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曹睿与毌丘俭二人说话之时,从寿春来的使者寻到了驾前,将书信递给了侍中卢毓。!幻/想′姬\ !更¢歆^醉!快′卢毓将书信递给曹睿,曹睿打开看了几眼,随之又将其合上。
“陛下,”卢毓问道:“内阁书信,是不是要回复一下?”
“不必了。”曹睿道:“舒县离寿春也不远,让使者回返吧,就说朕明日清晨加速行军,待回到寿春之后再和内阁慢慢分说这些琐事。”
“遵旨。”卢毓应声。
曹睿骑在马上,朝着东北面寿春的方向望了一望,长吸了一口气。
内阁送来的书信中说,孙权在江东杀了陆瑁,监禁了顾雍近两月,和臣子离心离德。
但与孙权比起来,大魏虽说面上好看很多,但内里真是这样吗?起码此前告诉他们为皇子封王和选阁臣做王傅一事,内阁对此事并没有半点言语!
数日后,寿春,司马懿家中。
司马懿在家中备下酒席,设了家宴,宴请了同为阁臣的尚书仆射陈矫。行在到了寿春之后,臣子们做事的排场也比在洛阳小了许多,十二道热菜,加上谯县酿的名酒,只有他们两个人用。
至于伺候酒宴的责任,当然就落到了司马师和陈本两个年轻人的肩上。
酒宴随着一些无关紧要的琐碎之事开始,聊着聊着,也渐渐深入了些。
“季弼,满饮此杯!”司马懿举起酒樽。
“好,仲达请。”陈矫应声,二人同时举杯将酒饮尽。
待酒樽放下后,陈本与司马师二人同时为自家父亲填满了杯中之酒。*微·趣·小·税+ `免/费\岳.黩+
司马懿道:“再过两日,陛下就要回寿春了,出巡近两个月,这两个月中朝廷上下发生的事情众多,你、我二人身为阁臣,恐怕也少不了诘问。”
“是啊,仲达说的没错。”陈矫点头:“彭城将作之事是西阁的麻烦,落不到你我二人的头上。但陛下让蒋子通来筹划的水军之事,陛下是一定会问的。”
“不止水军。”司马懿摇了摇头:“莫要忘了更加重要的事情。”
“王傅?”陈矫挑眉。
“正是王傅之事。”司马懿轻叹一声:“四位封了王的皇子,连乳儿都要选一王傅,又摆明了要从四位阁臣里选,我等岂不为难?”
“若选得好,那还能为朝廷立下些许苦劳,若选得不好,那就全是麻烦事情!”司马懿顿了一顿,面露苦笑:“我说错了,不是我们如何去选,而是没得选,只能听陛下心意来为。”
“既然封王的旨意下来了,那现在都是王了。皇三子寿张王和皇四子博平王,这两位没什么好说的,无功无过,安稳度日就好。可邺王和长乐王,一个乃陛下长子,封了邺城这般都城,另一个是孙权外孙,身处嫌疑之地。终究还是要有人为难的!”
陈矫却没有如司马懿所愿一般直抒胸臆,而是嗤笑了一声:“仲达何必拿这般事情来问我?我可记得清楚,你弟叔达(司马孚)在建安年间,可是先做了雍丘王的文学掾,而后转成了先帝的中庶子!”
“这般事情该如何去做,你们兄弟可是比我要清楚的多!”
“若季弼不说,我倒连此事都忘了。·求~书?帮- ~追.最,歆-彰.洁!”司马懿笑笑:“你当时不在邺城,不知这件事内里的细情。雍丘王彼时已经显了颓势,叔达找了雍丘王要辞官,言真意切,说要辞官。叔达就这样没了职位在身,先帝才将叔达征辟过来,并不是什么直接从雍丘王处来到先帝处的。”
陈矫一边往口中夹菜,一边乐出了声:“君子可以欺之以方,雍丘王是个方正君子,司马叔达就是那个欺他之人!”
“随你怎么说。”司马懿摇了摇头:“彼时是彼时,但如今的这个场景,我是真不知该如何做了。”
陈矫将口中的细嫩鱼肉咽下,又将竹箸放好,端坐起来看向司马懿:“仲达既然与我说到这个,想必腹中也一定有了想法。勿要再绕圈子了,仲达,不妨直言!”
