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牛角包 作品
40-50
沈云舒装傻否认到底,“什么伺候得好,你从哪儿听来的闲话,我什么时候敢劳你冯老板伺候过。”
冯远山道,“装傻也没用,待会儿我们再好好说说这件事。”
沈云舒肩膀放松下来,仰起头看他,眸底藏着些笑,“待会儿我可没时间跟你说什么,吃完饭我和小知言就要回机械厂,你是不是给忘了。”
冯远山愣了下,又想起来,他们这儿的老礼儿,结婚前一天,新人不能碰面,前几天她已经跟他说过,她今晚就得回机械厂那边。
他刚脑子里都是刘承北打趣他的话,开车一路奔回来,心情就跟那十几岁的傻愣小子一样,直接把这茬儿给忘了。
冯远山攥上她的手腕,重新做安排,“小知言就不要回去了,让他跟着老太太睡,我过去陪你前半夜,过了零点我就出来睡车里,不然我也是不放心,得过去守着。”
沈云舒摇头,脸更红,“不要,青萤姐和岁岁今晚会过去,我们已经说好了,你也不用守在外面,院墙上面都茬上了玻璃,没人敢乱翻的。”
冯远山拇指有下没下地摩挲着她的腕骨,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沉默看她。
沈云舒在他目光的注视下,心里生起些鼓噪,可还是没松口,机械厂那边的房子隔音有多不好她比谁都清楚,他折腾起来不管不顾,不什么都被人听了去,她脚尖轻踢下他的鞋,小声道,“就分开两个晚上呀。”
冯远山攥紧她的手,“不是两个晚上,是六个晚上。”
沈云舒开始还没明白他这六个晚上是怎么得来的,转念才想清楚他是从哪天开始算的。
他看她的眼神里好像还有些幽怨,沈云舒想笑,又忍住,像哄小知言那样,伸手揉揉他的头发,柔声道,“急什么,洞房花烛夜总有你表现的时候,这两天你再多攒攒劲儿。”
冯远山微一怔。
沈云舒尝到了逗弄人的乐趣,她屈指蹭蹭他的下巴,“怎么愣神儿,难道那天你就想白顶着个新郎官的名头,晚上不准备出力。”
冯远山冷笑声,掐上她的腰,“沈云舒,我看我就是这些天把你惯上天了。”
沈云舒忙抵住他的肩,提醒他,“姥姥可是在外面呢,你不能欺负我。”
两个人说话的声儿一句比一句小,这沈云舒还怕老太太会听到,心一直有些提着。
冯远山断她的后路,“放心,老太太早就出去了。”
顾老太太活到这么大年纪,看什么看不出来,她早在冯远山进厨房时就拍拍手上的面,哼着小曲儿起身,到院子的南墙根儿拿蒜去了,新婚小夫妻,那可正是腻歪的时候,她得腾地方。
沈云舒心里一慌,推他更用力,他胡来起来就没个完,上次被松寒堵到厨房里的事情还让她心有余悸,她可不想今天再当一次猫,她小声求饶,“远山哥,我错了还不行吗。”
冯远山不受她的软,“只嘴上说错?”
沈云舒被他困在怀里,抿紧唇和他对峙。
小知言滑冰回来,跑进院子里,先高兴地大声叫“太奶奶”,又问小姑呢。顾老太太回他,小姑在屋子里呢。小知言虽然急着想见到小姑,可还是乖乖走到太奶奶跟前,一手帮太奶奶拿蒜,另一只手又牵上太奶奶的手,小姑说太奶奶照顾他,他也要学会照顾太奶奶。
顾老太太握着小知言的小手,温声问着他都在外面玩了什么,一步两步走得慢极了,小知言配合着太奶奶的脚步,奶声奶气地回着太奶奶的问题。
走在后面的顾松寒有些纳闷老太太今天怎么走这么慢,他刚凿冰窟窿捞鱼,一只脚陷进了水里,湿了个鞋底,他着急进屋想换鞋,只是还没走两步,就被老太太一声咳嗽给叫停住脚。
他看老太太。
老太太瞪他一眼,平常走得吊儿郎当的,今天倒快起来了,急什么急,没眼色。
顾松寒看到院子里停着的车,马上明白了老太太眼神里的意思,他脚慢下来,扬声故意道,“我哥回来了?他人呢。”
厨房里,沈云舒的心跳越来越快,相比之下,冯远山耐心很多,一手牢牢控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还有心思顺着她耳边掉落的发。
沈云舒听到小知言的声音已经在靠近门口,她呼吸一紧,踮起脚亲了他一下就想了事,只是脚跟还没落回地,他的掌心压上她的背,又将她原封不动地压回到他的唇上。
冯远山不准她糊弄敷衍,哑声道,“认真亲。”
沈云舒都要急哭了,可看他的眼神也知道,她要是不让他满意,他不会放开她,沈云舒颤手搂上他的脖子,把这段时间学到的和她自己领悟到的,跟交作业考试一样,一股脑地全用到了他身上。
小知言进到屋里叫起了第二声小姑,他才将她放开,又摩挲着她的唇角亲了亲,给她理好乱掉的头发,扯下有些皱起的衣服,还能淡定地回小知言的话。
沈云舒这顿晚饭吃得格外得安静,她坐在他旁边,连头不敢太多地抬起,他给她夹什么,她就吃什么。
她的嘴红得太明显了,她刚拿凉水洗了把脸也没消得下去,老太太多余的话从来不会说,可脸上止不住的笑又把什么都说了。
沈云舒想吃完赶紧下饭桌,结果吃得一急,把舌尖给咬住了,她皱眉忍下疼,好歹没哼出声来。
冯远山转头看她,“怎么了?”
他一问,一桌子的人都看过来。
沈云舒在桌子底下的腿踢上他,让他别看她,又缓缓脸色,笑着对老太太道,“就是不小心咬了下舌头。”
小知言坐在冯远山的另一侧,抻着小脖子过来有些担心地看小姑。
沈云舒安抚他,“小姑没事儿,一点都不疼。”
冯远山起身去厨房给她倒水。
小知言咽下嘴里的饺子,看着沈云舒的脸道,“小姑的脸好红。”
顾松寒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接小知言的话,“对啊,嫂子的脸怎么这么红?”
老太太给沈云舒解围,“今天的火烧得旺,屋里热,我吃饭吃得背上都冒汗了。”
冯远山不在场压着,顾松寒嘴又贱,“不对啊,老太太,您这光热得冒汗,脸怎么不红。”
小知言眨了眨眼,想明白了什么,高高地举起了手,“我知道,因为太奶奶不是新娘子,小姑要当新娘子了,新娘子的脸都是红红的,可好看了。”
小知言之前见过一次娶媳妇儿的阵仗,他当时见到的那个新娘子脸就抹得红红的,就跟红苹果一样,他记得很清楚。
他话一说完,屋子里静了下,顾松寒忍不住拍着桌子笑起来,完了,他怎么觉得他儿子还没生,就已经要后继有人了,这小子这小脑瓜是咋长的,怎么这么鬼灵精。
顾老太太也笑得合不拢嘴,捏捏小知言的脸蛋儿,“太奶奶也是当过新娘子的,等有时间我给你找出压箱底的照片来,让你看看太奶奶当新娘子的时候,脸是不是也是红红的。”
小知言想不出太奶奶当新娘子是什么样子,他使劲点头,高兴道,“好哇!”
冯远山端着水杯从厨房出来,目光扫向顾松寒,顾松寒嗖一下收住脸上的笑,端起碗来老老实实吃起了自己的饭。
没了顾松寒的笑,那边老太太和小知言说起了她当年结婚的趣事
儿,小知言听得认真,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了她这儿,沈云舒才稍微压下些身上的不自在,她刚才差一点儿没找个借口直接逃离桌。
冯远山坐下,把水杯放在她手边,眼神问她还疼不疼,沈云舒剜他一眼,她疼都赖谁,现在知道在这儿装好人了,冯远山刮了刮她粉盈盈的脸,声音低到几不可闻,“新娘子是挺好看的。”
沈云舒喝了两口水,心里还是乱哄哄的臊,听到他的话,耳根又是一热,她绷着一张小脸儿再踹他一脚,冯远山眼里的笑更深了些。
斜眼偷偷目睹了全程的顾松寒都要惊掉下巴,敢对他哥动手的人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果然还得是他嫂子,看来这个家的地位顺序又要发生变化了。
只不过再怎么变,他好像都是排在最末位的那个,顾松寒也不知道自己的命怎么会苦成这样。
小知言说是想回机械厂睡觉,可等到真要走了,自己的汽车模型不舍得,小熊玩偶不舍得,小熊枕头不舍得,都要带着一起走,更不舍得小顾叔和太奶奶,抱着太奶奶亲了又亲,亲得顾老太太都想收拾东西跟着他们一起去机械厂。
等到快十点才算是出了门,冯远山开车送他们到机械厂,院子里已经亮起了灯,沈云舒给了方青萤这边的钥匙,方青萤已经带着岁岁过来了,她提前生着了炉子,不然屋里会冷,岁岁听到车的响动,掀开门帘站在门口高兴地喊“知言哥哥”。
小知言被冯远山从车上抱下来,想急着去找岁岁,又有些舍不得小姑父,他搂着冯远山的脖子撒娇道,“小姑父,我会很想你的,你后天要早点儿来接我和小姑回家去。”
冯远山被他的话惹出些笑,这姑侄俩,不论是撒娇,还是哄人,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捏捏他的小脸蛋儿,温声道,“好,小姑父会早早地就过来接你和小姑回家。”
小知言得了小姑父的准话,使劲亲了小姑父一口,然后让小姑父放他下来,小跑着奔向了岁岁。
方青萤只站在门口远远地跟冯远山打了声招呼,就带着小知言和岁岁回了屋,蜜里调油的小夫妻要分开两晚,肯定有很多话要说,她可不上前当那讨人嫌的电灯泡。
事实上沈云舒还在生他的气,并没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她接过他手里的包,转身想走,冯远山没有松开包,而是攥住她的手,连人带包一块儿又拽回了怀里。
沈云舒挣了挣,没挣开,也就没有再用力,她自己知道,如果现在不让他抱,她待会儿没准儿会后悔。
胡同里黑漆漆的,连个亮光都没有,只有屋子里的灯穿过院子拢过来些微若的昏黄。
冯远山抚她的头发,低声问,“你呢,你会不会很想我这个小姑父?”
