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
安子墨被王阳这一系列的操作整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别装了!”王阳缓缓起身,狡黠的看着他,“你跟着我难道不是为了这个?”
“不……不是!”安子墨有些哭笑不得,赵冰冰说王阳是拉皮条的,没想到自己也接活。“你可能误会了,我……”安子墨支支吾吾组织语言却被他不耐烦的打断。
“你放心!戴两个很保险,就是体验感差了点。”
安子墨看着眼前可以算是“英勇就义”的王阳实在想不到他刚刚连走路都费劲,轻轻一碰就会摔倒,现在却像个没事人似地跟他开诚布公的谈论进一步的发展。
“你还记得赵冰冰吗?”安子墨只好实话实说。
“操!” 王阳楞了一下,盖上了被子点上床头柜的烟透过一缕烟柱叹了口气,“天上人间不是才刚倒,她就这么迫不及待要人了?”
“不是,我是来向你打听一个人。”
王阳来了兴致,饶有兴趣的看着安子墨,“男的?”
安子墨点点头。
王阳干笑了一声,“怪不得这么镇定自若,原来是有人选了。”他猛吸了一口烟,一瞬间就剩下了烟蒂,“说说看是谁。”
“安辰深。”
“谁?”王阳像是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似的陌生。
“一个蓝眼睛的混血。”
王阳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他的笑声随之传来,安子墨并不知道到底哪里好笑。
“这你应该找赵冰冰那个女人,她曾经是那个傻子的上司。”
“我就是想知道安辰深怎么遇到你的。”安子墨理直气壮的看着坐在床上的王阳,就像是安辰深的一切不幸都是他造成的一样,如果他没有把安辰深介绍到天上人间。
“你喜欢他?”王阳目不斜视地盯着他的眼睛。
“我是他……”安子墨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出了那句,“我是他哥哥……”
王阳的眼神里满是不屑,应该说是鄙夷。
“看来你们兄弟俩的感情也不怎么样嘛,这都多少年了,才想起来有这么个弟弟?”王阳的表情里竟是戏谑,“当初我在海市发现他的时候,他正在垃圾桶里找吃的。”
如果说赵冰冰口中的安辰深让他觉得自己该判刑,那么王阳口中的安辰深让他觉得自己该直接枪毙。他一直一厢情愿的把安辰深离开他们的日子想的很美好,因为他是安辰深,人见人爱的安辰深。即使是没有陈良的家,他也会找到其他属於自己的家。这也是他能心安理得的对於安辰深的离开缄口不言这么多年的原因。
可当他从报纸上看到安辰深的那一刻,他所有自欺欺人的心安理得正在一点面具后的最后一击。他唯独忘了,安辰深是个傻子,他连激动起来大小便都会失禁,怎么妄想他会遇到好心人。
他从王阳的口中串联出了安辰深走丢后的时间线,整整20年,他一直都在颠沛流离中等着别人不认识的安子墨去找他,他再也没有遇到过属於他自己的家。
那一年,安辰深离开了安子墨的视线,越走越远,越走越偏。一路上他都在喊着哥哥,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丢了。夜色降临时他走到了一处桥洞,洞里常年住着一位拾荒的老妇人和一只黑色的大狼狗。由於她身上长满了脓包疮再加上脾气很火爆,其他的流浪汉都不敢靠进她。这也使得她能一个人霸占着得天独厚的大面积地盘。
那晚安辰深的误闯扰了她的清梦,趴在地上的大狼狗叫的更是气势汹汹。老妇人只是缓缓擡起眼皮看了一眼安辰深便又闭上了眼睛。狼狗见自己的主人没什么反应也渐渐不再叫唤,而是发出呜呜呜的声音,竖着仅有一只的耳朵警惕的注视着陌生人的一举一动。
安辰深还是怕的,他挪到了另一个流浪汉的边上蹲着,眼看着狼狗的样子越来越小他才放心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目光呆滞的看着桥上川流不息的车流和经过的人群。那一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想着想着便不知不觉瞌上了眼睛。
等他醒来时两位衣裳褴褛蓬头垢面的老人正在吵架,一个是睡在安辰深旁边的男人,一个是养着狼狗的老妇人。狼狗正在老妇人旁边时不时呐喊几句助助威。
一阵凉风吹过,安辰深只觉得自己浑身冷飕飕的,他裹紧自己时才发现身上仅剩一条短裤,衣服和裤子还有鞋子已经不翼而飞。他张着疑惑的大嘴巴看见了流浪汉手中抱着的衣服有些眼熟,好像和自己失踪的衣服有点像。
这时的流浪汉吵了没几句便乖乖的把衣服扔给了老妇人,负气的背上自己仅有的一点家当离开了桥洞。那些和自己身上有些相似的衣服最终回到了老妇人手中。安辰深痴痴的望着她却不敢开口要。
老妇人斜了他一眼把衣服扔到他面前,“脑子不好使?衣服被扒了都不知道?”
