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舟过雨 作品

67. 第六十七章

    这下,李御史已然被震得说不出话了。坐着就算了,谁审讯让犯人坐主位上的啊!


    到底是我审她还是她审我!


    谢隅眼神盯的人发毛,秦悦虽觉不妥,但还是挨着他坐下了。


    眼看两位大人快要被这场面惊得口吐白沫昏厥过去,旁边岿然不动暗自看戏的礼部尚书终于有所动作。


    他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文书:“秦小姐昨日签订契约后便将物件交至礼部。这是她当时呈递的契约与密函,上面有她的印鉴和本官的批注。”


    刑部侍郎脸色骤变,接过文书的手微微发抖。这完全不在他们计划之内。


    暗阁不是关押了他儿子傅延吗?怎么他还站摄政王那队去了?


    御史接过文书,横竖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异常。没想到临门跳出个无关的第三人给她作证,证物也都齐全。


    “礼部这些时日亦在稽查光禄寺内腐一案,秦小姐此举不仅王爷知晓,本官亦知。”


    秦悦:开始了,睁眼说瞎话技能。


    谢隅看向退在一旁的刑部侍郎,“本王很好奇,你急着给秦小姐定罪,是奉了谁的命?”


    他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还是说,你也是这贪腐案中的一环?”


    刑部侍郎被他的眼神看得寒毛直竖,膝盖一软便跪了下去,“下官、下官不敢。”


    他额上渗出细密汗珠,无暇擦拭,只得顺着话道:“既然有傅大人作证,那秦小姐自然……自然无罪。”


    话音刚落,御史猝然指向郑德厚:“郑署正所言还未定夺,大人还是尽快将韩少卿请上公堂对峙吧!”


    刑部侍郎两面夹击,简直要被逼得狗急跳墙。堂上这个浑身散发杀气的阎罗步步紧逼,韩相那边他也不敢得罪啊!


    还未等他想明白该如何搅浑水,谢隅大手一挥,“将人带上来。”


    堂下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四名亲兵押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进来,那人官服凌乱,却仍强撑着一副倨傲神色。


    “你、你好大的胆子!”韩时殊挣扎着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


    “未经三司会审,你凭什么拿我?是真觉得我韩家势弱无人吗?!”


    他千算万算,没料到谢隅竟敢直接在京都对他下手!到如今局面,他被暗阁捉押的事必然传入韩相耳中,不肖多时,就会派人来救他。


    秦悦心头一跳,知道韩时殊是个怼天怼地的主儿,没想到面对谢隅还能如此张狂。


    谢隅笑意森然,并未答话,扬手将一本蓝皮账册“啪”地扔在他面前。


    账册翻开的页面密密麻麻记着款项,朱笔批注刺目如血。韩时殊瞳孔骤缩,盯着那满是圈叉的痕迹抖若筛糠。


    “有解释么?”谢隅声音不疾不徐,却令堂上温度骤降。


    郑德厚突然膝行几步,指着韩时殊高声道:“王爷明鉴!这些都是少卿大人的主意!账本上的字迹也都是少卿亲笔所书!下官只是被迫从命啊!”


    韩时殊脸色铁青,账本是他所记载没错。可他成天吃喝玩乐哪懂算账?不都是郑德厚说一句他记一句?


    发觉自己被人阴了,他猛地挣开禁军桎梏,一脚踹在郑德厚背上:“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若非我有意提拔,你能当上署正?!”


    窝里反目的狗咬狗场景实在令人唏嘘,秦悦摇头感叹,还是边境太平,北桓太富,才滋生这么多蛀虫,蛀得腐败集团内部摇摇欲坠,脆弱至极。


    御史瞧了瞧地上那本账册,从袖中取出一纸诉状,与上边的字迹仔细比对。


    翻过几页,御史双眉紧蹙,道:“这诉状乃是昨日韩少卿交予下官,为弹劾郑署正一事。如今看来,两物字迹如出一辙,的确是韩少卿亲笔。”


    “不……这东西……”韩时殊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他能怎么说?说自己其实一窍不通,全听下属做事吗?那只会教旁人更看他笑话,坐实他无能的名声。


    谢隅睨一眼郑德厚:“赃款何在?”


    郑德厚如蒙大赦,急声道:“回王爷,都在光禄寺良酿署地下酒窖!需要特制钥匙才能开启,钥匙就藏在正堂东厅韩少卿桌案的暗格里!”


    “去查。”谢隅一挥手,陆眠领命而去。


    堂内气氛凝滞。


    韩时殊面如死灰,却仍强撑道:“家父若知晓我受此遭遇,定会──”


    “你倒是提醒了本王。”谢隅突然打断,意有所指道:“芜州之事即将收尾,算算日子,扶光也该回京了。”


    他忽然沉下眼色看韩时殊,目光却仿佛透过他看着另一人。“韩相在京外……还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死寂一般的缄默,在场众人各怀鬼胎。


    须臾过后,李御史横眉冷对,对韩时殊喝道:“韩少卿好一个贼喊捉贼。昨日你还递状举报郑署正与秦姑娘背地勾结,原来你才是幕后之人。”


    韩时殊也没想到自己玩脱了。他请御史来是牵制谢隅的,这会儿居然把自己给玩进去了。


    小半时辰后,陆眠领着影卫匆匆返回,手中捧着一个锦盒。


    “禀王爷,钥匙确在暗格中找到。地下酒窖已开启,目前只搜出部分赃银。”


    谢隅漫不经心拿起盒中钥匙,轻轻一抛,东西“叮啷”一声落在韩时殊面前。


    “韩时殊,不翼而飞的官锭莫不是都被你花去了各处酒楼?”


