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烨 作品

第5章 无名传

我叫林兮,是个扎纸匠。

自小学会这门手艺后,就和竹纸打上交道。

父母不在国内,这么多年也没回来,权当他们二老在外面享清福。

自小被爷爷照顾长大,虽然会被街头巷尾的小伙伴嘲笑是没爸妈的孩子,不过也无所谓。

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

过的开不开心只有自己知道。

后来,老爷子也过世了。

他那天吃完中饭,习惯性的睡个午觉。

首到下午,我也没等到他起床。

或许早有预感,或许从小到大被老爷子灌输的思维看淡了生死,我也没什么特别悲伤的情绪。

翻出早就准备好的寿装,和死党郑好给老爷子办了个葬礼。

虽然没那么隆重吧,所有的仪式倒也没什么缺少。

讲规矩,懂道理。

老爷子说过,不光做先生要懂,做人更要懂。

我做到了。

他不喜欢我对待纸扎马马虎虎,同时,也不想我做一个唯利是图的术士。

“老天爷赏这碗饭是为了让你糊口的,你看那些真指望着这玩意儿发家的货色,死后什么报应。”

老爷子如是说道。

爷爷诶,他们死后什么报应您可爱的大孙儿不知道。

但是再绷下去,我是真的要饿死了。

虽然没那么极端,但是自从郑好也搬进来开始,我俩的生活那叫一个捉襟见肘。

说一句穷困潦倒,都丝毫不为过。

最初我也想不通为什么老爷子出一次门,就会带回来很多钱,过几天这钱又会莫名其妙少很多。

后来呢,才逐渐懂得。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术士也是。

“好大孙,这钱咱爷俩全收下,明儿你爷爷我嘎巴就得瘟死。”

“有些为富不仁的人,他的钱该收,但是不该都收到自己的兜。”

“散出去一些做好事,也算给你积累阴德和福报。”

阴德,福报。

我很长一段时间对这两个词并不感冒,觉得它们无形中阻止了我大吃大喝的美梦。

后来,慢慢开始理清了头绪。

作为纸扎店的老板,也越来越称职。

随着知名度的提高,远哥,志哥,乃至于街头巷尾的邻居们,都开始慢慢认可了我。

我也渐渐的,开始为扎纸匠这三个字感到真正的自豪。

虽然很多事做不到面面俱到尽善尽美,但是终归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那么九泉之下的老爷子,你也会为我感到自豪吧。

后来,越来越多的糟心事,让我对这个操蛋的世道越发失望。

人,怎么能自己作死到这个地步呢?

九成九的邪祟,都是因为人,才变成那副样子。

而被索命的人,还要哭唧唧的找先生们救命,哭诉的字里行间显得自己是多么的无辜。

邪祟天生就是邪祟?

邪祟活该被你们弄死后就得报仇无门?

什么他吗的狗屁道理。

再后来,我到了未名丘。

漫山遍野的邪祟,着实快给我吓尿了。

不过它们看我的眼神,似乎比我还要恐惧。

一段时间的接触后,我发觉这里,比之任何地方,都让我感觉到安心。

当我第一次伸出手接过某个邪祟递过来的苹果时,它还比比划划的示意我,擦一擦再吃。

因为它身上有血迹。

生来就有的血迹。

我愣了一下,首接塞到嘴里。

很香甜。

它挠了挠头,露出一个无比纯真和狰狞的笑容。

吓得旁边的方华差点没哭出声。

再后来......

我好像杀人了。

我做了老爷子不想让我做的事。

“啧......”

面前的回忆像是破碎的镜子一样,几乎可以倒映出我的脸。

又出现幻觉了吗?

我甩了甩痛到发沉的脑袋,看向面前坐在车里满眼恐惧看着我的男人。

“你们教主在哪?”

“林爷,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我就是刚加入的喽啰,您......”

听他说完,我感觉到一阵深深地心累。

现代人心太浮躁了,我问你教主在哪,又没问你其他的。

“我说,你们教主在哪?”

抬起手,用力地敲了敲太阳穴,试图用眩晕将那股如同跗骨之蛆的痛感抵消。

“林爷,真跟我没......”

不等他说完,我再也没有耐心听下去。

伸出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用力一捏。

“咔嚓!”

“啊!!!”

对方整个肩膀塌了下来,手臂无力的搭在车窗外。

“小声点。”

我伸手捂住他的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好像很久没有休息了,有点困。

有点想回纸扎店睡上一觉,起来和老郑吃个火锅,岂不是美滋滋......

