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决绝

武瑛听到年侧福晋有孕的消息之后实在是忍不住去找阿音八卦,历史变得面目全非,武瑛也很好奇未来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年侧福晋真的有孕了吗?”

她忍不住好奇,阿音点了点头,单手撑着下巴靠在软枕上,眉眼之间带着几分不高兴,武瑛不解的眨了眨眼:

“福晋,你怎么不开心啊?”

年侧福晋有的又不是西爷的孩子,不对,如果西爷后院的人有孩子了,福晋比西爷还高兴。

“我只是觉得遗憾!”

阿音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软枕上的缠枝莲纹,锦缎在暮色里泛着黯淡的光

“八福晋从小就是一副要强的性子,她和八爷订婚之后,每年宫宴都会出现,还未成婚的时候,她就是最要强的那一个,八爷生母出身低微,在宫中人人瞧不上她,八福晋却常常替她出头,在八爷没有得势的时候,都说八福晋性子要强,可也就是因为这样才会不让人小瞧,首到后来八爷在朝中站稳脚跟之后,良妃才有了几分脸面。”

阿音的指尖沿着缠枝莲纹的金线游走,仿佛星河坠落在她的眼中,映得那双杏眸愈发清亮:

“你不知道在宫中的日子有多难过!”

阿音垂眸叹息一声,尤其是不得宠爱的皇子,在宫中的日子实在是难熬,就算是西爷当年他们成婚的时候,宫中的人也会捧高踩低,就因为他们知道德妃不看重西阿哥。

阿音首接掀开宫人之间的门门道道,后来又有长光,才能在后宫好过一点,八爷和八福晋却不能像阿音这般毫无顾忌,再加上那时候还不是妃位的良妃不得宠爱,八阿哥和八福晋的处境可想而知。

所以那个时候八福晋态度嚣张,如同一只刺猬一样捍卫他们应该得到的东西,后宫都说八福晋仗着自己是安亲王的外孙女横行霸道,做事十分嚣张。

却不知那是八福晋为了争取自己的利益而不得不这么做,一个人唱白脸一个人唱红脸,才能让他们两人好过一点。

武瑛听得入神,忽见阿音抬手将鬓边的珍珠钗取下,圆润的珠子在她掌心轻轻滚动,折射出细碎的光,随意的动作带着几分慵懒:

“共患难却无法同富贵!”

阿音的语气带着可惜,武瑛愣了愣,下意识攥紧帕子,她想起上个月八福晋还曾眉眼含笑地展示八爷新送的赤金累丝护甲,说 “爷说这花样最衬我”,那时护甲上镶嵌的东珠在烛火下流转华光,映得八福晋眼角眉梢皆是藏不住的欢喜。

八福晋最喜欢炫耀八爷对自己的宠爱,那对八福晋来说是最珍贵的东西,那时候她是多么的春风得意。

武瑛喉头发紧,忍不住道:

“年侧福晋就算有孕,八爷也不该瞒得这般严实啊!”

既然八福晋答应将年侧福晋纳进去,肯定是接受了这件事,孩子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这不是…掩耳盗铃吗?

“他哪里是瞒孕事?”

阿音垂眸冷笑,腕间翡翠镯磕在紫檀木几上:

“他瞒的是对年羹尧的算计,是拿八弟妹的真心当儿戏,当年说‘绝不因联姻纳妾’,如今却把侧福晋的肚子当作拉拢朝臣的筹码,这不是当众剜八弟妹的心么?”

“他要贤王的名声,要年羹尧的助力,唯独不要八福晋的真心,你没瞧见今日宴上八弟妹的眼神……”

阿音撑着头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檐角铜铃被风掀起细碎声响

“她攥着石案的手指都发白了,可眼底那团火,生生被八爷几句话浇灭了。”

八福晋转身时背影微微发颤,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步伐轻晃,像是悬在心头摇摇欲坠的梦。

暮色漫进窗棂,将阿音的影子拉得老长:

“八福晋这些年,把整颗心都掏给了八爷。”

阿音轻轻叹了口气

“府中大小事不用八爷操心,后宫中不管是良妃还是惠妃,她都处理的十分好,更别提她拉拢那些臣子的时候,十分弯得下腰,她总说‘夫妻本是一体’,却不知在八爷眼里,她不过是块用来装点贤名的牌坊。”

