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锅炉房烧了一天煤,回大院又消耗心神跟人斗智斗勇,特别想找个地方歇歇。
可他猛然发现,自己竟然没地方去。
聋老太太的屋子被公安封了,任何人不得进入。
他家又让一大妈霸占,只要自己敢进去,那个疯婆娘拿刀就砍!
那群当兵的这么一闹,整个大院人人自危,这么热的天,院里愣是没一个人出来。
看着寂寥空旷的院子,易忠海不由得悲从心起。
忽然鼻子一酸,万般委屈堵在喉咙,不知道如何宣泄。
沉默许久,他叹着气慢慢往何雨柱家走去,打算跟何雨柱凑合住几天。
“咚咚咚!”
“柱子,开开门,我是你一大爷。”
何雨柱正守着一盘凉拌花生米喝闷酒,一听易忠海叫门,神色变得惊慌起来。
连忙用身体抵住房门,警惕道:“是一大爷啊,你来干什么?”
易忠海不悦道:“还能干什么?我没地方住了,琢磨着来你这住两天,咱爷俩搭个伴,晚上也好聊聊天什么的,省的你一个人无聊。”
何雨柱都快哭出来了,要知道,整个大院除了易忠海,就属他跟聋老太太关系好,经常“奶奶,奶奶”的叫着。
现在聋老太太一下子变成敌特,所有跟她有关系的人都得遭殃,组织上必定会严查到底。
易忠海是头号嫌疑人,他何雨柱身上也不干净。
这会儿他避嫌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跟易忠海这个头号嫌疑犯共处一室?
“额,这个……”
何雨柱慌乱道:“一大爷你还是去别的地看看吧,我家里乱,床也小,住不下两个人。”
“雨水那屋是她的闺房,不方便别人去住。”
“要不你回去求求一大妈,看在多年夫妻的份上,她会让你回家的。”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也得睡觉了,咱们有事明天聊!”
说罢,也不等易忠海回应,拉上灯就躺到床上挺尸。
屋里灯光骤然熄灭,易忠海震惊地瞪大双眼。
连柱子都要他划清界限?
他不相信地拍着门:“柱子,快开门,我是你一大爷啊,你不能不管我……”
可不论他怎么喊,屋里的人就是不应声。
易忠海终于意识到自己彻底成了孤家寡人,顿时万念俱灰。
他颓丧地来到前门处,这有一间闲置的倒座房。
曾经也有住户住在这里,不过后来屋子的主人全家都死了。
他们绝户后,房子所有权被街道收走,因此门上挂着一把大锁。
易忠海明显很抵触这间房子,眼睛总是畏惧地透过玻璃看向屋子内部。
犹豫几息,他还是横下心来,“咔啦”一下,大力扯开窗户,猫着身子钻进去,未来几天他都要在这里度过了。
第二日,易忠海又如法炮制从窗户钻出来,出来时还吓到几个早起上班的住户。
毕竟这房子空置了许多年,冷不丁从里面钻出个人来,大家还以为闹鬼了呢。
易忠海照常来到锅炉房,熟练地握住铁铲开始铲煤,不论什么事,只要习惯就好。
经过这么多天的折磨,易忠海己经完全适应锅炉房的工作。
刚来那会儿,因为不适应,手心经常被铁铲磨出血泡,手上的伤口裂了长,长了裂,最终生出一层厚厚的老茧,针扎去几毫米丝毫不觉。
铲煤时,要学会屏住呼吸,等扬起的煤灰完全落下再喘气,这样肺才能好受点,不至于被呛得连连咳嗽。
而且锅炉房是轧钢厂的边缘单位,平时很少有人来这里,没多少人故意找他的麻烦,对着他冷嘲热讽吐口水。
要不是有那个该死的孙班长在,易忠海都想在锅炉房干到退休。
可今天易忠海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准确的说是孙班长不对劲儿。
以往自己刚到锅炉房,还没开始干活呢,这孙子就咧着一嘴大黄牙对自己羞辱嘲讽。
把他干过的那些烂事从头到尾讲一遍,然后对他整个人大肆辱骂,什么“轧钢厂色魔”了,“扒灰搞破鞋”了,“两面派伪君子”了。
最后看着他窘迫不堪的样子哈哈大笑,还到处跟别人宣扬,拿他当现成的乐子逗。
但今天的孙班长特别老实,不光没跟在他身后找乐子,反而安静地坐在铁凳子上,跟鹌鹑似的。
易忠海心里纳闷,便扭头去看孙班长。
孙班长捕捉到他的目光,吓得身子一抖,手里的搪瓷缸子“哐啷”落到地上。
“老孙,你今儿这是怎么了?”易忠海不明所以,想走过去问个明白。
谁知孙班长见他走来,立刻神情大变,退到远处抬手拒止道:“易忠海你离我远点,别靠我那么近。”
“你一个敌特下线,跟我们人民群众凑一块干什么,是不是想打入我们内部搞破坏?” “我告诉你,你的身份己经暴露了,咱厂的保卫科不是吃素的!”
