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玉林再次蹲下身子,鼻尖几乎要贴近地面,目光如炬,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足迹的纹路、深浅,将“底踪”的每一个特征都牢牢刻进脑海。随后,他站起身,顺着足迹的方向大步迈出村子,踏上了宽阔的公路。
华副局长立即做出部署,命令一名侦察员留守现场,保护好痕迹物证;又安排另外两名侦察员在村里展开调查走访。安排妥当后,他带着杨峻岐等人,紧紧跟在马玉林身后。
公路上热浪滚滚,柏油路面被晒得发软,踩上去黏糊糊的。马玉林追了一段路后,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杨峻岐,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小杨,你不是一直想跟着我学追踪吗?现在就是个难得的实战机会。这样,你负责路的那一边,我盯这边,咱们一起追,你也能在实践中学得更快。”
杨峻岐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赶忙点头答应。他凑到马玉林身边,认真听着对方讲解犯罪分子足迹和步法的特征,边听边在心里默默记着,随后快步走到公路另一侧,与马玉林保持平行,全神贯注地搜寻着线索。
马玉林这么安排自有他的考量。凶手行凶后惊慌失措,逃跑时毫无章法,公路两侧都留下了他凌乱的足迹。于是,两人时而并肩前行,时而分开搜寻,像两条敏锐的猎犬,死死咬住那行足迹不放。
然而,随着追踪的深入,离矿区越来越近,公路上的状况愈发复杂。载货汽车来来往往,轰鸣声震耳欲聋,车轮卷起漫天沙石煤屑,将路面铺得满满当当。
行人踩在上面,足迹转瞬即逝,即便偶尔留下印记,对于经验尚浅的杨峻岐来说,要分辨出哪些是凶手的足迹,简直比登天还难。
没追多久,杨峻岐就累得气喘吁吁,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浸湿了衣衫。他的眼神渐渐变得迷茫,脚步也慢了下来。
突然,他停下脚步,焦急地大喊:“老马,我这边没线索了!”他茫然地四处张望,在原地急得直打转,“那家伙是不是跑到你那边去了?”
马玉林同样眉头紧锁,低头仔细寻觅着,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我这边也没发现,别慌,再仔细找找!”
两人都停下了脚步,华副局长和其他同志也只好跟着驻足。一时间,公路上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热浪裹挟着汽车尾气不断袭来。
马玉林抿紧嘴唇,眼神中透着思索。他在公路上来回踱步,寻找无果后,果断走下公路。先是在公路左面的田头,弯腰观察着每一寸土地;接着又来到公路右侧,沿着干枯的水沟慢慢前行,不放过任何一处角落。最后,他又重新回到公路上,折返回来。
华副局长见状,赶忙迎上去,眼神中满是关切与期待:“老马,情况怎么样?有发现吗?”
七月的柏油路面在烈日下泛起扭曲的波光,仿佛大地在热浪中痛苦地扭曲呻吟。马玉林单膝跪在滚烫的地面,粗糙的手指像精密的扫描仪,轻轻摩挲着煤渣与碎石混合的路面,掌心能感受到细微的温度差异。
片刻后,他嘴角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弧度,起身时拍落裤腿上的尘土,眼神锐利如鹰:“公路两侧都没发现足迹,这小子肯定还沿着主路逃窜。
他又不是长了翅膀的飞鸟,能逃到哪儿去?咱们接着追!”沙哑的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仿佛早已在脑海中绘制出凶手逃窜的路线图。
华副局长望着蒸腾的暑气,眉头紧紧皱成“川”字。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在警服上晕开深色的痕迹。除了继续追踪,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抬手抹去额角的汗珠,向队员们点头示意,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马玉林身上。此刻的马玉林,双眼微眯成两道锐利的缝隙,仿佛两把出鞘的匕首,正全神贯注地分析着每一个可能的线索,大脑飞速运转,试图从这复杂的路况中找到突破口。
五十米的距离,在众人焦灼的等待中显得无比漫长。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挤压,令人喘不过气来。突然,马玉林猛地直起身子,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声音因兴奋而微微发颤:“好小子,可算让我逮到你了!”
那沙哑的呼喊声中,满是破局的狂喜。众人如同听到冲锋号角的战士,迅速围拢过去。顺着他颤抖的手指望去,只见在煤渣与车辙交错的路面上,仅有一抹若隐若现的痕迹,与周围的杂物几乎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杨峻岐几乎将整张脸贴在地面,鼻尖几乎要触到发烫的柏油。他瞪大双眼,瞳孔因竭力辨认而微微收缩,半晌后,无奈地摇头,语气中满是沮丧:“老马,我实在瞧不出什么名堂……”
话音未落,马玉林已蹲下身子,他枯瘦如柴的手指精准地落在痕迹边缘,像经验丰富的老中医把脉般沉稳:“这是半个前掌印,后脚跟踩在了炉渣上。你们看,”
他轻轻拨弄着炉渣碎片,“这块炉渣的裂纹方向,和受力角度完全吻合。”阳光洒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将那份专业与自信勾勒得愈发清晰。
“有了这个关键线索,后面就好追踪了!”马玉林直起腰,鞋底碾过碎石,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胜利的前奏。果然,断断续续的脚印如同被隐藏的密码,在他专注的目光下逐渐显现。
七里的追猎之路,烈日炙烤着大地,汗水浸透的衣衫在风中结出白色的盐霜,马玉林却始终保持着猎豹般的警觉,目光如炬,紧盯着每一个细微的痕迹。终于,土路尽头那排灰扑扑、摇摇欲坠的工棚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