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挽 作品

第115章 这皇帝,怕是已经油尽灯枯

随即,李治又用眼角不屑地扫了秦书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李泓的脸色铁青,紧握的双拳在袖中微微颤抖,显然已是怒极。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对秦书沉声道:“高扬,随孤来。”

说罢,便转身朝东宫方向行去。

秦书示意猴三在殿外等候,自己则快步跟上了太子。

一路无话,气氛压抑。

直至进入东宫,屏退了左右内侍,太子李泓才转身,那张温润的面容此刻竟有些扭曲,眼中布满了血丝。

“高扬,你可知……那李治,是如何从天牢里出来的?”

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恨意。

秦书心中一凛,暗道:我一介外臣,远在南阳,怎会知晓这等宫闱秘事?

他连忙躬身,惶恐地摇了摇头:“殿下恕罪,臣……臣远在南阳,对此事一无所知。”

李泓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冷笑,那笑声中充满了苦涩与不甘。

“一无所知?呵呵……孤告诉你!”

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萧瑟的秋景。

“李治他……他不知从何处寻来一个所谓的‘高人’!”

“那高人,竟用七七四十九个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处子之血,为父皇炼制了一枚丹药!”

李泓回头,眼中闪动着疯狂的光芒。

“父皇服下那丹药之后,当即便觉龙精虎猛,精神焕发!连缠绵许久的咳疾,都好了大半!”

“哈哈哈……!”李泓的笑声中带着一丝绝望,“就因为这个,父皇便将李治从天牢中放了出来,还对他……对他青眼有加!”

李泓那张因愤怒而略显扭曲的面容,在昏暗的宫灯映照下,显得有些狰狞。

他话音刚落,殿内便是一片死寂,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

秦书眉头一蹙。

处子之血炼丹?龙精虎猛?

他前世身为“鬼谷神医传人”,对丹药药理了如指掌。

方才在金銮殿上,天子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异香,混杂着一丝极淡的、类似枯败草木的气息,他当时只以为是熏香特殊,此刻想来……

不对!那根本不是什么龙精虎猛的灵丹妙药!

那股气息,分明是“浮阳散”一类虎狼之药的变种!

此药能于短时间内激发人体潜能,看似精神焕发,实则是在疯狂燃烧服用者的寿元!

这皇帝,怕是已经油尽灯枯,如今不过是饮鸩止渴,虚不受补!

秦书心中巨浪翻涌,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

李泓猩红的眸子盯着秦书,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怨气与不甘。

“高扬,你可知,若非你在南阳闹出那般大的动静,将孤的精力尽数牵扯,这献丹之功,未必会落到李治那厮头上!”

他一甩袖,语气森然。

“孤钻研丹道亦有些时日,若有足够的时间和门路,寻访奇人异士,炼制出让父皇满意的丹药,也并非难事!都是因为你,让孤在父皇面前,被李治那小人压了一头!”

这……这也能怪到我头上?

秦书心中暗自叫苦,这太子迁怒的本事,倒是一流。

“殿下!”秦书声音惶恐至极:“臣……臣罪该万死!臣在南阳所为,皆是为殿下分忧,万万没有想到,竟会……竟会间接耽误了殿下孝敬陛下的大事!臣……臣万死难赎!”

李泓冷哼一声,端起案几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似乎在平复心绪。

过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冰冷。

“罢了。念在你之前揭露李治党羽行刺孤,也算有功,此次又在金銮殿上险些为孤引火烧身,功过相抵,此事便不与你计较了。”

秦书闻言,立刻装出一副感激涕零、劫后余生的模样,眼中甚至挤出了几点泪光。

“殿下……殿下圣明!臣……臣原以为殿下会……臣肝脑涂地,也难报殿下宽宥之恩!日后殿下但有所命,臣定万死不辞,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李泓看着秦书这副“忠心耿耿”的模样,紧绷的面色稍缓,嘴角甚至露出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

“起来吧。”他放下茶盏,语气温和了些许,“自从吴公公那老狗背叛孤之后,孤便很难再相信旁人。不过,高扬,你不一样。”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注视着秦书。

“你救过孤。若你真有异心,当初在南阳城外,大可不必出手,任由孤死在李治那些刺客手中。所以,孤信你。”

秦书心中明镜似的,面上却愈发恭敬:“殿下信赖,臣,粉身碎骨,亦难报万一!”

李泓轻叹一声,话锋一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高扬啊,你此次进京,怕是也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那李治,素来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你在南阳,不仅揭发了他的人贪墨,更重要的是,你提供的线索,让孤查明了行刺孤的主谋便是他!他如今得了父皇宠信,气焰嚣张,定然已经恨你入骨了。”

秦书闻言,“唰”地一下,脸色煞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塌下来的消息,身体都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声音带着哭腔。

“殿……殿下!这……这可如何是好?那三皇子权势滔天,臣……臣不过一介小小郡守,他若要对付臣,臣……臣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殿下,您可一定要救救臣啊!”

他一把抓住李泓的袍袖,言辞恳切。

李泓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轻轻扶起秦书,拍了拍他的肩膀,温言安抚。

“莫慌,莫慌。有孤在,他李治不敢太过放肆。孤自会寻个机会,好好与他‘说说’。你今日也受惊了,且先回驿馆好生歇息,养足精神。其他的事情,容后再议。”

“多……多谢殿下!多谢殿下!”秦书连连作揖,一副六神无主、全靠太子支撑的模样,一步三晃地退出了东宫。

直至走出东宫宫门,被冰凉的夜风一吹,秦书那“惶惶不安”的眼神骤然变得清明锐利。

秦书心中很明白,这太子故意点出李治恨他,又故意不给出任何实质性的庇护承诺,摆明了是想看看他,除了依附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压箱底的后手。

这太子是想逼他主动展现更大的价值,或者,彻底沦为一枚可以随时牺牲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