听到孙班长的话,易忠海人都麻了。
昨儿当兵的一来,他就知道这事肯定瞒不住,上级势必会通知单位注意审查。
可没想到自己刚上班,这事就传开了。
连孙班长都知道自己大院出了敌特,那整个轧钢厂还不得传得沸沸扬扬?
易忠海恨得牙痒,这些人怎么听风就是雨?
这事组织上都没查完,他们就擅自把自己当成敌特对待,这不是赤裸裸的歧视吗。
易忠海不愿被冤枉,张口就要给自己争辩。
但想想还是算了,跟这些蠢货说不着。
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清者自清,自己什么事都没犯,到时候组织上自然会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么想着,易忠海干脆不再搭理孙班长,埋着头继续干活。
没有孙班长在耳边冷嘲热讽,他还落个清净,铲煤都利索多了。
就在这时,从外面走来一个办事员,捂着鼻子说道:“孙班长,易忠海在吗?”
“杨厂长让他立刻去办公室一趟。”
闻言,易忠海手上动作一顿,眉头微微蹙起。
自从被贬到锅炉房,易忠海心里明白,杨厂长是打算放弃自己了,否则不会这么久都不管不问,让自己一个八级工在这烧煤。
冷不丁让自己去办公室,恐怕没好事啊!
易忠海拄着铁铲问那办事员:“那个小同志,打听下,杨厂长找我去干什么?”
办事员觑着眼端详好一阵,终于辨认出眼前这个黑不溜丢的家伙是易忠海,嫌弃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就是个传话的。”
“你赶紧去吧,杨厂长很急,去晚了当心他发火。”
见没问出什么来,易忠海心里更慌了。
他害怕杨厂长又找着什么由头惩罚自己,他己经是最底层的烧煤工了,离开除只剩一步之遥。
孙班长因为敌特的事对易忠海产生畏惧,急于把这个祸害赶走,便说道:“易忠海你害怕什么?”
“厂里要是想惩罚你早在大喇叭上说了,用得着单独找你?”
“依我看啊,八成是杨厂长惜才,觉得让你一个八级工在这烧煤浪费,想把你调回车间去。”
“我听说厂里最近来了一批高难度的零件要加工,老胡他们忙得脚打后脑勺,人压根不够!”
“找你肯定是因为这事,你算是时来运转了。”
孙班长说得还算靠谱,易忠海身在曹营心在汉,一首密切关注车间的动向,厂里确实来了一批军用零件要加工,八级工奇缺。
他也经常幻想杨厂长不计前嫌,把自己调回车间去加工这批零件,可是等了好久也没消息。
难不成真像孙班长说的那样,自己时来运转了?
有道是富贵险中求,易忠海决定拼一把,万一是真的呢?
只要能离开锅炉房,离开该死的孙班长,他什么都愿意干。
易忠海把铁铲狠狠一扔,跟着办事员走了。
看着二人的背影,孙班长长舒一口气,端起茶缸子猛灌一大口。
总算把这个敌特分子送走了,厂里的风言风语可不少,要是再跟易忠海待下去,他都要被认成敌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