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寻转头看明优,被背叛的阴鸷在眼里很明显。
但她没看他,果断推开了这边的车门。
高跟鞋踩在冰冷的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明优走向那辆黑色的古斯特,走向那片未知的、刚刚被鲜血染红的漩涡中心。
助理为她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车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微凉的风声和闵寻的目光。
古斯特的后座很宽敞,玉龙茶香依旧浓郁。
柏崇坐在阴影里,光线很暗,只能勾勒出他的侧脸,还有那只搁在膝上、被厚实绷带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
白绷带很干净,看不到一丝血污,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像没注意到明优,目光落在窗外。
“柏先生。”明优开口,声音在安静的车里显得很清晰。
“关于我,”明优直接切入主题,没有寒暄,没有试探,“你又有什么建议?”
光线掠过他的脸,那双孤寂的眼睛看向她,里面依旧是空茫一片。
宴会厅里那只流血的手、碎裂的杯子,仿佛都只是自己的幻觉。
“瑞士。”
他吐出一个词,一如当初拿着一份文件在看。
“gno分部。宗雪莹下月会接手一个核心项目。”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和自己今晚穿得如此相配的明优,像是在确认什么反应,“你应该知道的,她那么喜欢你,不可能不和你说。”
……这圈子对他而言根本没有任何秘密。
“条件?”
明优问。
天上不会掉馅饼。
柏崇更不会无缘无故递橄榄枝。
“没有条件。”
“只是告知你一个更优的选择,觉得你不该耗时间在那群没意义的人身上。去不去,都随你。”
车里陷入一片死寂。
过去对他而言已彻底归零。
对明优也是如此。
露水情缘,当归还于人潮。
“知道了。”她说,“谢谢告知。”
没有道别,那太过没必要。
明优推开车门,夜风涌进来。
助理立刻上前一步。
但明优没看她,径直走向闵寻的车。
黑色宾利的车窗降下,闵寻那股压抑的怒火几乎要烧出来。
明优刚拉开车门坐进去,车子便立刻启动,猛地提速,将柏家的古斯特远远甩在身后。
“他说什么?”
闵寻攥紧手,骨节有点儿发白。
“告诉我瑞士有个更好的项目。”
明优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灯,“建议我去试试。”
“放屁!”
闵寻猛地低吼,一拳砸在旁边的扶手上,“他是冲你来的!他刚才……”
“闵寻,”明优打断他,转过头,直视他燃烧着怒意的眼睛,姿态很稳,“我要去瑞士了。”
他像是没听懂,暴怒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眼神里充满了惊愕和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我和雪莹姐谈好了。去瑞士gno分部,她的研究团队。”
不管怎样,她还是解释了:“项目周期很长,可能……很多年,也有可能大半辈子或一生,我母亲会和我一起去。”
车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能听到引擎的轰鸣和他骤然粗重的呼吸声。
“你再说一遍?”
他扭头,不让明优看见他的表情。
但车窗的倒影隐隐暴露了些情绪。
“我要离开这里了。”明优重复道,“去瑞士。和你、和柏崇、和这里的一切……真正地告别。”
“告别?”
他像是听到了最荒谬的笑话,嗤笑一声,随即脸色冷下来。
“谁准你告别?明优,你以为你是谁?三年我都没一刻忘记你,你现在跟我说你要走。去瑞士?跟那个姓宗的?”
“谢谢你的喜欢,今晚作为你的女伴,已经是我给出的报酬了。”
明优凑近看着他咫尺之间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做到了,我也做到了。”
“现在,有更好的选择出现,我就想走。”
“结束了,闵寻。”
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那双总是带着戏谑的桃花眼难得地认真起来,上下打量着明优:“研究?明优,你认真的吗,放着好好的影后不当,去实验室里摆弄瓶瓶罐罐?”
“认真的。”
明优继续说。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车在浅水湾停留了大半小时,车门依旧紧锁。
他扯出一个惯常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行吧。人各有志。瑞士好地方啊,滑雪,巧克力,湖光山色……啧,就是少了点烟火气,闷了点。什么时候走?给你摆个送行宴?”
“不用了。”明优摇头,“悄无声息地走最好。”
“像当初一样?”
男人耸耸肩,没再坚持,眼神却变得有些深:“也好……走了也好。免得你总是搅得我头疼。”
闵寻没急着让她走,明优便也不慌,静静听他吐露心声。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宗雪莹发来的信息,言简意赅:
机票已出。苏黎世时间下周二上午十点接机。实验室等你。
明优看着屏幕上那行字,指尖划过。
听见闵寻打了个电话,然后电话那头的人隐隐约约传进她的耳朵。
然后,闵寻将它贴近女人的耳朵,唇语吐出那个名字——
电话的另一头,是最先让自己心软的珀西罗德。
明优说不上来这一刻的犹豫。
对方熟悉的呼吸声落进心里,他似乎也在压抑着什么。
怕。
两个人都在怕。
“喂?”半分钟后,明优打破了无声的氛围。
“啊……嗯,还好吗?”
珀西罗德捏着手机,岁月和至高的勇气使他的荷尔蒙更加成熟。
思来想去,还是和狗血电视剧那样,想问她:好不好,幸福了吗,自由了吗……
离开他后,有没有更好。
用死亡欺骗所有人也没有关系,比过去好、比在自己身边时更快乐。
珀西就满意了、知足了。
明优不知不觉吸了一口气,右手微微抬起,那枚曾被男人刻着自己字母的戒指,早已经补上了属于对方的存在。
然后,她听见对方说:“我会等到海枯石烂那一天,不爱我也没关系,我爱你就够了。如果在瑞士遇到了自己的幸福,就把戒指扔掉吧?”
“我相信,总是那么有主见的你,能做出那个举动时,一定、一定、非常地幸福了。”
“哪怕,那个人……不是我。”
珀西的声音有点沙哑,话语哽咽着说完,然后他听见明优说——
“好。”
“你等我一辈子,我就试着爱你。”
但现在,小说的时代落幕了。
不管明优在任何时间线、在任何地方,她都会是最幸福、最知足的那一个。
无论什么,她想要的,就一定会得到。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