沈云舒懒懒靠在他怀里,直接回,“不想。”
冯远山默了片刻,又漫不经心道,“不想我,你想他哪个小姑父?”
沈云舒听出了什么不对,眼神滞了下。
冯远山重复他那晚听到的话,“小姑只有一个,小姑父可以有很多个。”
沈云舒完全愣住,不知道这话又是他从哪儿听来的。
冯远山屈指弹了下她的脑门,“沈云舒,你心里是打算让他有几个小姑父?”
沈云舒想到了他那晚的反常,心头一动,盯着他的眼睛看得仔细,所以……这才是他那晚心情不好的原因……吗?
冯远山勒着她的腰用力,嗓音沉缓,“说话。”
沈云舒心里有了答案,今天被他堵在厨房的那点闷气突然就这么散干净了,她就说他这些天怎么总像是对她憋着一股劲儿,在床上折腾不了她,就在别的地方折腾她。
她摸摸他的脸,“你知道那会儿我第一眼看见你走进厨房,我在想什么吗?”
冯远山问,“想什么?”
沈云舒想到那一刻,眼里就不由地弯出些笑,“我在想,哪怕等到你七八十岁,头发都花白了,穿着这么一身西装走到我跟前,我应该还是会从你身上移不开眼。”
她顿了下,又认真道,“你好像有一种你自己都不知道的本事,总能让我对我们以后的日子生出很多的期待。”
冯远山黑眸慢慢定住。
沈云舒歪头看他,“所以,你说我打算让他有几个小姑父?”
第42章 第42章赠远山
小知言和岁岁趴在窗前偷偷看院门口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
岁岁悄声问小知言,“知言哥哥,他们在做什么?”
小知言神秘回,“在亲亲。”
岁岁懵懂,“为什么要亲亲?”
小知言挠头想了想,又确定道,“因为喜欢呀。”
虽然小姑没有说她喜不喜欢小姑父,可他觉得小姑是喜欢的,他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岁岁恍然大悟,“所以才会结婚。”
小知言点头,“还会生小宝宝。”
方青萤忍不住笑,又轻咳一声,“好了,你们两个小鬼头,快过来坐好,要洗脚了。”
两个小朋友赶紧跑过去,在板凳上排排坐地乖乖坐好,院门口的两人还深陷在亲吻里,难舍难分。
沈云舒不知道是适应了睡床,还是习惯了被他抱着睡,她晚上没太睡好,和青萤姐聊天聊到凌晨,青萤姐睡着后,她几乎睁眼到天亮,迷迷糊糊小眯了一会儿就醒了,她开门出去看,他的车已经不在胡同里了。
她知道他今天会很忙,她这边应该没什么事儿,她没有什么还在往来的亲戚,可能也就街坊邻居过来串串门吃个喜糖,该收拾的她昨天过来已经全都收拾好了。
沈云舒也不急着弄什么,她洗漱完刚准备做些早饭,胡同里传来三轮车的声音,停在了家门口,紧接着大门被敲响。
她还在想这么早会是谁,一开门,春水扬着笑脸高兴道,“嫂子,冯大哥让我过来做饭。”
他说着话和其他两个伙计就卸车上带来的东西。
沈云舒看他的车里锅碗瓢盆,菜肉米面,还有活鸡活鸭,满满当当的一车,她忙道,“春水,我这儿今天没什么人来,用不到这些的。”
春水手上动作不停,“冯大哥让我先备着,回头人多人少的,要是用不完,我再拉回去就成。”
隔壁院陈美娜里面穿着个低胸的大红保暖内衣,露着大半个胸脯子,外面又披着个大红袄,顶着一头刚烫的卷发,靠在自家屋门口,边磕着瓜子边听着这边的动静。
她听到春水的话,不屑地嗤了声,这就叫吃咸鱼蘸酱油,多此一举,她家能有什么人来,还专门请个做饭的,别人沾上她家的饭都觉得晦气。
她已经听说了,那冯老板的亲爹明天都不会来,那就是根本不认她这个儿媳妇的意思,那她还能在那个家待长久,不信就走着瞧,用不了多久,她肯定就得灰溜溜地卷着铺盖回来,到时候就是破鞋一个,看谁还要她,下半辈子都得烂在这两间小破房里。
陈美娜越想越高兴,就跟真的已经发生
了似的,连瓜子皮吃进了嘴里都不知道,等卡到嗓子才发觉,她咳嗽得惊天动地,就差把房梁给掀了,可屋里的张明达听见了也当没听见,拿被子捂紧头继续睡自己的大觉。
厂子里放假,张明达今天一整天都不打算迈出门一步,他之前被人堵在死胡同吓唬过一次,从那儿之后,哪怕就是远远地见到沈云舒,他也转脚掉头就走,压根儿不敢出现在沈云舒的视线里,就怕招了她的烦,她男人一个心气不顺再找人修理他一顿,惹不起,他还是躲得起的。
陈美娜好不容易缓过那口气儿,将手里的瓜子一扔,全都砸到了地上,她气汹汹地冲进屋子里,揪着张明达的耳朵,把他从被子里拽出来,老娘刚才差点没死,你睡得倒是安生,这猪耳朵要也没用,干脆剁了。
春水和两个伙计听着隔壁鸡飞狗跳的吵架声,利落地在院子里支灶烧火,又将带来的鸡鸭也杀掉处理好,炝锅烧油,等小知言和岁岁睡醒,鸡汤面刚好出锅。
不只小知言和岁岁喜欢这鸡汤面,方青萤也喜欢,她一碗面吃完,从头发丝到脚指头都给她舒展开了,她再次感慨她这个媒做得真是好,冯老板这心可不是一般的细。
陆秋明和顾松寒是一块儿过来的,俩人院门都没进,先在胡同里连着放了十几鞭炮,噼里啪啦的声响将喜庆的氛围炸了出来。
顾松寒给出来看热闹的人散了一圈喜糖和烟,逗弄着小知言和岁岁,又问沈云舒有没有话带给他哥。
沈云舒先摇头,想了想,又道,让他再忙也记得吃些饭,千万别空腹就喝酒。
顾松寒笑着说知道了,将带过来的两个人留下给沈云舒用,骑上摩托车又轰隆隆地走了。
沈云舒屋里屋外地忙着给登门的人端水拿糖,方青萤直接拿了她手上的东西,“都跟你说了你不要管这些,你今天什么都不要做,就给我好好坐着就行。”
她又对小知言和岁岁道,“你们两个今天的任务就是看好这个新娘子,让她不要上手干活儿。”
小知言和岁岁大声道,“遵命!”
小朋友对领到的任务执行得那是相当彻底,沈云舒连动一下都不许,她也只能坐在椅子上,喝口水,吃块儿糖,再逗逗她跟前这两个表情认真的小朋友。
不一会儿,黄大娘黄大爷和胡同里的其他街坊邻居也陆陆续续都过来了,说是来吃喜糖沾喜气,看见有什么需要弄的,也不用方青萤说话,就自己上手帮忙了。
只有国强媳妇儿带着自己闺女,东看看西看看,先把自己里里外外的兜里塞满喜糖瓜子,国强媳妇儿又去拿了两个碗两双筷子,去到灶台旁,把锅里还剩的鸡汤面全都给盛上,母女俩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哧溜哧溜地吃了起来,那架势就跟从昨晚开始就没吃饭似的。
国强媳妇儿吃着饭,眼睛也不闲着,紧盯着院门口进来的人,就看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什么东西。
今天按照老礼儿,是新媳妇的添妆日,来登门的人,或是红包或是东西都少不了。
国强媳妇儿看门口进进出出的人一直不停,都觉得碗里的鸡汤面没那么香了,她没想到给沈云舒过来添妆的人会这么多。
沈云舒其实也没想到,青萤姐的娘家和婆家都来了人,厂里来的人也不少,有她平时关系处的还不错的,还有老科长夫妇,许雪茹呜呜泱泱地也带来了一群人,就连厂办也派出了代表。
她哥生前交好一些工友哥们儿也来了,当年她哥的身后事都是他们帮忙操持着办的,她念着这份恩情,前两年每当年节的时候,都会备一些东西给每家送过去,但有一年她去送,还没走出胡同,就见那位大娘把她刚送去的东西给扔了出来,还在门口撒了盐,又骂自己儿子要是想多活几年就少跟她家来往。
那时她才意识到她的心意对别人来说可能是一种负担,后来便也就没再登过门,省得再让他们家里人厌烦。
今天他们能来,她自然高兴,有他们在,就好像她的喜事儿她哥也在场一样。
钱正刚的媳妇儿王凤娇也带着厚礼登了门,钱正刚到现在还在被冯远山晾着,冯远山连一面都不见他。
王凤娇思来想去,觉得这件事还是得从沈云舒这边找补,她也没有到沈云舒跟前露脸,只把东西放在了接礼的那儿,留了个名字就走了,这事儿还得慢慢来,急不得。
镇长的夫人张意卿带着自己的儿媳妇也到了场。
当初院子里砌这个墙,镇长亲自过来给沈云舒解决了陈美娜家的事情,事后沈云舒从顾松寒那儿知道镇长家里刚添了小孙,紧着几个晚上绣出了一套虎头鞋虎头帽,又备了些薄礼,托顾松寒转送了过去,多少也算是自己的一点心意。
张意卿当时一看沈云舒绣的那套虎头鞋虎头帽,就知道这姑娘用足了心,所以今天怎么也得过来添添喜气。
小小的院子里热热闹闹挤满了人,沈云舒已经提前多备出了足量的喜糖喜饼,但来的人比她预计的多出了太多,眼看给客人的回礼就要不够,沈云舒有些坐不住,顾松寒骑着他的大摩托车轰隆隆地又到了。
他带来了喜糖喜饼,又给了沈云舒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红纸条,沈云舒不知道是什么,打开看,上面是他的字,【小猫,不慌】。
沈云舒抚着他刚劲的字迹,心也慢慢稳下来,他说的对,不用慌,人来的多是好事儿,她爹娘还有她哥在天上看到有这么多人来给她家道喜,肯定要多高兴有多高兴。
周时礼从人迹罕至的小路,穿过树林子,远远地就看到胡同里的人来人往,他停下脚步,没有再往前走,他今天特意请了一天假,一大早从市里赶回来,他还以为她这边今天应该会很冷清,没成想会这么热闹。
他讽刺地笑了笑,这是成了冯老板的媳妇儿了,身份地位都不一样了,这么多人都过来巴结奉承,他原还想着这次来,要把听到的内部消息跟她说一声,提醒她一下,就当是给她的补偿,不是任谁都说他对不起她吗,那他就把欠她的一次性全都还清了。
现在他突然又不想跟她说了,他想要看看冯远山跌到谷底的时候,她会怎么办,到时候她要是求到他跟前,他也可以考虑适当给冯远山一条活路,那样不比现在上赶着过来讨她嫌更得她感激。