安辰深打了个寒颤,笨手笨脚的穿上了衣服。此时老妇人正在煮着热气腾腾的面条,看着将近一天一夜没吃饭的安辰深直咽口水。老妇人对上他垂涎的眼神倒了一半给趴在地上的大狼狗,它像是怕安辰深会抢似的,片刻间便舔的一干二净。一滴汤汁都没有留。
安辰深看了一眼老妇人便离开了桥洞。从那天起她再也没有见过安辰深。直到几个月后的一天夜里,那时的海市已经进入了冬天,桥洞下的拾荒者也到了一年中最难熬的时间。老妇人带着狼狗穿梭在凌晨寒冷的大街小巷,寻找着这座城市一夜狂欢后的战利品。她要想多拣点瓶子就要比所有的流浪汉都要起的早。她心里清楚,男人就算是到了解决不了温饱的时候,依旧没有女人勤快。
这一天,她收获颇丰。就在她驮着满载而归的战利品返回时,看见了缩在公共厕所外面的安辰深。原本她以为是附近的流浪汉没去理睬,但她回过头的瞬间还是看见了那双别具一格的蓝眼睛,他也正在看着老妇人。
看着他遮住脸的长发,一身的狼狈,显然已经和这座城市的流浪汉融为了一体。让她惊讶的是,这个好看的小夥子居然没有饿死。看他那消瘦的颧骨,估计离饿死也没差几天了。
老妇人问她为什么没回家,但他已经忘记了老妇人,而是睁着迷茫的眼神傻傻的看着她。她没再多问,这城市的流浪人多了去,每个人都有不得不流浪的原因。就像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是被三个儿子儿媳联合赶出来的,因为她被确诊淋巴癌。她有家,但容不下她。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自己刚买的包子,还热乎着递给了安辰深。他饿极了眼,连谢谢都没说就抢了过去,比狼狗吃的还快,吃完还厚着脸皮朝她伸出手。
老妇人本想直接扭头就走,但不知道出於什么原因,她想到了自己的儿子。於是,就这么鬼使神差的把他又一次的带回了桥洞,还给他煮了一碗鸡蛋面,那个鸡蛋她一个星期都没舍得吃,这下全便宜了这个小子了。
安辰深像是明白了跟着老妇人就有吃的,他开始寸步不离的跟着老妇人。刚开始老妇人会凶他,赶他,他都没有离开。反而跟着老妇人一起去捡瓶子,捡到的瓶子都给了老妇人。有时候见她背不动还会帮她扛着,时间久了老妇人竟也习惯了和他一起生活。
白天,他们就在桥洞下睡觉。老妇人负责做饭,傻子负责吃,老妇人每天做饭前都要唠叨好一阵,抱怨安辰深人傻饭量大,她捡瓶子的钱都不够傻子吃的,本来她还想存点棺材本的,这下都被傻子吃完了。
凌晨,她们就去捡瓶子。安辰深吃的多力气也大,每次他都能一边扛着一袋,手里还搂着一袋。而老妇人大多数都是空着手一人一狗跟在他身后。她们俩不知不觉竟在桥洞下相依为命了两年。
这种艰难却又有些稳定的日子在第三年的年底被老妇人突如其来的咳血给打破。安辰深一如往常在凌晨醒来时却见老妇人还躺在简陋的被子里。他不明缘由的晃着老妇人,老妇人本就虚弱的身体被他不知轻重的晃的快散架。
她使劲全身力气起来,走在路上总是头重脚轻。她勉强跟在安辰深的身后撑了一天,回去就病倒了。她肯定不指望一个傻子能照顾她,於是给了他钱让他自己去经常买包子的早餐店买吃的。
不过这傻子还算有点良心,他还知道省下一个肉包子给老妇人。她看着眼前原本俊俏的一个小夥子变成了邋遢的流浪汉心里一阵惋惜,本就没食欲的她还是把肉包子让给了安辰深。
她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棺材本她也没存够,但还是有一点微薄的积蓄,应该能保证这个傻子两个月不会饿死。她把自己的存款都给了安辰深,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省着花,一顿吃一个包子虽然饿了点,但能保证他不会饿死。剩下的就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交代遗言的那一天,安辰深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为了自己口袋里突然多出的钱而兴奋的睡不着。就在那一天深夜,一个男人突然猝不及防的跳进了河里。老妇人和安辰深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他拉上了桥洞。
而眼前这个湿漉漉,瑟瑟发抖的男人正是王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