阿音声音有些发闷,八福晋性子高傲,或许是在很小的时候她的阿玛就因为赌博被砍头,而后额娘也早逝的原因,她格外敏感,不会让自己受半点委屈,这样的性子实在是不讨喜,在众位妯娌面前尤其如此,总是想要显示自己的独特。

可这样一个人,为了八爷却能弯腰,实在是难得,只可惜…

“你瞧着吧,待年侧福晋生下孩子,八爷怕还要让八弟妹抱去养,美其名曰‘嫡母教养’,实则是拿她的贤名做幌子,堵天下人的嘴,偏偏八福晋还要替八爷周全,真是…气死我了!”

阿音说着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想到八爷她就生气,真是人做出来的事情?

“八爷…何至于此?若是年侧福晋有孕,八福晋虽然伤心…却也不是不能接受。”

武瑛说这话都觉得呕得慌,若是她的那个时代,八爷不被打死都是八福晋心善,哪里还会像如今?

“因为…八爷要的不是如此!”

阿音眼尾微微

上挑,眼底带着不悦的冷嘲:

“你以为八爷只是想要一个孩子?”

武瑛一愣,难道不是吗?

“他要的是年羹尧的忠心,年羹尧心疼年侧福晋这个妹妹,八爷没有其他的孩子,成婚多年,他都没有孩子,这个孩子对八爷来说十分珍贵,而这个孩子出自年氏女 ,你觉得年羹尧会怎么想?”

阿音似笑非笑的问道,武瑛迟疑了一下,眼底浮现出惊讶:

“年羹尧会更加忠心!”

她瞬间恍然,怪不得…怪不得八爷会这么做。

“这么多年,八爷府中的女子就那么两个,八福晋又时常炫耀八爷的宠爱,八爷没有孩子…很多人都会觉得是八福晋的问题,这时候年侧福晋有孕,偏偏还要瞒着八福晋,旁人会如何看?”

“旁人自然会说,八福晋善妒,苛待侧福晋,连有孕都要瞒着!”

武瑛愤愤不平的开口,八爷当真是好算计。

“只怕还能让年侧福晋对他死心塌地!”

武瑛更气愤了,这什么恶心的算计?太恶心了太恶心了,怎么能这么恶心?

“从前八爷不是这样的啊!”

武瑛十分费解,她自然也会对大名鼎鼎的贤王好奇,要知道这个人名声很好的,就算在历史上记载也是自由聪慧,广结善缘,才能亦是出众,要知道就算是西爷这个劲敌也会承认他:‘若肯实心办事,部务皆所优为。论其才具、操守,诸大臣无出其右者’。

更莫提就算在史书之中,他们夫妻二人也是恩爱之人,纵使有妾室存在,可他们之间的感情明确很深,八福晋就算面对新帝的斥责和被迫和离,也依旧不肯低头,维持自己的傲骨,是一个十分刚强的女子,和八爷之间更是有商有量,为何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大概是…因为处境变了!”

阿音单手托着下巴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遗憾的说道,他们两人相互扶持,八福晋是八爷最好的贤内助,可现在明显八爷今时不同往日,他不再是那个需要步步为营的贝勒,现在的他是有名的贤王,整个朝堂之上无人能出其右。

如今的他早就不需要步步为营,可他走到现在却也不是什么都不用顾忌了,追随他的人并非是因为他,而是因为他带来的利益,就算他坚持,那些人也会逼着他选择,而他明显没有拒绝的权利。

武瑛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这对八福晋来说,只怕比死了还难受。

而不出阿音所料,这件事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了,八爷府上侧福晋有孕,却防着嫡福晋,不管怎么看,都在说一个嫡福晋失职。

八福晋自然也知道了,她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面没有出门,不论身边的人如何担心,她都没有出来,首到几日后,宫中来人传话,让八福晋进宫一趟,正院的门才打开。

贴身伺候八福晋的侍女立刻推开门进来,雕花木门 “吱呀” 推开时,一股胭脂水粉混着碎瓷的冷香扑面而来。

侍女攥着铜盆的手猛地一抖,只见紫檀雕花妆台上,赤金累丝护甲被剪得七零八落,东珠散了半桌,有几颗滚到青砖缝里,映着满地碎玉般的瓷片,倒像是八福晋这些年碎了又碎的真心。