周时礼转身想走,又没有挪开脚,他从太阳当空等到太阳落山,最后也没有等到沈云舒从院里出来。
冯敬峰也等了一天,那边连一个电话都没打过来,他一度还以为是家里的电话坏了,但别人的电话就能打进来,冯敬峰等到天黑才终于认清事实,那个混小子是打定主意不来跟他服这个软了。
冯敬峰想给老太太打一个电话,他这个亲爹还在,他明天要是不到场婚礼,丢面儿的可不是他这个爹,而是冯远山这个当儿子的,他相信老太太应该清楚这个理数儿。
但电话在手里拿起来又放下,老太太的脾气他最清楚不过,这个电话打过去,绝对要招一顿骂,想他冯敬峰活了这大半辈子,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谁不是看他的脸色,他脸一沉,别人都不敢大声说话,怎么到了顾家人那儿,他就得心虚气短,低三下四。
冯敬峰想着老太太骂他的那些话,又来了气,“啪”一下把电话给放下了,他们不怕丢这个脸,他也没必要替他们考虑这些,他们就是拿八抬大轿来抬他,他明天也绝对不会去那个婚礼。
钟情在客厅里边抹面膜边看电视,一只耳朵还幸灾乐祸地听着书房里的动静,冯雅琳趁钟情不注意,拎着包屏着呼吸踮着脚,悄悄从大门快速溜出了屋。
她要去青石镇,她哥的婚礼,她这个唯一的亲妹就是天上下刀子,也一定得到场,哪怕回头会被她妈扒了皮。
她还得去看看她嫂子长啥样,她爸说她哥娶了个狐狸精,都能让她爸说出这话了,想必嫂子一定漂亮极了,她还以为她那个天生冷性子的哥不是个会看脸的人。
要是方青萤知道冯雅琳的想法,肯定要笑她还是太年轻了,方青萤看着眼前的沈云舒,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热闹了一整天的院子随着宾客的散尽,在夜色中也安静下来,屋里亮起灯,沈云舒站在昏黄的灯光下,身上穿着大红的新嫁服,刚洗过的乌发半干未开,在肩头懒散倾泻而开,眉如墨,眸似弯月,红唇点点,简直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
小知言捂嘴睁大眼睛看沈云舒,他小姑应该是天底下最漂亮的新娘子了。
岁岁搂着方青萤的脖子撒娇,“妈妈,我也好想要当新娘子。”
方青萤被闺女的话逗得不行,“你要当新娘子还得再等二十年,这件事可急不得。”
沈云舒捏捏岁岁的小鼻子,“你要是喜欢舒姨姨的衣服,舒姨姨回头给你也做一身。”
岁岁高兴地回好,她也想要像舒姨姨这样漂亮。
外面的胡同里好像有车声停在了门口,小知言转头看向院子门,“我怎么听着好像是我小姑父的车。”
方青萤笑,“不是好像,就是你小姑父。”
这么晚了还能过来跑一趟的,除了不放心自己新娘的新郎官,也没别人了。
小知言急着跑去开门,方青萤忙叫住他,“可不能开门,让你小姑和小姑父隔着门说会儿话就行,今天他俩不能碰面。”
小知言似懂非懂,不过也听青青姨的话,只隔着门大声叫“小姑父?”,冯远山应他一声,小知言激动道,“小姑父,小姑穿了新娘子的衣服,可漂亮了!可惜你看不到。”
冯远山默了下,“明天小姑父就看到了。”
小知言一想也是,明天他也就能见到小姑父,太奶奶和小顾叔了,小知言高兴地在院子里撒鹰似的跑了一圈,又跑回屋去找岁岁了。
沈云舒走到铁门前,叫了声“远山哥”,就没再说下话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穿着这身衣服,哪怕是和他隔着一道门,他什么都看不到,她心里也有些紧张。
冯远山问,“累不累?”
沈云舒脚尖抵上铁门,回道,“不累,都是青萤姐她们在忙,我就只坐着了,小知言和岁岁看着我,我起身倒个水都要先跟他俩报告。”
冯远山低笑声。
沈云舒听他的嗓子都是哑的,又道,“今晚你不要再在这儿守着了,早点儿回去休息,明天还要忙一整天呢。”
冯远山“嗯”一声。
沈云舒知道他这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昨晚就在外面守了一晚,今天又忙一整天,车里那么个地方怎么能睡舒服,明天比今天还要忙,别结个婚先把身体给累倒了。
她想到她放在柜子里的东西,她本来还犹豫着要不要让他看到。
沈云舒迟疑地屈指叩上门,“远山哥……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在衣柜的最下面,一个红色的盒子,你回去看看,明天早晨过来的时候跟我说你喜欢哪一个。”
“什么礼物?”
“你回去看过就知道了,不要等到明天,我想你今晚就看到。”
冯远山又笑了下,嗓音低哑,“今晚睡个好觉,明天我会早点来。”
沈云舒垂眼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声回,“嗯,我和小知言等你。”
月光朦胧,一门之隔,两人对影成双,长久未动。
冯远山驱车回家,从柜子里找到她说的那个红盒子,盒子上面别着一张小卡片。
卡片上的字清丽娟秀,上面写着,【赠远山】
下面附着两句话。
【新婚快乐
也希望我能给你的快乐不只在我们的新婚】
冯远山摩挲着卡片上的字,唇角慢慢勾出笑。
他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手指一顿,眸光倏地转深。
第43章 第43章我今晚会乖一点
迎亲的喜炮在胡同里响起时,沈云舒的心不由地紧起来,小知言和岁岁兴奋地跑到门口,青萤姐和黄大娘急着找红盖头盖到她头上。
沈云舒眼前陷到昏暗里,什么都看不到,一声大过一声的心跳一下一下砸在耳膜,震天的鞭炮此起彼落,喧闹的人声和熙攘的脚步越来越近。
小知言扬声实时播报着外面的情况。
“小姑父下车啦!”
“小姑父进院子啦!”
小知言激动地大叫一声,又道,“小姑父要进屋啦!!!”
他边喊着又和岁岁蹬蹬地跑回里屋,沈云舒还在勉力压着的镇定被小知言这样一带,心里更慌。
簇拥的人群进了屋,耳边全是七嘴八舌的嘈杂,院子里的鞭炮声还在噼里啪啦地响着,沈云舒指尖控制不住地颤起,手心贴着喜服想攥些什么东西来定一下心,又怕会把喜服弄皱。
手一时间都不知道要放在哪儿,清冽的气息先靠近过来,他温热的掌心覆在她的手背,将她的手握住,捏了捏,像是无声的安抚。
沈云舒虽看不见他,可兵荒马乱的一颗心,在快要冲破胸口的鼓噪中一点点平息下来,周围的一切离她渐远,她能感觉到的只有他掌心的温度。
青萤姐又说了句什么,屋里炸开起哄的热闹,他托住她的腰将她从炕上抱到怀里,沈云舒双手揽上他的脖子,不由地收紧些力道。
他贴到她耳边低声问,“等急了?”
沈云舒想摇头,又轻轻“嗯”了声,头靠到他的肩上蹭了下,将眼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涌上的热压下去。
冯远山隔着大红的喜盖头亲亲她的额角,又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一屋子的喧闹里,两颗心慢慢贴合在一起。
冯远山抱着她往外走,沈云舒没听到小知言的声音,有些急地转头向后找他,她虽然已经嘱咐好他今天要一直跟着青青姨,但就怕人多一乱会出了什么事情。
冯远山安她的心,“松寒抱着小知言,就在后面。”
新人迈过门槛出了屋,敲敲打打的喜乐和鞭炮声一同响起,小知言被小顾叔抱着高声喊,“小姑父接小姑回家喽!!!!”
一院子的人哄然大笑开,沈云舒眼里的湿意又泛出,唇角却一直是上扬的,这一幕恍然在她梦里出现过。
冯远山牢牢抱着她,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镇上最大的酒楼今天不对外营业,冯老板包下了上下四层来摆喜酒,周时礼前不久在这里刚办过事儿,不乏有看热闹的要把这两家放在一起比较。
有人道,“还是冯老板大气,要包就包整个酒楼,要论起来,周家的家底还是太薄了些,全都在仰仗岳家,就连酒席的钱也是老丈人家出的吧。”
旁边的人道,“能让老丈人家乐意出这个钱,那也是周时礼的本事,还把县长给请来当了证婚人,这在咱镇上也是头一个了吧,冯老板说到底也就是个做生意的,比不上吃公家饭的。”
朱桂玉围着围巾戴着帽子,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地隐在人群里,听到刚才那人的话不由地点点头,每个字都说到了她的心里,她儿子拿的可是铁饭碗,以后是要当大官的,哪儿是他冯远山能比得上的。
人群旁停着辆黑色的车,车窗半降,冯敬峰坐在车的后座,一脸严肃,他问前面的人,“那个周什么时礼是谁?”
司机老王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回,“就是……远山媳妇儿……前面那位。”
冯敬峰脸更阴沉,“就那么个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也配和我冯敬峰的儿子比。”
钟情被车窗外的冷风吹着,冻得她半个身子都是僵的,她哆哆嗦嗦地裹紧大衣,小声嘀咕,“还你冯敬峰的儿子,人认你这个爹吗,婚礼这么大的事儿都不请你出面。”
冯敬峰狠瞪她一眼,钟情蔫蔫儿地闭上了嘴,老王把自己当空气能不多说一个字就不
多说一个字。
外面的议论还在继续。
有人好奇问,“不是说冯老板他爹可厉害了,就算父子情分再不亲,这儿子结婚他也不来给儿子撑撑脸吗?”
