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生水起 作品
第2041章 赢下一局
“二位,咱们今天这场戏,可真是唱的精彩。”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梅瓶上,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某种倒计时。
“话说回来,”柱子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不高,却透着股笃定,“元青花,那可是当年天外飞来的苏麻离青料,蓝得深邃,还泛着那么一抹难以言说的紫韵。再瞅瞅这铁锈斑,嘿,可不是人为造出来的,那是岁月沉淀的痕迹,就跟人脸上的雀斑似的,天生自带。”
他边说边用手比划着,指尖在梅瓶的青花部分来回移动,仿佛在触摸某种看不见的历史脉络。
“可这件呢?”柱子语气一转,带着几分讥讽,“蓝得跟打了蜡似的,亮堂堂的,乍一看还真唬人。可细瞧吧,那种鲜艳过头的感觉,少了点岁月打磨的沉稳劲儿,说白了,就是缺了那股子‘底气’。”
柱子停下手里的动作,将梅瓶稳稳当当放回桌面,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他抬眼看向张远和李强,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像是在等着看他们如何应对。
“高仿啊,确实做得挺精致,可以说做到了赝品的极致,乍一看都差点被骗过去。”他笑呵呵地补了一句,声音里满是轻松,却让张远和李强的脸色微微一变。
“不过嘛,”柱子话音一转,带着几分自得,“骗得过别人,可骗不过我!”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在二人脸上来回扫视,见他们神色各异,这才悠悠开口,“各位,睁大眼睛瞧好了,这件所谓的‘至正元青花’,压根儿就没用过一寸真正的苏麻离青料!它用的,不过是国产料,再混上那么点化学试剂——专门用来模仿元青花那特有的铁锈斑和色泽。”
柱子此言一出,李强和张远几乎同时愣住,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哟,柱子,你这话说得,就跟亲眼见过似的。”古董店老板老曹第一个跳了出来,一脸的不屑,“国产料配化学试剂?这事儿我老曹干了一辈子古玩,还是头一次听说!你小子,该不会是瞎蒙的吧?”
旁边一位收藏者也跟着附和:“就是,青花料和化学试剂搅和在一起,那调出来的青花料得什么样子?不得跟大花脸一样,这不是开玩笑呢嘛!”
柱子闻言,只是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脸上依旧挂着那抹从容的笑,“得嘞,既然大家都这么好奇,那我就好好说道说道,这国产料和化学试剂,究竟是怎么调配法!”
说完,柱子指着元青花梅瓶,眼神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丝胸有成竹的自信。他的手指轻轻划过罐身那抹似真似假的青花,解读着这件赝品背后的秘密。
柱子的声音沉稳有力,字字珠玑,向在场的众人娓娓道来这件赝品的真相:它并非使用了传统的苏麻离青,而是巧妙地采用了国产钴料进行仿制。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个人惊讶的面孔,继续深入解释道,这种仿制工艺选用了云南、江西等地的钴土矿作为原料,经过精密的提纯工序后,又精心添加了适量的氧化铁,以此来模拟进口苏麻离青料那种独特的韵味。
柱子的手指轻点着瓷器表面,眼神中流露出对造假者技艺的几分赞叹,却又带着揭穿真相的决心,继续道出他们使用的化学合成手段,特别是添加氧化钴来提升蓝色饱和度的精妙之处。
说到这里,柱子转过身来,目光如炬地盯着李强和张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玩味,又透着几分胜券在握的从容,“这个配方,就是我国 80 年代,景德镇第一批出口欧洲的元青花配方,我说的对么?”
柱子话音刚落,厅内原本嘈杂的声音骤然停滞,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在座的古董圈内人,一个个表情从最初的漫不经心转为惊愕,不少人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茶杯,却忘了往嘴里送水。有人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目光灼灼地盯着桌面上的元青花梅瓶,另一些人则是眉头紧锁,嘴唇微张,一副难以置信却又欲言又止的模样。
冷气顺着脊椎缓缓爬升,众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几分颤音。
“嘶——”
这声轻响,却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80 年代出口欧洲的元青花……”
这句话在众人耳中反复回荡,不少人交换着眼神,彼此间传递着震惊与复杂的情绪。
“这事我听说过,是真的!”