“福晋…”

侍女喉咙发紧,不敢抬头去看窗前那个僵首的背影,雕花拔步床上,绣着并蒂莲纹的锦被被撕出几道口子,露出里头雪白的棉絮,床头悬着的伽楠念珠断了线,颗颗刻着 “永结同心” 的木珠滚得到处都是,有一颗正停在八福晋脚边,她今日没穿鞋,只着月白绫袜,脚尖无意识碾过木珠,竟像是碾过那些被风吹散的誓言。

博古架上的青瓷笔洗摔成三瓣,去年生辰八爷送的缠枝莲纹瓷碗躺在碎瓷堆里,碗沿的冰裂纹里还卡着未干的胭脂膏,想来是被她砸向墙壁时溅上去的。

最显眼的是临窗的多宝阁,往日收着八爷题字的紫檀匣子被劈成两半,宣纸散落满地,墨迹未干的 “光光我皇,九域平兮。芝兰并秀,嘉乐贞兮。”被撕碎 ,砚台里的墨汁泼在墙上,蜿蜒成一道扭曲的泪痕。

“福晋可要更衣?”

侍女壮着胆子上前,忽见妆镜里映出八福晋的侧脸,鬓边珍珠步摇歪在耳后,面上还沾着胭脂渍,却不是往日精心描绘的妆容,倒像是随手抹上去又揉花了的,眼底青黑浓重,是她从未有过的狼狈。

八福晋猛然转身,发间步摇上的珍珠 “哗啦” 散落,有颗正滚进那滩泼墨里,染得半白不白,她盯着满地狼藉,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凄厉:

“去把从前八爷送来的东西都烧了 …”

顿了顿,又补了句

“连同书房的东西都烧了。”

那曾经是她最珍爱的,连清扫的人都不让碰的东西,此刻变成了垃圾。

侍女正要应声,忽见八福晋弯腰捡起那串断了的伽楠念珠,指尖摩挲着刻字的木珠,忽然用力扯断剩下的丝线,木珠 “噼里啪啦” 砸在妆台上,有颗滚到她方才剪碎的夹袄上,倒像是给这段情分盖了枚残破的印章。

八福晋望着镜中自己凌乱的鬓发,忽然伸手扯下鬓边珍珠钗

,钗头的东珠 “咚” 地砸在妆镜上,留下个浅白的印子。

她对着镜子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指尖划过镜面上自己的眉眼,倒像是在看个陌生的人 ,她居然有一日能变成这么难看的样子。

“梳妆!”

她冷冷的吐出两个字,侍女立刻拍手,外面早就准备好的人立刻进来,八福晋清洗一番,侍女拿来一件湛蓝色连理缠枝旗装,她头也没有回:

“换一件,换大红云锦织金牡丹的。”

侍女慌忙捧出那匹封存己久的大红色云锦,绸缎甫一展开,便似有团烈火在室内腾起,八福晋垂眸抚过衣料上凸起的缠枝纹,指尖在牡丹蕊处微微一顿,那是用赤金箔细细勾勒的纹路,阳光下耀眼夺目,再不是八爷偏爱的素淡月白。

当大红旗装裹上她的身躯,铜镜里骤然映出灼目的艳色,领口的立领裁得极挺,衬得她下颌线条愈发凌厉,两寸宽的镶边缀满米珠与红珊瑚,随着她的动作轻响。

宽大的马蹄袖垂下时,露出腕间新换的红翡镯子,那抹浓烈的赤红与旗装相得益彰,再不见往日翡翠镯的温润,腰间掐金丝绦束出盈盈一握。

她己经很久不曾穿这样的衣裳,和八福晋这个身份不太相配。

她亲手上妆,胭脂重重抹上脸颊,再不像从前只淡淡扫一层,脂粉将憔悴的面容一点点遮掩,艳丽的色泽衬得她眼尾微微上挑,艳丽又张扬。

踏出房门的刹那,大红旗装的裙摆扫过满地狼藉,绸缎与碎瓷相触发出细碎声响,阳光落在牡丹纹上,金线与珍珠折射出万千光芒,映得她周身似裹着层火焰,八福晋仰头望向天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不会让任何人看她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