司马懿点了点头:“四位王傅由四位阁臣担任,此事实在不羁。依我来看,要么待陛下回返,顺势直接将皇长子推到太子的位子上!名份一定,这样我们也不用为难了。”
“仲达。”陈矫轻叹一声:“当日我便不甚明白,你为何总要将邺王推为太子呢?”
司马懿也端坐起来:“立嫡立长,岂不是国家正经事情?我为大魏三公、辅政阁臣,如何说不得这般事情了?”
陈矫又叹一声:“邺王哪里就是嫡长了呢?虽是最长,可嫡庶的名份却未定下来,毛贵嫔依旧是贵嫔,还不是皇后?”
“这能有多大区别?”司马懿摇了摇头:“宫中只有五个等阶,最高一阶的皇后空缺,贵嫔里就只有毛贵嫔一人,纵然不是皇后,又与皇后能有多大区别呢?”
“那也不是立他的理由。”陈矫道:“如今皇子们尽皆年幼,邺王不过六岁,陛下也才三十岁,又不是没有子嗣,哪里就到了需要考虑储君的程度
呢?还是太早!”
司马懿依旧坚持:“早与不早,都是早晚要立的。”
“是要立,却也未必要立长子!”陈矫有些不太耐烦,斩钉截铁的说道:“六岁小儿,能看出什么贤与不贤出来?待长到二十岁时,再立太子也不迟!其他几位皇子,也未必比邺王差!”
“我亦不是家中长子,少时家里还将我过继了出去,可如今来看,我为大魏阁臣、尚书仆射,那些嫡出的兄弟又可有一人比我更强?”
“季弼脱颖而出是你自己的事情,是你族中没有福分。”司马懿摇头反驳道:“话不是这般说的,我还是觉得早些立比晚些立好。”
陈矫被司马懿反复的车轱辘话弄得有些不耐:“仲达为何如此这般执着?早些立晚些立,曹氏又不会每一代都夭折长子!”
眼见陈矫言语有些不太妥当,跪坐一旁侍餐的陈本连忙用木勺舀起酒来,起身加到陈矫的酒樽中,小声提醒道:
“大人还是勿要再这般说皇子们了。”
陈矫本就有些烦躁,陈本这么拿身子一挡,加上又低声劝阻,陈矫愈发显得不耐了:
“说说说,我与司空说话,你这孺子插什么话?”陈矫瞪了陈本一眼:“如此啰嗦,早知如此,我就带你弟休渊来了!”
陈本喏喏退后,不敢再说一句。
对面的司马懿和司马师二人已将这一幕都看在了眼里,司马师率先低下了头。果真是亲父子,这父子二人饮了酒后,竟也都是一般模样。
司马懿叹了一声:“既然季弼如此坚持,那我也不再谏言太子之事了可好?”
陈矫顺了顺气,点头道:“理应如此,该选谁不该选谁,让陛下自己决策就好了。”
司马懿又道:“如此,那你我二人当争一争皇三子、皇四子的王傅之位了。”
陈矫问道:“仲达有何计策?”
“哪里有什么计策?”司马懿苦笑道:“只不过你我二人同在东阁,应提前通气才是。西阁董公身为大魏三公之首的太尉,年高德劭,应为皇长子王傅,大将军宗室重臣,按顺序推下来,应为皇次子王傅。你我二人不及董公和大将军远甚,列在其后极为合理。”
“确实合理。”陈矫没有想太多,点头说道:“那就按仲达说的这样来办!”
“嗯。”司马懿举起酒樽:“来,再饮一樽!”
陈矫点头相允,又应了这一樽。
司马懿放下酒樽后,笑道:“季弼,昔日你在秦州做刺史之时,曾与我秉烛夜谈,称想回到中枢。数年过去,经我举荐,季弼总算也入了阁。若从今日之时回顾,季弼当年的心愿可否都满足了呢?”
陈矫笑道:“人苦无足,得陇复望蜀。既然入了阁,那便想着有生之年能不能再做上一任三公了。”
“三公?”司马懿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如今大魏并没有因天象灾异这类事情罢黜三公的先例,我如今身体康健,能饮酒食肉骑马弯弓,想来再活个十年不成问题。季弼若想要个三公的位子,恐怕要从别处去寻了,从我这里是寻不来了。”
陈矫苦笑一声:“我又如何不羡慕仲达一副好身体?自去年来,我这身子常常疲累,想来也就是数年之间的事情了。来了寿春,此处比中原更加阴湿,想来也没几年的日子可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