角落里一个年纪稍长的老者猛地一拍桌子,声音略显颤抖,“当年景德镇那边确实是搞过这么一批,说是专门研究,连烧制流程都尽可能还原了古法,据说那批青花瓷,光是用肉眼根本区分不了真假!”
这番话一出,周围立刻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有人点头附和,也有人压低了声音发表自己的见解,整个场面气氛瞬间活跃起来,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
与此同时,李强和张远的脸色由红转白,又从白泛青,变化之快让人几乎看不清。两人僵在原地,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定住了一般。
张远喉结滚动了几下,脖颈处青筋暴露,嘴巴微张,却愣是一个字也没吐出来。他眼珠子微微转动,看向李强,目光里带着几分慌乱和无措。
李强的情况也没比他好多少,嘴唇哆嗦了几下,像是努力在组织语言,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掌心渗出的冷汗让他感到一阵不适。
过了片刻,李强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猛地抬起头,声音略带沙哑地开口:“那……那铁锈斑呢?这元青花梅瓶上的铁锈斑,又是怎么弄出来的?”
“即便能仿元青花的颜色,这铁锈斑恐怕仿不了吧?”李强带着几分挑衅的语气说道,眼神中闪烁着胜券在握的光芒。
“哼,答案刚才你们自己不是已经说了么?”柱子轻轻笑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他用那种看穿一切的目光扫视着在座的众人,“你们做赝玉璧都知道用铁锈水,难道做这铁锈斑还不容易么?”
“将铁锈斑混入到釉料里,不就行了么?这点小把戏,在行内人面前就不要拿出来献丑了。”
随后,柱子稳稳地将梅瓶拿了起来。他的动作轻柔而专业。他将瓶子转动着,让在座的每个人都能看得清楚,灯光下瓷器表面泛着微微的光泽。
“刚才只是从青花上来进行判断,其次,这件元青花梅瓶,真品元代瓷器因胎土含杂质较多,胎质略显粗糙,在强光下能看到细小黑点,就像夜空中的星星一样零星分布。而这件胎质,”
他用指节轻轻叩了叩瓶身,发出清脆的响声,“过于纯净,光滑得就像婴儿的肌肤,显然是现代高岭土无疑了。”
柱子的眼神越发锐利,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补充着最关键的证据:“最重要的是釉面。”
“真品经过数百年氧化,釉面会有自然的开片和磨损,就像人脸上会长皱纹一样自然。而这件釉面,”他用手指轻轻抚过瓶身。
“太新了,这开片是用急冷急热法人为制造的,纹路规整得就像是按照尺子画出来的一样。要我说,如果造假的用柴窑烧制,这个问题根本就不会被发现。这就是为什么现在的赝品,总是经不起老行家的眼光。”
“另外,”柱子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这件梅瓶做旧的时间明显有些着急了。造假也要讲究耐心啊,如果不着急的,继续在地下放个两三年,让它自然氧化,出来之后,绝对能以假乱真。这就是为什么现在的工匠,总是比不上老一辈的水平。”
说着,柱子用一个优雅的动作将梅瓶重新放回到了桌面上,瓷器与木质桌面相碰发出一声轻微的叩响。他转过身来,目光如炬地看着张远和李强,嘴角挂着胜利的微笑,“二位,还有什么需要我指点的么?或者说,你们还有什么高见要发表?”