有人说风凉话,“那肯定是看不上这个儿媳妇,所以才不来的呗。”
冯敬峰冷嗤,我看不上是我看不上,有你们什么说道的份,我再看不上,那也是我儿子娶进门的媳妇儿。
有人接前面那人的话道,“亲爹都不来,估计冯家那边是一个人都不来了,这冯老板宴请的人是多,但大都是他厂子里的人吧,周时礼当时虽然只包了酒楼的一层,来的人可都是镇上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一桌的分量都要顶十桌了,就论这婚礼的阵仗,冯老板这边应该怎么也赶不上周时礼那边。”
朱桂玉把嘴埋在围巾里,不想让别人知道话是她说的,“那肯定是没得比。”
她话音刚落,后面人群里传来些嘈杂,嘈杂声又越来越大,前面的人扭身向后看过去,只见前前后后得有十多辆车向这边驶来,又依次停在酒楼前。
众人有些愣住,就算他们不懂车,光看车的外观也知道这些车的档次绝对不低,大家还以为是冯家来人了。
冯敬峰认出来了车上最先下来的人,“陈家那小子不是跑英国念书去了,怎么又跑这儿来了?”
老王呵呵地干笑两声,“维舟他们这帮小子打小就跟远山关系好,这远山结婚,他们肯定都得来。”
冯敬峰不轻不重地哼一声,就那又臭又硬的脾气,还能有朋友,也是稀奇。
顾松寒看见车到,赶紧带着人出来迎人。
陈维舟没看到新郎官,不满道,“冯远山这个新郎官呢,我这么大老远地跑过来,冯远山不得带着他的新媳妇儿早早地候在外面迎接咱,不是我挑刺,他这礼数儿可是有点太不周到了。”
凌川嗤他一声,“这话你别现在说,待会儿你要是敢当着冯老大的面一字不差地再说一遍,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哥。”
车上下来的其他人跟着起哄。
陈维舟不受激,他斜眼看凌川,“要不我也是你哥,我可是比你大仨月,你当这仨月是白大的,以后你不管是当了市长,还是省长,也改变不了我是你哥这个事实。”
凌川懒得搭理他,转头看顾松寒,“向珩和江北他们到了?”
顾松寒笑着道,“珩哥和江北哥他们昨天到的。”
陈维舟揽上顾松寒的肩膀,“我可听向珩说咱小嫂子比你哥小不老少,你说他可真行,当初我姐可是因为他的拒绝绝食了整整三天,我还说我姐哪点配不上他了,合着他这是喜欢年纪小的呗。”
顾松寒笑,“维婷姐和姐夫都还好吧?”
陈维舟道,“好得不得了,三年抱了俩,现在又怀了三胎,她快生了,坐不了飞机,要不早就杀回来了,不信你就等着,等她生完指定得回来一趟,她这辈子第一次吃瘪就是在冯老大这儿,她要是不来见见我这小嫂子长啥样,饭都吃不香。”
这边说得热闹,围观的人群说得更热闹,他们看车上下来的都是年轻人,细数得有二三十人,这穿着气质一看就是城里人,单看他们和顾松寒说话的样子,就知道这些人肯定是冲着冯老板来的,而且关系应该都不一般。
他们还在猜这些人都是什么人,只听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又有前前后后十几辆车朝着酒楼这边开过来。
有人忍不住道,“我去,刚才谁说冯老板的阵仗比不上周时礼的,我活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车,那车是不是叫什么大奔啊,我可在报纸上看到过,据说买一辆得要上百万呢。”
其他人都惊掉了下巴,嗓子变成了公鸡嗓,“多少钱?!!!”
上百万!!!!???他们一家子人赚钱,一年都不一定能赚上一万块。
冯敬峰看着为首的车上下来的男人,突然坐不住了,他直起身来,沉脸道,“他来干什么?!”
老王在心里说,还能来干什么,自然是来参加婚礼的,你不想来,有的是人来。
钟情也直起身来,紧盯着车窗外,这些人应该都是顾芷慧的大学同学,这顾芷慧可真会笼络人心,都死了多少年了,儿子结婚,她这帮同学还要来凑个热闹,也真是吃饱了没事儿干,纯是闲的。
她看着最前面那位儒雅的中年男人,眯起了眼睛,这应该就是那位褚修崇,香港有名的富商,这几年频频到内地来投资,报纸新闻上经常出现他的名字。
他也是顾芷慧的大学同学,当年他大学一毕业就去了香港,从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到现在在香港不知道坐拥了多少高楼大厦。
有一次冯敬峰无意中说露了嘴,褚修崇创办公司的初期,顾芷慧他们这帮同学都是出了力的,顾芷慧还是出的最多的那一个。
她明里暗里打听过很多次,冯敬峰一直咬死说顾芷慧什么都没留下,这话钟情一个字都不信,冯远山这么大的厂子,那么多生产线设备,可不是说起来就能起来的,他在广州那几年再能挣钱,应该也挣不到这么多,这里面指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陈维舟看到褚修崇一行人下车,当即收起了散漫,大步上前去迎人,他们姐弟俩当初去英国念书,都是冯老大托褚叔找人给学校写的推荐信。
褚修崇温和地拍拍陈维舟的肩膀,跟围过来打招呼的人颔首点头,又看顾松寒,“远山呢?”
顾松寒语气再正经不过,“我哥正在哄我嫂子呢。”
不只褚修崇愣了下,就连一向四平八稳的凌川都有些呆,陈维舟还以为自己是坐飞机没休息好,耳朵出了毛病,他扯着自己耳朵靠近顾松寒,“你再说一遍,冯老大在干什么?他还会哄人?!他顶着那张能冷死人的脸要怎么哄,这么多年我都没见他笑过几回。”
顾松寒不好说你没见过他笑,是因为他不乐意对你笑,至于他哥顶着那张能冷死人的脸要怎么哄人,他也不知道,刚才嫂子眼泪一掉,就被他哥给抱进了休息室。
此刻的休息室里,冯远山屈膝半蹲在沙发前,将人圈在怀里,低声哄,“不哭了,再哭眼睛该肿了。”
沈云舒勉强止住泪,又努力对他弯下眼睛,“我这不是难过,我是高兴。”
她刚被人带着走了一遍宴席的场地,才发现敬茶的主位上摆了她爹娘还有他母亲的椅子,她其实心里隐隐地有这个想法,又怕他家会忌讳这些,所以一直都没有提过,她本来告诉自己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一滴眼泪都不能掉,可刚才看到那放着花的三张椅子,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能将眼泪压下去,他总是会这样猝不及防地击中她的心。
沈云舒搂上他的脖子,嗓音里带着细微的哽咽,“远山哥,谢谢你。”
她穿着并蒂莲开的大红喜服,鎏金步摇将乌黑长发挽成云髻雾鬓,脸小小一张,唇红欲滴,肤白胜雪,清凌凌的眼睛汪着朦胧的雨,满心满眼地看着他,眼神柔软又依赖。
冯远山喉结一动,揽上她的腰,想要靠近。
沈云舒偏过脸,下巴搭在他的肩上,柔柔道,“不要,抹了口红,会花的。”
冯远山气息有些沉。
沈云舒指尖碰上他的耳朵,声音更小了些,“晚上再给你亲。”
冯远山想到盒子里那些衣服,手掐着她的腰,力道克制不住地收紧,她不仅做出了一黑一白两套裙子,还拿黑白料子拼出了一身,他摆在床上看了看,他的新娘是真的想做小猫了。
休息室的门被敲响,陈维舟大声喊,“冯老大,现在中午可还没到,离天黑还早着呢,你这心也太急了些。”
沈云舒被陈维舟的声音吓得瑟缩了下身,听清他的话,耳根又是一热,忙推冯远山,“你快出去吧,是不是你朋友们来了。”
冯远山压根儿不急着搭陈维舟那茬儿,他闹腾得再热闹,也不敢进来。
他将她眼底的湿一点点擦干,又攥上她有些凉的手,“跟我一块儿出去先打个招呼?他们跟向珩和江北一样,都是我以前的同学。”
沈云舒点下头,又想拿镜子看一看自己的脸,“我眼睛有没有哭得很难看?”
冯远山唇凑过去,轻碰了下她眼尾的红,“不难看。”
跟难看沾不上一点边,陈维舟见到小嫂子
的第一眼,都晃了下神,心道怪不得都说山清水秀的地方出美人儿,想他这些年,国内国外的,什么样的好颜色没见过,还是头一遭半天都移不开眼,他就说能让冯老大这么快就动了结婚心思的,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凌川在旁边轻咳一声提醒他看的时间太长了,陈维舟回过神,半真半假道,“不行,冯老大,我不回英国了,你们这儿的水可不是一般的养人,我也要在这儿把我自己的终身大事儿给解决了。”
有人笑他,“好姑娘哪儿都有,得看人家姑娘乐不乐意跟你。”
陈维舟不乐意了,“我这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姑娘为啥不乐意跟我。”
他说着话又看向沈云舒,“小嫂子,你说,我跟冯老大比有差吗?”
沈云舒站在冯远山身边,胳膊紧挨着他的胳膊,手被他牵在掌心揉捏着,可还是免不了有些紧张。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这些人看谈吐就知道身份肯定不一般,更重要的是,那些长辈还都是他母亲的同学,就好像他们是代替他母亲来看她的。
她的背不由地绷得更直了些,笑着回陈维舟,“差得倒也不多。”
陈维舟被挑起了极大的兴趣,“差在哪儿?”
沈云舒不紧不慢道,“可能就差在你不是冯远山。”
众人先是愣了下,又全都大笑开,冯远山唇角慢慢扬起,沈云舒感觉到他落在她脸上的目光,耳根更红了些。
有人道,“这哪儿是差得不多,这简直就是差得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陈维舟摸着自己心脏,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小嫂子你绝对是被冯老大给带坏的,你这一招毙命的架势简直是深得冯老大的真传。”
冯远山笑骂他,“滚蛋。”
他的笑里带出些她之前从未见过的少年气,沈云舒目光怔怔地定在他的黑眸里,一时没动,
冯远山对上她的眼神,在一众人的注视下,附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耳语道,“晚上回去再给你好好看。”
沈云舒耳根的红瞬间漫上脸颊,她羞恼地嗔他一眼,又别开视线,低垂的长睫微微颤着,冯远山攥紧她的手,唇角勾起笑。
这笑简直就是在戳人眼球子,大家登时不干了,吹口哨的吹口哨,起哄的起哄,跺脚的跺脚。
陈维舟捋起了袖子,“冯老大,当着我们的面就说上悄悄话了是吧,你等着,今晚这洞房我们要是不闹到两点你别想关门睡觉。”
冯远山不把他的挑衅放在眼里,转头和褚修崇说上了话。
褚修崇慈爱看他,笑着道,“好眼光,你母亲肯定会为你高兴。”
冯远山想起母亲,心里又压上些沉重,今天这个日子,她本该能在场的。
钟情还在车里冻得哆哆嗦嗦,她看冯敬峰,提醒道,“仪式可快要开场了,咱还进吗?”
