玖语轻声应道,神色平静,四下随意瞧着。
正此时,铺子里传来一阵争吵声,只见两人从里间朝外走来。
“苏老板,你又何必如此固执呢?不过是个赚钱的营生罢了。你把棺材卖给我,我付你银子,这买卖不就成了。”
一个身着锦袍、体态臃肿的男子,倒退着走出来,仍在劝说。
“要么你就告诉别人这是杉木的,要么你就另寻他人做松木的,休要让我用杉木作假。”
一位身着墨绿色长衫、身材消瘦、面色儒雅却冷峻的男子,边推着那胖男子往外走,边冷冷警告。
“哎呀,苏老板,你这话可就不中听了。这杉木、松木,到了你手里,那么一比划,再刻上你苏逸鸿的大名,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晓?主顾家里人也看不出来。你还能多挣一倍的银子,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吗?”那胖子仍不死心,继续纠缠。
“我不说你不说?主顾家人看不出?那我问你,亡人看不看得出来?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若亏心事做多了,小心鬼缠身。你赶紧给我走,否则我便去告诉主顾,你要骗他银子。”苏老板愈发气愤。
这话显然惹恼了那胖老板,他脸色一变,不再劝说,站在原地,任由苏老板推搡却纹丝不动,开始耍起无赖。
“嗨,姓苏的,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本是看你手艺不错,才给你介绍这单生意,你还敢揭穿我?我看你是不想在这行混了?我断了你这只手,看你还能不能活下去。”
“你……你要做什么?莫以为你胖就能吓到我,你……你给我滚出去,我不做你的生意了。”
苏老板虽嘴上强硬,可身材偏瘦,显然不是那胖老板的对手。
胖老板趁势一把扭住苏老板的脖子,另一只手高高抬起,就要去抓苏老板的右手。
就在这时,他的胖胳膊被人狠狠钳住,瞬间疼痛难忍。
“哎哟,疼疼疼!放……放手!”
胖老板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转过身一看,竟是个娇俏的小丫头。
惜竹神色冷峻,依旧紧紧钳住胖老板的手,待他放开苏老板后,才转头看向骆玖语。
“你方才说要断了别人的手?是哪只啊?”
骆玖语浅浅一笑,语气温柔,却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势。
一旁被压制的苏老板,连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神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面相陌生,可语气却让他觉得有几分熟悉。
“没……我没要断他的手,我……我是说笑的。”
那胖老板何等精明,此刻哪还有方才的气势,瞬间成了软蛋。
骆玖语这才一个眼神示意,惜竹放开了手。
那胖子得了喘息的机会,眼珠子滴溜溜转,瞧了瞧惜竹,思索片刻,便走到门口。
趁三人不备,胖老板突然大嚷一声,“苏逸鸿,你等着,我改日再找你算账,呸!”
没等他那口唾沫吐出,惜竹又是一脚,直接将他踢出门,摔到了路对面。
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落。
待那胖老板狼狈地跑远,苏老板才似反应过来。
他赶忙理了理衣衫,走上前对着骆玖语和惜竹深深施了一礼。
“苏逸鸿多谢两位小姐出手相救。”
“苏老板客气了。”
骆玖语压下心中的笑意,亦是回了一礼。
一番客气后,苏老板才想起这二人来此的目的。
“两位小姐从这身打扮和衣着来看,不似这周围的人家,只是不知来我这棺材铺子,所为何事?”
今日的骆玖语虽穿着随意,却也是一身粉色锦裙,头上缀着海棠红的宝石珠钗。
惜竹的衣裳虽不贵重,但仔细瞧,也是大户人家的穿着。
这两位娇滴滴的小姑娘,若说是来定棺材、买丧具,着实有些违和。
“不瞒苏老板说,我是来找您定东西的。”
骆玖语说着,便往柜台前的椅子上一坐,姿态甚是悠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