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碎裂的声音很突然。
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明优能感觉到闵寻箍在自己腰上的手臂猛地收紧,力道很大,勒得肋骨发疼。
他盯着柏崇的背影和那只还在滴血的手。
柏崇没有动。
但血从他指缝里流出来,沿着手背往下淌,滴在深色地毯上,聚成一小滩暗红色。
那颜色在当下显得很不真实。
侍者最先反应过来,脸色发白地冲过去,手里抓着白毛巾,声音抖得厉害:“柏、柏先生!您的手……”
柏崇像是没听见。
过了几秒,他才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擦拭的动作很认真。
他看了一眼自己血肉模糊的掌心,又抬眼看向明优这边。
“没事,下去。”
柏崇对侍者说,他任由侍者用绷带裹住他的手,动作有些笨拙。
酒精浸染下的绷带被血洇透,颜色变得刺眼。
等到他离开,死寂重新嗡嗡的议论声取代。
“果然,真精彩。”
闵寻在明优耳边低语,得逞的兴奋溢于言表,热气喷在耳廓上,“他还是在意你。”
明优没说话。
柏崇孤身离场的画面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那漠然是假的。
那碎裂的杯子和淋漓的血,才是真的。
“戏看完了,走吧?”
闵寻揽着明优转身。
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急于离开这片让他得意也让他烦躁的战场。
他身体的紧绷和手掌的灼热被她清晰地捕捉到。
走出宴厅,微凉的夜风扑面而来,带着草木柔和的气息。
闵寻的脚步没有停,径直走向停在车道尽头的黑色宾利。
“上车。”
他拉开后座车门,语气强硬。
明优的手腕被他攥得太久,有些发麻。
便轻轻挣了一下:“闵先生,我自己可以走。”
他猛地低头看她:“怎么?被旧情人吓到了?还是心疼了?”
刚才在宴会厅里的得意被阴冷的讥讽取代。
“你想多了。”
明优抬眼地回视他,在闵寻的手臂下坐进车内,“我只是不习惯被人当物件拖着走。”
他盯着明优看了几秒,温柔地笑了笑,手上力道松了些,但依旧没放开:“别忘了你的身份是我的女伴,明优。”
“上车。”
闵寻紧跟着进来,车门砰地关上。
密闭的空间里,未散的戾气,有些逼人。
司机发动车子,无声地滑入夜色。
闵寻靠在后座,闭着眼,手指烦躁地揉着眉心。
他在生气。
气柏崇的反应?
气自己的不在意?还是气他自己失控的占有欲?
她不想去猜。
车子驶离柏家灯火辉煌的主宅,转入两旁栽满梧桐的私家林荫道。
路灯的光线透过车窗,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他忽然睁开眼,转头看我,眼神在昏暗里显得格外幽深。
“他碰你哪儿了?”
他问,声音低沉沙哑,还是有点不解。
他问的是柏崇和明优。
刚刚在宴会厅里,柏崇除了那一眼,没有任何和她的肢体接触。
但明优知道:闵寻问的不是刚才。
他问的是过去。
那个隐秘的位置。
“很久以前的事了。”
明优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树影,街边的建筑在眼皮上投下阴影:“闵先生,翻旧账没意思。”
“没意思?”他猛地倾身过来,压迫感强烈,一手撑在女人旁边的车窗上,把明优困在他和车门之间。
“告诉我,明优。那个位置……是不是只有他碰过,你才会有那种反应?”
那个瞬间的颤抖被闵寻捕捉到了。
那是属于柏崇的印记,是柏崇在她身上烙下的唯一证明。
这让曾经作为未婚夫的他感到失控。
明优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躲闪。
这不是好兆头。
但是个结束一切的好机会。
“那只是身体的条件反射。”
明优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客观,“不代表任何意义。”
她在撒谎、也在赌。
烨庭的事情只有生病的柏崇和当时的自己知道。
闵寻不敢查到柏崇头上。
但出乎意料的,男人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笑得更飘散了,有点泪光闪过:“对着旧情人的条件反射?在我怀里?”
他捏住明优的下巴,迫使她直视他,“明优,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糊弄?还是觉得,柏崇那副样子,让你觉得有机可乘了?”
他眼底翻涌的戾气很重。
“闵寻,”明优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声音轻得几乎可以在空气中消散:“一切都结束了,早在三年前就是这样。”
闵寻回避了自己不想看见的冷漠,身子向后一躺,不再说话。
就在这时,车子猛地一个急刹。
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尖锐地响起,两人惯性地往前倾了一下。
“怎么回事?”
“闵先生,前面有辆车拦路。”司机的声音有些紧张。
明优抬头望去。
前方不远处横停着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古斯特,车灯亮着,挡住了去路。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身形笔挺的女人站在车旁,正是柏崇的的那个助理。
闵寻将车窗摇下。
盘发女人见车停下,快步走了过来,在闵寻的车窗外站定,微微躬身,态度恭敬:“闵先生,明优小姐。很抱歉打扰二位。柏先生想请明优小姐过去一趟,有几句话想单独谈谈。”
她的直接越过了闵寻,落到明优身上。
单独谈谈?
和柏崇?
明优心头微微一沉,他刚捏碎了自己的杯子,血流了一地,转头就派人来拦自己?
他想谈什么?
谈过去?还是谈闵寻呢。
明优想着,没注意闵寻的脸色瞬间阴沉到了极点。
他降下车窗,说话很不客气:“滚开,她没空。”
助理没有动,只是看着闵寻,语气依旧恭敬,却不肯后退半步:“闵老板,柏先生只是有几句话想对明优小姐说。不会耽误太久。或者,您可以在这里稍等几分钟?”
她把选择权抛给了明优。
明优深吸一口气,夜风带着凉意灌入肺里。
回避解决不了问题。
柏崇既然出手了,就不会轻易罢休。
而闵寻的占有欲,易燃易爆炸。
“好。”她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