冯敬峰脸色铁青,“不去,他都知道给褚修崇打电话,也不知道给我这个当爹的打个电话,从今天起,我就当没他这个儿子。”
钟情哼道,“这可是你说的。”
她扭头对老王道,“开车,回家,这破地儿谁爱来谁来,反正我是不会再来了。”
光钟情发话不管用,冯敬峰不说话,老王压根儿不敢动,钟情又被老王气了个半死,行啊,合着这家里就没她说话的份了,连个司机都不听她的,她刚要发火,冯敬峰推门直接下了车,又“咣当”一声甩上了门,声音大得钟情的心脏都是一跳。
钟情来不及骂什么,赶紧跟着也下了车,只是两个人连酒楼都没进得去,就被门口站着的人给拦下了,婚礼已经开场,外人不得入内。
冯敬峰破口骂道,“我是外人吗,我是冯远山他爹!”
可是任凭他怎么骂,门口两个高大的冷面黑衣男人就是不错步半分,围观的人都对着冯敬峰指指点点,冯敬峰这辈子就没丢过这种人,最后从哪儿来的又回哪儿去了。
婚宴闹闹哄哄一直吃到天黑才结束,虽然大部分的酒都被他喝了去,沈云舒就沾了半杯还不到,可还是有些晕得站不住脚。
她醉了也不多话也不闹,就是安静地依偎在冯远山身边,见谁都眉眼弯弯地笑,笑容从清亮的眸子里淌出来,能甜到人的心坎里去,冯远山很想再拿红盖头把她给遮住,她这样太招人了。
陈维舟一帮人有心想闹洞房,可瞅着冯老大的脸色,到底还是不敢胡闹。
沈云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家的,她被他从车里抱下来,让迎面的冷风一吹,才稍微清醒了些。
她左右找人,“小知言呢?”
冯远山拿外套将她裹紧,往屋里走,“小知言今晚跟他小顾叔一起睡。”
沈云舒想起来小知言已经跟她说了,他今晚要和小顾叔一起拼大摩托的模型,她放心下来,懒懒窝到他胸前,“我今天特别地高兴。”
冯远山看她,“为什么这么高兴?”
沈云舒想了想,“有这么多人过来真心实意地给你道喜,我就很高兴,为你高兴。”
冯远山回,“也是来给你道喜的。”
沈云舒搂紧他的脖子,她被酒劲儿支配着大脑,心里也不设防,想起什么就说什么,“你的朋友们都好厉害呀。”
“哪儿厉害?”
“哪儿都厉害,不像我,一点也不厉害。”她含混地说到最后,语气有些掩不住的低落。
冯远山亲亲她的唇,“你也厉害。”
沈云舒摇头,和他们比,她差太远了。
冯远山握上她的手,捏了捏,“你怎么不厉害,谁能有你这么手巧,连小猫的裙子都能做出来。”
沈云舒又高兴了些,认真看他,“你最喜欢那件?”
冯远山推门进屋,漫不经心道,“我要是最喜欢那件,你会穿给我看?”
沈云舒没有任何迟疑地点头。
冯远山不信,“你又憋着什么坏?”
沈云舒笑,“我在你眼里有这么坏吗?”
还有这么坏吗,冯远山使劲咬她的唇,让她自己想她都干过什么事儿。
沈云舒想起她来月经那晚对他的戏弄,眼里的笑更浓,她仰起头一点点回吻他,呢喃道,“我今晚会乖一点。”
冯远山看她的眼睛,判断她这句话的真实性,她现在喝醉了,他不想明天早晨起来再落一个欺负她的罪名。
沈云舒抚上他的眼尾,坦诚回,“你不是想小知言只有你一个小姑父,那今晚是你这辈子只有一次的洞房花烛夜。”
洞房花烛夜总归是特殊的,她不想敷衍他,她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想要你记今晚一辈子。”
冯远山眸光慢慢翻涌开,他面上平静,“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沈云舒懵懂问,“忘了什么?”
下一秒,她被他扔到了铺满大红喜被的床上,他随即欺身压下,滚烫的气息游离在她微阖的红唇,他哑声道,“今晚也是你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洞房花烛夜。”
他也会让她记一辈子。
第44章 第44章你抱着我再睡一会儿好不……
屋内灯光明亮,地上的衣服白的,红的,黑的,堆叠绞绕,似在缠绵的情潮。
沈云舒陷在柔软的被褥里,全身像是在水里淌过一遍,她被他深幽的目光包裹着,不自觉地抬起绵软的指尖,慢慢拂去他鬓角不断滴落的汗珠。
她起初抗拒开着灯,羞臊是一方面,还因为她不想让他看到现在这个样子的她,她很害怕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摊到他眼前。
可此时此刻,她看着他眸底克制和汹涌的不断交替,又有些不舍得像之前那样闭上眼,把这样的他完全挡在视线外,她一直都觉得她猜不透他的心思,现在却好像看懂了些什么。
她勾住他的脖子,直起些身,亲上他黑亮的眸子,又亲亲他烧红的耳根。
冯远山在她主动贴近的那刻,额头上青筋暴起,他
摁紧她忽地发力,捣浆伐挞,开疆拓土,沈云舒在他凶悍骁勇的强攻下,压在嗓子里的哼声根本遏不住,几乎要将自己的嘴咬破,冯远山唇俯下,撬开她颤栗的齿关,让她诚实面对自己。
沈云舒在昏昏沉沉中听清自己的声音,浑身如过电般,直接缴械投降,交付得彻底。
冯远山将她抱离洇水的床单,抵在她耳边哑声道,“看来我伺候得还可以,小猫都尿——”
沈云舒紧紧捂住他的嘴,手还哆嗦个不停。
冯远山黑眸含笑,亲亲她的手心,又亲亲她指尖的汗珠。
沈云舒把脸埋在他的肩上,她想让他出去,又想让他关灯,还想让他把床单给换掉,好将证据给消灭,可哪一句她都说不出口,她只想把自己给藏起来,她伸手要扯被子,还没动一下,就又触发了什么,她呼吸一紧,抬头颤颤看他。
冯远山抚开她脸颊边沾着的湿发,“不是说要让我记今晚一辈子?”
沈云舒已从酒醉中清醒,早就后悔了自己说过的话,她小声道,“刚才还不够吗?”
冯远山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还远远不够。
洞房花烛夜,天不亮,这一夜就不算结束。
沈云舒在昏过去之前迷迷糊糊地想,照他今晚这个折腾劲儿,明天得给他好好补补才行,不然又要手脚发虚,没走两步路就冒上冷汗了。
冯远山还不知道在他怀里昏睡过去的人脑袋瓜里在想什么,他一夜未睡,还要早起送向珩和江北他们,却不见任何疲乏,神采反倒愈发英拔。
面对陈维舟左一句右一句的调侃也不生恼,大有无论陈维舟今天说出什么来,他都能全盘接受的架势,搞得陈维舟既兴奋又有些担心,生怕他今天蹦跶过了头,冯老大等过后再给他来个秋后算账。
凌川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让他大可放心,“你知道人身心都得到餍后会想要干什么?”
陈维舟的注意力都放在“身心餍足”这个词上,还以为凌川的蔫坏劲儿上来了,也想老虎头上拔毛,打趣冯老大几句,他眼里压着坏笑,顺着凌川的话问,“想要干什么?”
凌川回,“看戏。”
陈维舟没反应过来,“怎么个说头?”
凌川道,“你现在就是那戏台上耍戏的猴儿,小嫂子不在,冯老大闲得无聊,拿你当个逗乐解闷的打发打发时间,你上蹿下跳地越热闹,他看得越高兴,所以不会跟你秋后算账。”
陈维舟没想到被凌川给摆了一道,气得要跳脚。
被冯远山抱着的小知言赶紧凑过身去,摸摸他的脸,安慰道,“小猴子很可爱呀,我最喜欢小猴子了,维舟叔叔比小猴子还要可爱好多。”
陈维舟当下转怒为乐,从冯远山怀里抱过小知言,逗弄他,“这么说小知言在所有叔叔里面最喜欢维舟叔叔?”
小知言想了想,“在所有姓陈的叔叔里,我最最喜欢维舟叔叔。”
陈维舟一愣,又哈哈大笑起来,谁还管那些前提条件,他至少占了一个最最喜欢。
凌川看着被哄得跟二傻子一样的陈维舟,忍不住笑,“这小鬼头年纪不大,倒是会哄人。”
冯远山语气有爱屋及乌的宠溺,“随了他小姑。”
他又想起什么,看向凌川,“你外公还收学生吗?”
凌川回,“这两年没再收过了,怎么,是有谁想拜师吗?”
冯远山扬下巴点点小知言,“他还算喜欢围棋,我想让老爷子给看看。”
凌川笑,“行啊,等我回去问问老爷子,他这阵子也是闲得无聊,不过你也要做好被拒绝的心理准备,你结婚的事儿没事先跟他说,他还正生你的气。”
冯远山道,“柜子里有两瓶酒你不是喜欢,走的时候带上,算是给老爷子赔罪。”
凌川挑眉,既然冯老大这么舍得下本钱,他可不想放过这个敲竹杠的机会,“总不能只给老爷子赔罪,我这个中间人没谢礼?”
冯远山满足他的要求,“只要你能把事儿办成,柜子里的酒随你挑。”
凌川乐坏了,一口应下这事儿包在他身上。
左右不过是几瓶酒,依照她那个凡事儿都要对他认真道谢的性子,要是小知言真能拜上邱老为师,她还不定能想出什么谢礼来谢他,他虽不喜欢她对他道谢,倒是对她每次的谢礼十分期待,她总能给他出其不意的惊喜。
沈云舒一觉睡到午后才慢慢转醒,她一动,扯到腰间的酸,闷哼从嘴里溢出,屋外的人听到里面的声音,推门进来。
两人视线对上,沈云舒压下脑子里浮出的昨晚那些画面,面上还算镇定,“小知言呢?”