哦对,郑好,死了。

想到这,我低下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恐惧的神情。

“听明白了,我再重复最后一次。”

“想好了回答我,我给你个痛快。”

“你们教主,在哪?”

这个男人脸色苍白,心如死灰。

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

那还不如......

“你在奉天有个家,是吧?”

“找了个小姑娘,还给你生了个儿子。”

“两岁了还是三岁?挺可爱的。”

吗的,说到这我还是有点好奇。

这种做惯了缺德事的孙子,居然也能有儿子。

果然老话说得好,修桥补路的瞎眼,杀人放火的儿多。

此话一出,对方瘫在座椅靠背上,眼中的恐惧绝望几乎凝成实质。

“我说,我说,林爷......”

“您别动我家人......”

听到对方愿意配合,我松开了捂着他的手,顺手在他衣服上擦了擦刚才粘在上面的口水。

真特么埋汰,这么大岁数的人,居然还会流口水。

“我刚加入不久......了解不多......”

听到对方又要开始废话,我叹了口气。

人教人千遍不行,事儿教人一遍就会。

想到这,首接顺手掰下车门把手,将锋利的一端捅进对方的肩膀。

“别叫,认真想想,好好回答,少说废话。”

在对方又即将发出惨叫时,我贴心的补充了一句。

“秦岭!秦岭!”

“他们在那里边举行升仙仪式!”

“我不够资格,只能做些杂事换寿命!”

“林爷,您给我个痛快,求你了......”

这男人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被这些粘稠的液体糊了一脸,怎么看怎么滑稽。

秦岭,真是个好地方。

“你说你,放着好好地日子不过,非要搅这摊浑水。”

看到眼前的男人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我有些感慨,果然人还得通过不断地教育才能得到成长。

“娇妻幼子,离开你了可咋整。”

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感觉自己困得睁不开眼。

按理说,现在我应该没有睡眠的需求了。

点了根烟,苦口婆心的劝导着面前这个谢顶的迷途羔羊。

“我明白,我明白,林爷,您放我这一回,我再也不敢了,您信我。”

那表情给我逗笑了。

放在抗战剧里,就像是那种能说出“太君里边请”的角色。

“淡定,淡定,别哭,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总要有点形象。”

“你这么一哭,弄我我这心里还有点不落忍,搞得我好像是个坏人一样。”

我俯下身,趴在车窗旁看着他。

顺手从其领子里扯出看着就价格不菲的领带,细心的帮对方擦了擦鼻涕眼泪。

可能是对方埋汰,又或者我手上沾了不少灰尘。

这么一擦,这老小子脸上像是小花猫似的。

可能是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感动的无法自拔,对方连连点头:

“林爷教诲的是,我这就走,再也不掺和这些破事,一心一意只照顾妻儿。”

听到对方能够迷途知返,我甚是安慰。

“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啊!”

毫无预兆的我开始哈哈大笑,顺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看他明明疼的龇牙咧嘴也要硬扯动嘴角赔笑,我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成,老哥,我还有事,就不陪你聊了,不过和你聊的很开心。”

“行行行,林爷您忙着......”

“下辈子,多留意。”

“......啊?”

在对方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我抬脚将他的车,连同这个人,从盘山公路上踹了下去。

惨叫掺杂着风声,随着一声脆响,化为虚无。

世界都安静了。

人命就是这么脆弱,上一秒钟还能和我聊天,下一秒钟,好好地人,就这么没了。

“孩子......”

波旬脸色前所未有的复杂,走到我身边,静静地看着我的脸。

“你的路走歪了。”

“这样下去,很难收场。”

“就算一切尘埃落定,你也不再是你......”

听到这句话,我神经质的开始放声大笑。

不是嘲笑他老人家,而是单纯的想笑。

走歪了。

我的路在哪?

“波旬前辈啊!”

我伸出手抓住对方的肩膀,用力摇晃着,断断续续的说出心中所想。

而他就那么任由我做出如此失礼的行为,仿佛摇晃的不是他一样。

“一切都会好的,波旬前辈..

....”

“您记着啊,当我复活了所有人,我们还会像以前一样那么快乐......”

“我们回未名丘,我挨个给您老几位磕头,磕响的!”

“只要您们原谅我,我磕死都行。”

松开毫无回应的波旬,我看向远方被云雾遮住,若隐若现的不知名山脉。

嘴上喃喃自语。

似乎在告诉世界,也像是在告诉自己。

“我叫林兮。”

“是个扎纸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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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精神状态不是很健康,字数少了点,各位多多见谅)

(明天进入最后一卷,也是填坑和终章,感谢相遇,感谢阅读,感谢评论,谢谢各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