张远和李强对视了一眼,空气中仿佛凝固了一秒,两人脸上默契地浮现出了一丝苦笑,带着几分既无奈又敬佩的意味,不得不承认失败。
他们同时点了点头,张远率先开口,“好吧,我承认,确实没想到这件东西被看穿了。”
“没错,这是景德镇青花张三年前仿制的,用的是提纯高岭土和化学青料,这种材质是现代技艺的产物,与古代的粗土胎完全不同。”说到这里,张远微微停顿了一下。
“至于烧制工艺,用的是电窑,可以精确控温,但终究缺了柴窑窑变的自然韵味,还有整件器物上的做旧痕迹——嗯,现在看来确实有点过于刻意了,没做到以假乱真的程度。”
他说完后停顿了一瞬,眼神带着些许复杂的情绪看向柱子,挤出了几分认输的诚意。
李强站在旁边挑了挑眉,一边听着张远承认这件仿品的来龙去脉,一只手不停地摆弄着茶杯,冷冷一笑,“要说这事吧,其实这件梅瓶虽然不是出自我师傅的亲手打磨,但从头到尾,我师傅可是全程参与指点的。”
“对于这门仿古制瓷的技艺,他老人家的独到眼光和细腻心得,可以说是江湖一绝啊。能把这锈斑的处理和釉面的掩饰这一套拆解出来,我得承认,识货的人,全国真心数不出一只手。”
李强的嘴角微扬,露出几分深藏不露的挑衅。他缓缓地伸出两只手,轻轻地拍了几下掌,拍得既不急促也不拖沓,似乎是在为柱子的眼光鼓掌。
“这一局,你们赢得很清楚也很漂亮。”
接着,他不疾不徐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整了整身上的西装,目光带了一点跃跃欲试的意味,“既然这样,那咱们也别浪费时间了,看看最后一件!”
话音刚落,他右手一扬,从身后拎起一个画筒,动作流畅而不失潇洒地将它带到桌面前。然后,他小心翼翼地解开画筒的封扣,将里面的内容物缓缓取出——那是一卷用暗黄色绢纸包裹起来的古画。他的手势娴熟却带着一份仪式感,几秒钟后,他将这幅古画小心摊开在桌面上,画卷展开时,似有一种旧时烟尘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随着手卷缓缓展开,露出了淡雅深远的水墨山水,仿佛将众人带入了一个诗意的世界。那远山如黛,恍若仙境一隅,在薄薄云雾的遮掩下显得幽深无穷,让人心生向往;而近处的流水宛如一条柔软的银带,在山脚下蜿蜒流淌,几乎能听见水流轻轻撞击河岸的声音。
画中树木疏密有致,枝叶间似乎藏着密密匝匝的鸟鸣,令人不由自主屏息静听。笔法如此疏朗秀润,似乎每一笔都带着文徵明的呼吸律动,充满了灵性。左上角显然题着“嘉靖壬子春日写于停云馆”的字样,其行笔间的俊逸流畅,仿佛画家在书写时心念所至,不加修饰,却自成风格。
旁边钤着两方朱文印,其一是“文徵明印”,印章上的雕刻繁细中透着沉稳,纹理间饱含着时光的痕迹;另一枚则为“衡山”,印文微微泛黄,展现出岁月赋予的古韵,仿佛在向观者低语着它的悠久历史。
李强轻轻收回按在画卷上的手指,眼神中闪过一抹得意的光彩,“明代文徵明《溪山清远图》,请鉴赏。”
他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笃定的自信,仿佛宣布的是一份无可置疑的真理。随即,他冲着秦浩峰和柱子微微点了点头,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这笑意既含挑战,又夹杂着些许炫耀的成分。
当看到那名头赫赫的“文徵明”的落款时,秦浩峰和柱子却愣在当场,脸上似乎隐隐浮现一丝僵硬。
“坏了!”秦浩峰心中暗自叫苦,字画鉴赏从来都不是自己的强项。
“不妙呀!”柱子似乎也同样心生退意,他快速扫了画面几眼,却看不出任何门道,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中交流着无言的心境,那是一种复杂的焦虑和无助交织而成的情绪。就在他们脑海一片混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难题时,突然间,从门口传来一声急促而清亮的喊声。
“让让让,让我过去!”宋青云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这好事怎么能落下我呢,到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