冯远山坐到床头,掌心隔着被子揉按上她的腰,“陈维舟他们想去水库玩儿,松寒带着他一块儿去了,他们几个也就看着没个正经,办事儿还算靠谱,小知言跟着他们你不用担心。”
沈云舒窝在被子里一动都不想动,懒懒回道,“我知道的。”
冯远山俯身吻她的唇角,“饿不饿,起来吃点东西?”
沈云舒摇头,她一点都不饿,“姥姥呢?”
“在睡午觉。”
那她就不着急起了,沈云舒的眼皮控制不住地沉下来,她又想起什么,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摸摸他的手心,又摸摸他的手背,好像比平时多少还是要凉一些,她勉强睁开些眼看他,“你今天会忙吗?”
冯远山又亲她的眼睛,“不忙,今天在家休息一天。”
沈云舒把他的手拉进被窝里,嗓音软糯,“那你抱着我再睡一会儿好不好,我还是困得不行。”
这样的请求怎么会让人舍得说不好。
冯远山侧身躺到床上,将她抱到怀里,沈云舒把被子往他身上扯了扯,又在他肩上窝了个舒服的位置,手环上他的腰,很快又睡了过去,她实在是太累了。
屋外北风呼啸,怀中温玉软香,大概没有比这再让人心安的岁月静好,冯远山给她掩好被角,又抱紧她,慢慢和她进到同一个梦里。
小知言觉得今天好奇怪,他从来没见小姑和小姑父在白天的时候睡过懒觉,他跟着小顾叔去水库前,小姑在睡觉,他和小顾叔他们从水库回来了,小姑醒了,可小姑父又在睡觉。
他想,结婚应该是特别累特别累的一件事,所以小姑和小姑父才会起不来床,一直想要睡觉。
小知言跑进厨房,看沈云舒,“小姑,你还累吗,你要是还累就再去睡一会儿,我可以给你看着锅。”
沈云舒看着小知言忽闪的大眼睛,脸有些红。
她今天一直睡到下午三点多才醒,幸亏小知言那个时候还没回来,她还能把她起床的时间给提早说些,不然等他想睡懒觉赖床不起的时候,她都没有办法以身作则地哄他了。
沈云舒俯身摸摸他的小脸蛋儿,“小姑一点儿都不累了,谢谢小知言。”
小知言压低些声音对沈云舒道,“小姑父好像还很累,我刚悄悄去看他,他睡得好香,我还给他盖了盖被子。”
沈云舒揉他的小卷毛,“小姑父这几天一直忙,都没怎么睡过觉,肯定会累的,咱别去打扰他,就让他好好睡。”
小知言使劲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踮脚看灶台上的锅,“小姑在做什么,好香呀。”
沈云舒拿勺子慢慢搅拌着砂锅里的汤,“这是给你小姑父的,只有小姑父能喝,我和小知言都不能喝,小姑熬好这个就给你煮梨水好不好?”
小知言甜甜地笑,“好,我最爱喝梨水了。”
沈云舒熬好汤,将砂锅端到炉火旁温着,这样他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就能喝,梨水很好煮,沈云舒煮好一锅,先给小知言盛出一碗,剩下的待会儿端到东院给老太太他们喝。
电话铃声响起,沈云舒把勺子递给小知言,嘱咐他慢些喝,别烫着自己,又赶紧去接电话。
是秋明哥打来的,之前客户定做的那批试单货已经做好了,明天他们要去县里交货,秋明哥来找她商量明早的出发时间,又说她要是去不了也没关系,他一个人去也行。
沈云舒肯定是要去的,这次是她负责把控的所有衣服的质量,客户验货的时候她在场,才能更具体地了解客户在意和重视哪些细节,下次也就不会再犯同一个错误。
沈云舒又和陆秋明商定了下明天要穿的衣服,要去见客户,衣服要得体是最基本的,何况他们还是做衣服的,更要在细节上体现出他们专业的地方,而且这也是他们向客户自我推荐的一次很好的机会。
她参考他给她带回来的那些杂志,给自己和青萤姐还有秋明哥做出了几套衣服,设计和色彩的搭配上,相比现在市面上的衣服,都偏大胆一些,这次去见客户,他们就准备穿着那些衣服去,成不成的,先试一试再说。
小知言在饭桌前安静地喝着梨水,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从睡房走出来的人,甜甜地笑开。
沈云舒听着电话里陆秋明的话,往这边偏过来些视线,他刚睡醒的样子她其实还没见过几次,他大多的时候都比她醒得要早,她醒的时候,他要么是已经出门了,要么是已经收拾好要出门了。
他头发睡得有些乱,眼神里也没了平时的凌厉,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迷糊,沈云舒看着他,眼睛不禁弯下来,他现在这个样子和刚睡醒的小知言有些像。
冯远山走到她身边,捏了捏她的耳尖,无声问,“难受吗?”
沈云舒脸一红,没回他,只踢他一脚,又让他走远些,别干扰她打电话。
冯远山唇角扬起,又揉揉她的头发,转身走到小知言身边,抽出两张纸,给他擦擦鼻尖和下巴沾上的汤。
小知言指着炉火旁的砂锅,怕打扰到小姑打电话,话说得很小声,“小姑父,你喝那个,小姑刚熬好的,我闻过了,好香的。”
冯远山确实也有些饿了,他去厨房拿来碗,先盛了一碗,汤的温度刚刚好,不凉也不烫,他也不用勺子,一口气喝完,确实很香,他又盛了一碗,看小知言看他看得认真,把碗送到他嘴边。
小知言回,“小姑说这个汤只有小姑父能喝,我和小姑都不能喝。”
冯远山眼皮突然有些跳,他看小知言,“你小姑有说这是什么汤?”
小知言摇头,想起小姑的话,“小姑说小姑父很累的,会不会是药呀?”
之前只有小姑能喝,他不能喝的汤,都是小姑熬给自己的药,可那些药都苦苦的,不像这个药这么好闻。
沈云舒和陆秋明说完话,撂下电话,转身看到他,瞳孔颤了下,冯远山感觉到气血的上涌,赶紧仰起头。
小知言蹭地跳起来,大声道,“小姑父你累得都流鼻血啦!”
第45章 第45章小白眼儿狼
冯远山面无表情地将碗放到桌子上,大步走向卫生间,沈云舒赶紧跟上去,小知言紧随其后,原本安静的屋子一时间热闹极了。
沈云舒也没想到一碗汤能给他补成这样,她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他内里太虚了受不住才会流鼻血,还是说他根本就不虚,一碗汤直接给他补过头了。
冯远山好不容易才止住血,沈云舒拿纸给他擦擦鼻子,又擦擦脸,担忧问,“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
小知言也一脸担心地看着小姑父,“小姑父,你要是不舒服我们就去找医生,让青青姨给你打一针,再让小姑抱着你睡一觉就好啦,你不用怕。”
冯远山攥住她在他脸上乱摸的手,捏到掌心,她这样一碰他,他才压下去的燥热又要往上翻,他对小知言扯出些温和的笑,“小姑父没事儿,就是觉有些热,鼻子才会流血,你去院子里的水池那儿给小姑父接瓢凉水好不好,我想洗把脸。”
小知言马上点头,“好,小姑父你等我。”
小知言蹬蹬地跑出屋,冯远山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沈云舒感觉到他目光的沉压,也想跟着小知言一块儿出去,又被他一把拽回来。
冯远山紧盯着她,眼神似薄刃,“汤里放了什么?”
沈云舒话说得含糊不清,“就是……对身体好的东西。”
冯远山嗓子里挤出来的声音里夹着冰渣儿,“所以是我昨晚伺候得你不够满意?”
沈云舒马上摇头,她何止是满意,她都快被他折腾死了。
冯远山冷笑了声,“就是不满意也没事儿,天不已经黑了,昨晚不满意还有今晚,今晚不满意还有明晚,总归有能让你满意的时候。”
沈云舒欲哭无泪,“你昨晚说后面一个星期都不会再动我的。”
冯远山听到小知言走进屋的动静,压低声音道,“昨晚我还没喝这个汤,你自己点的火你不该负责浇灭。”
沈云舒想干脆破摔子破摔了,她为什么要负这个责,她不就是担心他吗,还想着要顾全他的面子什么都不敢说,那汤她一醒来就给他熬上了,她到现在连饭都没吃,她是为了谁。
她还没张口,冯远山的食指压上她的唇,好心给她提醒,“你最好别再说一个字儿,不然我今晚收拾得你三天下不了床,我说到做到。”
沈云舒也来了气,一脚踢上他的腿,她今晚不跟他一屋睡了,看他怎么收拾她。
小知言还不知道卫生间里的吵嘴,他双手端着一瓢刚从院子里接来的冰水,小心翼翼地走进来,他怕把水洒到地上,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快走到卫生间门口时,又怕小姑父等得难受,脚步不由地快了些。
沈云舒推搡开他,要上前接小知言,小知言看到小姑,又加快了些速度,结果他一急,忘了抬脚迈卫生间的门槛,鞋被绊到,身子向前扑过来,沈云舒忙伸手抱住他,冯远山一手将姑侄俩护住,一手从小知言手里拿过那晃晃悠悠的瓢。
最后还是没拿稳,一瓢水一滴不剩地全都浇到了他的腰间。
冯远山因为那碗汤起的躁火被这一瓢拔凉的水直接给浇了个透心凉,他的脸黑也不是青也不是。
沈云舒赶紧拿过条毛巾给他擦着腰间的湿,再往下就不肯给他擦了,只轻声道,“你快去换个衣服,别感冒了。”
小知言还在担心小姑父的鼻子,虽然这瓢水没让小姑父洗成脸,但至少让小姑父洗了个澡,他拽着冯远山的手腕,仰头看他,“小姑父,你现在还热不热呀,鼻子还会不会流血了?”