    堂下私语声渐起,大多是嘲笑。


    韩时殊咬牙切齿,现下人为刀俎而他为鱼肉,只能求助堂上唯一一个自己人。


    他扑向刑部侍郎,“崔大人,你与家父交情深厚,应当知晓我韩家忠良,怎会去贪这点小钱?”他又指向郑德厚,“显然是有小人陷害!”


    然而刑部侍郎自身难保,哪里还护的了他,只能拼命撇开他的手试图撇清关系。


    “将韩时殊押入暗阁地牢。郑德厚虽为从犯,但检举有功,暂且收监候审。”


    影卫领命,韩时殊被人架着拖下去,歇斯底里的叫骂声回荡在刑部正堂:“郑德厚你不得好死!还有你……背信弃义!”


    他死死瞪着刑部侍郎,声音戛然而止,应是被人堵了嘴。


    谢隅目光扫过堂上众人,御史还在兢兢业业翻看账册,刑部侍郎已然缩至角落,如丧考批。


    他侧首看向秦悦,下意识去牵她手。秦悦吃痛地收回:“嘶,等等。”


    察觉到她反常,谢隅捉住他手腕将长袖掀开。


    白皙如玉的手指此刻布满伤痕,指节处因大力挤压肿成几个鼓包,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很轻,仔细一听,隐隐藏着些压抑。


    这一看就是受过刑的手,刑部正堂顿时鸦雀无声。


    她能感觉到他的手在用力,唤了一声:“谢隅,你先松开。”


    谢隅眼底骤然涌起一片阴鸷,剑眉紧缩,唇边却泛着杀人灭口的笑意,脸上表情实在颇为诡谲。


    他看向刑部侍郎:“你用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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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简单四个字让刑部侍郎瞬间面如土色,他分明看见谢隅那双眼睛里翻滚着嗜血的暗涌,连忙道:“下官不敢!”


    他身子又伏低了些,额头重重磕在石板上,“便是借下官十个胆子,也断不敢对秦姑娘用刑!她在牢中都是单独关押,好菜好饭供着,下官绝无动刑之意啊!”


    谢隅不语,指腹轻轻摩挲过她肿胀的指节。


    秦悦道:“不是他,是韩时殊,他认出了我是那日在鸢玉楼的花娘,估计是想报那时的仇吧。”


    她说的轻松,话语却像细微的木刺扎进他心口。他霍然起身,玄色蟒袍如垂天之云,随沉稳的步伐掠过石阶。


    “很好。韩时殊倒是……很会挑时候。”


    他停在垂首跪地的刑部侍郎身前,俯身问他:“有人在刑部动以私刑,你竟然不知?”


    刑部侍郎声若细蚊:“下官的确不──”


    话未说完,头上的官帽便被掀翻在地,谢隅扯着他头发迫使他仰面回答,“继续说。”


    他头皮被扯得发麻,几乎要被连根拔起,整个人舌头打结话都说不清楚:“下官真的不知韩少卿昨日曾进过大牢!此事下、下官定会细查!还请王爷给下官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你当真不知?”


    谢隅显然不信,手上力道又添了几分。密密麻麻的锥心之痛从头皮渗入,刑部侍郎鬓角已经有被扯动的鲜血缓慢渗出。


    秦悦倏然起身:“他应该没说谎,牢内送来的瓜果都很新鲜,确实没苛待我。”


    御史也放下手中账册:“殿下,此乃刑部正堂,门外尚有百姓围观,万不可失体统!”


    谢隅偏头看向秦悦,后者朝他点了点头,内心疯狂默念劝他冷静。


    他冷哼一声撤了手,“帮着动刑的狱卒,你知道该怎么处置。”


    死里逃生的刑部侍郎高呼定会严惩。


    “退堂。”


    ……


    车厢内熏着安神的雪松木香,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


    谢隅执起她手,接过陆眠递来的伤药小心翼翼涂在她红肿的手指上。


    “嘶,你轻点。”秦悦咬住下唇,被这刺痛惊得呼出一声。


    谢隅来之前她还没觉着有什么,忍忍就过去了,除了昨晚疼的她一宿没睡着。


    可如今被他照顾着,心底莫名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酸涩。


    一个人的时候只能靠自己,内心自然强大。久而久之,这份独立也便融入骨髓。


    可人一旦有了依靠,便会不由自主地软弱。因为那个人会传递一个信号:你可以向我求助,向我诉苦,向我敞开心扉。


    晶莹的泪珠突然落在手背,碎成六瓣。


    她头一回在谢隅脸上看见惊慌的神情,牵着她的手甚至不住轻颤。


    “怎么了?太痛了?”


    转变的太快,上一秒还在扯人头皮放狠话的谢隅,下一秒就给她擦起眼泪来了。


    其实还好,药膏冰凉缓解了她不少痛觉。可她还是止不住地落泪,像是溃堤的洪流泛滥如织。


    “痛啊,痛麻了。”


    她笑着哭,表情别提有多奇怪。


    可谢隅却当真了,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秦悦:“……”


    吹一吹都不会嘛?自己没谈过,难道没见过别人谈?


    对面的人愣了几息,随即执起她的手轻轻朝伤口吹气。


    指节传来阵阵凉意,连带着她那份不安与委屈一并化作惠风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