冯远山都被问笑了,纯是被气的,他上辈子绝对是欠了这姑侄俩的,所以这辈子老天爷才让他们这么折腾他。
沈云舒忍了忍,没忍住,把脸整个埋进毛巾里,笑得肩膀都有些颤。
小知言看到小姑父和小姑笑,他也咯咯笑起来,“那个水好凉的,我接的时候拿手指碰了碰,都凉得我哆嗦了下,小姑父肯定不会热了,也不用找青青姨去打针了。”
沈云舒刚勉强收拾好的情绪因为小知言这一句话又展颜笑开,抬眼对上他黑漆漆的眸子,又努力想把脸给绷紧。
冯远山捏捏她粉莹莹的一张小脸儿,皮笑肉不笑地低声道,“想笑就多笑会儿,晚上有你哭的时候。”
沈云舒晚上何止是哭,她的手都快不能要了,她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他能折腾她的方法可太多了,随便拉出哪一个来她都受不了,她哪儿需要担心他虚不虚,手凉不凉,腿飘不飘,她最该担心的是她自己才对。
到了第二天她给客户讲解她身上穿的衣服时,手还是控制不住地有些抖,陆秋明还以为她是紧张,在一旁悄悄地给她攥拳打气。
客户是个女老板,人称田姐,倒对这个样子的沈云舒产生了些兴趣。
先不说相貌极为出挑,年纪不大,说话相当有条理性,就算紧张得手都是抖的,可声线自始至终很稳,一旦
被她吸引过去,就很难再从她身上移开视线。
衣服出自她手,她十分清楚自己衣服的卖点在哪儿,面向的客户群又是哪些人,她是一个很好的模特,也是一个出色的销售,在衣服的设计上还有些别人没有的直觉和天分。
而且做事的态度也认真,试单的这批衣服量不算大,但也不算小,他们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做出来,质量她看过了,算得上是上乘,不说别的,她刚从每个袋子里都随便抽出了几件,没找到一个多余的线头。
她喜欢这种做人诚恳,做事又认真的人,因为她就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的,田姐也不跟他们故弄玄虚地卖关子,当下签合同给定金,又加定了一批量的衣服,沈云舒身上这件裙子,田姐也定了小量一批,先看看市场的反馈,再决定看后面要不要加订。
陆秋明做梦都没想到今天的收获能有这么多,他做衣服这几年来,还没接到过这么大的订单量,他之前一直都没怎么在意过一些细节的问题,总觉得只要客户不挑出这个毛病来,那就没多大事儿,等客户指出来了,再改就成。
云舒不一样,在客户之前,她对自己先有一套质量标准的要求,就比方说线头的问题,她要求做工的人每件都必须检查到,他能明显看到这次客户验货时脸上的表情和之前是不一样的。
陆秋明激动得一路上话都说个不停,沈云舒也有些激动,尤其是她自己做出来的衣服也得到了客户的认可,这是最让她高兴的一件事。
不过她面上看着还算淡定,又嘱咐陆秋明先不要对外说他们这次拿到的订单量,毕竟他们一切都还在刚开始的阶段,连脚跟都还没站稳,冒出头太快的话,难免会招了人的眼,再弄出些什么官司来,人心这种东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做生意低调点不是什么坏事儿。
陆秋明听着沈云舒的话有些惭愧,明明她比他小好几岁,行事方面却比他稳妥很多,考虑问题也考虑得长远,不像他,现在光顾着高兴了,哪儿还会考虑到这些,陆秋明按捺下自己的激动,也想变得沉稳些。
只是两个人表现得再沉稳,心里到底还是兴奋的,他们商量着去逛了一圈县里的商场。
沈云舒给小知言和岁岁买了玩具,给老太太买了双棉皮鞋,给松寒买了条皮带,她还看上了一块儿手表,想买给他,但是价格有些贵了,她钱没带够,只能等下次来县城交货再买给他。
顾兰英带着小重孙来买城里买年货,远远看到沈云舒和一个男人找在一起,俩人有说有笑,关系一看就不一般,顾兰英阴沉着脸在后面跟了好一段,心道果然是个狐狸精,这才结婚两天就出来跟男人鬼混,穿得妖里妖气的,还抹着红嘴唇,这是生怕勾不走男人的魂儿。
沈云舒提着大包小包地回到家,天都快黑了,她刚到家没多久,他也回来了。
本来他说今天要送他们去,沈云舒没答应,先不说他有他的事情要忙,他们也不是只送这一次货,总不能以后次次都要他帮忙,他们是夫妻,可同时也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他能处理好他自己工作上的事情,她同样也能。
顾老太太看到冯远山进门,把脚上穿着的鞋伸出去给他看,“云舒给我买的,好看吧?”
冯远山的视线从走进厨房的背影收回,转到老太太的脚上,点头回道,“好看,您的脚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
顾老太太笑骂他,“快滚,维舟他们这才来了几天就把你给带坏了,说话没个正经。”
冯远山看到桌子上放着的皮带,一挑眉,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看,是他喜欢的款式。
小知言举着小姑新给他买的玩具枪跑过来,“小姑父,小姑说皮带是给小顾叔的。”
冯远山手顿住,又扫了圈桌面,合着除了他谁都有东西。
顾老太太幸灾乐祸地笑,你怎么把你媳妇儿得罪了你自己最清楚,不给你买东西也是你该得的。
就这么两天的功夫,她明显看着云舒像是瘦了些,也不知道有些人累着她干什么了。
小知言小声安慰小姑父,“小姑父你不要难过,小姑肯定是要等到晚上想偷偷地给小姑父一个惊喜。”
冯远山揉了揉他的一头小卷毛,这有什么好难过的,他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儿,还能为没给他买什么东西耍赖不成。
沈云舒在水池旁拿毛巾擦着刚洗完的手,听到他进来的声音也没有回头,她今天的手腕酸了一天,现在一点都不想和他说话。
冯远山走到她身边,把手里拿着的文件递给她。
沈云舒没有接,只问,“什么?”
冯远山道,“报名表,你和陆秋明都去考个驾照,现在你们的货少可以坐公交去,等以后货的量大了要怎么弄?你青萤姐要是想考也就一块儿考了。”
沈云舒眼睛微微睁大了些,小知言被惊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和她现在一模一样,“考驾照的费用很贵的。”
她听秋明哥念叨过驾照的报名费,她在机械厂干小一年都不一定能挣上那些钱。
冯远山睨她,“没要你掏钱,驾校的老板欠我个人情,拿你们的报名费抵了。”
沈云舒有些迟疑,这么多钱都能抵了,这得欠的是多大的人情,万一他以后有想用到驾校老板的地方,岂不是没人情可用了。
冯远山拿文件轻拍一下她莹白的脑门,“别想一些有的没的,我已经和人说好了,你们要是不去,我这个人情才是白打了水漂。”
沈云舒被他拍得心里一动,上前一步圈住他的腰,头搭到他的肩上,抱紧他,“谢谢你,远山哥。”
冯远山垂眼看怀里的人,“所以真的就没给我买一件东西?”
沈云舒诚实摇头,“没有。”
冯远山贴到她耳边,“小白眼儿狼。”
沈云舒偏头对上他的视线,脚踮起,亲亲他的唇角。
冯远山哑声道,“不够。”
沈云舒松开他,“不够也没有了,你昨晚全都预支清了。”
冯远山想起昨晚,眼眸有些深,他攥上她的手腕,低声问,“还酸?”
沈云舒红着脸瞪他,“你说呢?我在机械厂干一天活儿都没这么累过。”
冯远山扬唇笑开,慢慢揉捏着她的手,商量道,“有没有想过从机械厂出来?你现在两头都顾着,先不说你自己累不累,精力一分散,到头来有可能哪儿头都干不好。”
沈云舒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这批订单一接,后面肯定会更忙,但她总想着机械厂的工资虽然不高,至少稳定,要是他们这摊子没弄好,她还能有条退路。
冯远山又道,“你想想你以后是想在机械厂的车间干一辈子,还是当成沈老板开上自己的服装厂?”
沈云舒看他,当然是后者。
冯远山神情严肃下来,“那你的时间和精力就不要再浪费在别的事情上,时刻想着要给自己留条退路不是坏事儿,但也不能一直让退路羁绊住自己的腿,有的时候把退路给断开,才能逼着自己放手搏一把。”
他捏捏她的手,“你比你自己想得要厉害的多,胆子放大一些,你看到天地也会不一样。”
沈云舒仰头看着他,眼睛里浮出亮光。
冯远山缓下脸色,捏捏她的下巴,“怎么这么看我?”
沈云舒小声回,“看你好看。”
冯远山哼一声,“少用这些虚头巴脑的迷魂药糊弄我。”
连个东西都不知道给他买,松寒都有条皮带,这就是个小没良心。
沈云舒认真回,“这不是糊弄,我都没给别人灌过迷魂药,我就只想给你灌。”
冯远山被气笑,语气嘲弄,“我还得跟你道声谢?”
沈云舒看他一眼,又看向别处,长长的睫毛忽闪着,耳根因为他的嘲弄起了红。
冯远山恍然间意识到他错过了什么,他掰过她的下巴,“为什么只想给我灌?”
沈云舒不想理他,
他有的时候就很气人。
冯远山碾她抿直的唇角,“说话,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沈云舒张嘴使劲咬他的手指,冯远山由着她用力,就好像她把他的手指咬断,他也会由着她,沈云舒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就泄了力。
她偏过头,尽量说得轻描淡写,“还能因为什么,我想喜欢你,我要让你先喜欢上我。”
第46章 第46章这就是一物降一物
空气中很安静,灶上的砂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雾色的白慢慢弥散开,又聚拢在屋顶的上空。
冯远山握紧她的手,垂眸凝视着她雪白的脸颊一点点洇晕出诱人的粉,目光渐深。
沈云舒觉得有些热,想看他,眼皮又颤得厉害。
小知言在门口探进头来,小姑和小姑父站得很近,但两个人谁也不说话,他偷偷看了一会儿,扬声道,“小姑父,你再喜欢我小姑,也不能这样一直盯着她看呀,小姑都要被你看成粉桃子了。”
沈云舒的脸腾地一下从粉桃子直接变成了红桃子,她想推开他,冯远山又将她往跟前拉了些,低声问,“听到小知言的话了?”
沈云舒没说话,小知言说得那么大声,她耳朵又没聋。
冯远山嗓音低哑,“所以,别再把时间浪费在整天想着怎么给我灌迷魂药,做你想做的。”
她想做的是什么……沈云舒睫毛颤了颤。
冯远山屈指弹了下她的脑门,“说好。”
沈云舒踢他一脚,不想顺他的意,挣脱开他的手,转身去看灶台上的锅,锅盖掀开,让里面冒出的热气一蒸,脸上的红更艳了些。
冯远山揉揉她的头发,漆黑的眸底全是笑。
顾松寒掀帘进来,他刚在院子里只听到了小知言的尾音,问道,“什么粉桃子,小知言想吃桃子了?”
顾老太太笑得不行,顺着顾松寒的话说,“对,小知言想吃桃子了。”
顾松寒当了真,“这个节气,想吃鲜桃子可有些难办。”
冯雅琳从顾松寒身后蹿出来,和顾老太太挥了挥手,小心地看了眼屋里,小声道,“这好办,待会儿我打个电话,明天就让人送两箱子过来。”
小知言转回身,好奇地瞅着冯雅琳看,他见过这个漂亮姐姐,小姑和小姑父婚礼那天,她一直在人群后面躲来躲去,像是在和谁玩捉迷藏。
冯雅琳又跟小知言兴奋地挥手打招呼,看到从厨房走出来的人,脸上的笑一僵,自动挺背站直,讪讪地叫一声“哥”。
冯雅琳来青石镇已经有三天了,就连婚礼那天都没敢在冯远山面前现过身,就怕她哥跟她算旧账,今天再三跟顾松寒确认过她哥这两天的心情很好,才敢登门来蹭饭。
冯远山早就知道冯雅琳来了镇上,只不过是懒得拎她出来,她这个无法无天的性子要是不给她些教训,让她长长记性,她下次胆子大到还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冷下脸,不咸不淡地扫她一眼,没理她这茬儿。
冯雅琳一看她哥冷脸的程度,就知道这次的事情她轻易蒙混不过关,她直接搬出苦肉计,眼眶登时红起来,眼泪噼里啪啦地就开始往下掉。
顾松寒“啧”一声,这丫头这演技现在简直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刚他还说要不要给她滴两滴风油精,现在看来完全是他多虑了。
小知言不知道漂亮姐姐为什么突然就哭起来了,他忙去拿了纸,递到冯雅琳手边,让她擦擦眼泪。
冯雅琳让小知言这样一哄,半真半假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她蹲下身,抱住小知言,把脸埋到他肩上,扯着嗓子哭得嗷嗷的。
小知言有些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只能轻拍上冯雅琳的背,像小姑哄他那样,“乖哦,不哭了,我们不哭了哈,再哭眼睛就要难受了。”
顾老太太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小知言以后要是当了哥哥,肯定很会哄他的弟弟妹妹。
沈云舒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刚要把砂锅端下灶,听到冯雅琳一嗓子嗷出的哭声,急急地跑出来。
冯雅琳看到沈云舒,像是看到了救星,委屈得不行,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道,“嫂子,我哥他凶我。”
沈云舒一巴掌拍上冯远山的胳膊,声音听着响,但是没用多少力道,“你凶什么凶,有什么话就不能好好说。”
冯远山攥住她的手,让她别管,这是冯雅琳惯用的伎俩,就让她哭,他倒要看看她能哭到什么时候去。
沈云舒捏捏他的手,柔声道,“你去帮我把灶上的锅端下来,我刚看红烧肉已经炖好了,那个砂锅有些烫,我不好端。”
冯远山低头看她,沈云舒也看他,拇指抚过他的手背摩挲了下,冯远山脸上的冷缓了些,不再管冯雅琳,转身走去厨房。
顾松寒今天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做百炼钢化成绕指柔了,他哥在嫂子面前根本没有任何招儿,嫂子柔柔地说一句,他哥那满身的火气就直接散没了,他也知道他以后要是闯了祸该找谁了,嫂子就是他的护身符啊。
顾老太太心里好笑,这就是一物降一物,你就算再厉害,这个世上也总有一个人能克住你。
饭桌上,冯雅琳离冯远山离得远远的,紧挨着沈云舒坐在一旁,冯雅琳虽然年纪和顾松寒一般大,但性子偏小孩儿,又刚哭完,眼睛鼻子都是红的,嗓子里还时不时地抽搐两声,就跟小知言刚哭完的委屈劲儿一样,沈云舒也就把她当成小知言那样照顾,时不时地给她夹些菜,自己动筷倒不多。
冯远山给小知言擦擦脸上的米粒,抬眼看到沈云舒正把剥好的虾给冯雅琳,他眉头蹙起,朝冯雅琳冷声道,“你自己没手,想吃不会自己剥。”
冯雅琳被他冷嗖嗖的语气吓得一哆嗦,虾差点都掉地上,沈云舒拿胳膊肘碰他一下,都让他别那么凶了。
冯远山语气严厉,“你别惯着她,她几岁了,小知言都能自己吃饭,她比小知言还小?”
他说着话,连剥了几只虾放到她碗里,“吃你的,别管她。”
沈云舒在桌子底下偷偷踩上他的鞋,还凶。
冯远山面上还有些沉,但也没再说别的,夹了块红烧肉送到她嘴边。
沈云舒脸一红,踩着他的鞋又用了些力,饭桌上又不是只有他俩,姥姥可看着呢,而且他还刚训完雅琳没手不自己吃饭,现在转头又喂起了她,这不是打他自己的脸吗。
冯远山不为所动,拿肉碰碰她的唇让她张嘴,沈云舒拗不过他,快速地张开嘴把红烧肉吃下去,又踢他一脚,对上冯雅琳可怜巴巴的目光,沈云舒的脸都快烧着了,她赶紧也夹了块红烧肉送到她嘴边,冯雅琳吃到红烧肉,这才开心了些,感觉到她哥又压过来的视线,头直接闷到碗里扒拉饭。
顾松寒笑着看老太太,“我怎么觉得我现在已经看到了小知言有弟弟妹妹后,咱家饭桌上吃饭的样子。”
老太太抿嘴乐,就冲天天都要洗床单的频率,这要是想怀上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冯雅琳凑到沈云舒耳边嘀咕,“嫂子,你们以后要是有了宝宝,可千万不要像我哥。”
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要像嫂子这样甜甜软软地才好。
沈云舒想到宝宝,心里的话不自觉地说了出来,“像他也挺好。”
她话音刚落,就感觉到他的目光拢到了她身上,沈云舒转头看他,她和雅琳说得很小声,他的耳朵应该……没有那么灵吧。
冯远山看着她,把手里又剥好的一个虾喂到了她嘴里。
小知言听到小顾叔的话,着急地咽下饭,他都等弟弟妹妹等了好长时间了,“小姑,你和小姑父什么时候才能有宝宝呀?”
老太太也笑吟吟地看过来,沈云舒心里一紧,她只跟他说过一年后再要小朋友的事情,还没跟老太太提过,看老太太的眼神,应该是对小朋友这件事还挺期待的。
沈云舒还没想好
要怎么回,冯远山开口道,“小姑父现在忙着弄厂子,没有时间照顾宝宝,再过两三年吧,等小姑父这边都稳定下来了,再让你当哥哥。”
老太太对这个时间倒没什么意见,两年也好三年也好,他们有自己的规划就行,更何况有小知言这么个宝贝在,她这不是已经当上了太奶奶。
但小知言听到冯远山说再等两三年,眼睛都睁大了些,他掰着手指来回算了三遍,再过三年,小姑父都要超过三十岁了。
那个张明达叔叔现在三十岁了,他已经生不出宝宝了,凶凶的陈美娜阿姨整天都骂他,还说不想要他了,要把他扫地出门。
小知言看向小姑父,声音里全是担忧,“小姑父,你现在年纪都很大了,要是再等两三年,还能和小姑生出宝宝吗?”
要是生不出宝宝,他不能当哥哥了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小姑会不会就像陈美娜阿姨那样不想要小姑父了。
他很喜欢小姑父当他的小姑父,不想小姑不要他,换下一个小姑父。
第47章 第47章他早就说过她就是欠收拾……
小知言的话说完,饭桌上先是死寂般地静默了三秒,冯雅琳和顾松寒使劲掐着手心也没憋住,直接喷笑了出来。
顾老太太笑得肚子都要疼了,小知言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他小姑父的年纪确实不小了,别人家的小孩儿都能打酱油了,他这才刚把媳妇儿给娶上,已经落后了人家一大截。
小知言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这不是该担心的事情吗,他有些疑惑地看小姑和小姑父。
沈云舒眼睛想弯又不敢弯,她勉强清了清嗓子里堆着的笑,柔声回小知言,“你小姑父的年纪也没有那么大。”
冯远山也不说话,他抽出两张纸慢条斯理地擦着手,闲闲凉凉地睨她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危险又冷寒。
沈云舒神色一顿,马上又改口,“你小姑父的年纪一点儿都不大,你不用担心,他肯定……能让你当上哥哥的。”
小知言听到小姑的话,多少放下些心来,小姑说肯定,那就是一定能,他高兴地点点头,又像老师给他们打气鼓劲儿那样,认真对冯远山道,“小姑父,你要加油哦。”
也不知道是让他小姑父加什么油,才刚刚平静下来的饭桌又是一阵爆笑,顾老太太捂着自己的肚子直哎哟,顾松寒拍着桌子学小知言的语气,也对冯远山道,“哥,你要加油哦。”
冯雅琳跃跃欲试地也想说,被冯远山一个眼神扫过来,又乖乖闭上了嘴,小知言知道自己能当上哥哥,心里也不发愁了,跟着大家一块儿笑起来。
沈云舒脸上又红又烫,眼里的笑也快要压不住,但她的手就被他攥在掌心揉捏着,她要是敢笑出来,他待会儿肯定要把所有的账都算在她身上,又要用什么磨人的招数来折腾她。
恰巧隔壁屋的电话响起,沈云舒忙抽出自己的手,起身跑去接电话,是黄大娘打来的,沈云舒听着黄大娘焦急的话,脸上的笑慢慢凝固住。
黄大娘压着声音继续道,“这是当了有钱人家的太太,她跟以前可大变了样,烫着大波浪卷,穿着高跟鞋,戴着老大的珍珠项链,鼻子上还架着副那种黑漆漆的眼镜,她要是没先跟我说话,我都认不出她来。”
沈云舒脸色有些白,“她都打听什么了?”
黄大娘回,“也没打听什么,就问了问有没有能联系上你的电话,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也没敢跟她说,我说让她留个电话,回头我见到你让你联系她,她也没给我留。”
沈云舒又问,“没打听小知言?”
黄大娘一拍大腿,“哎,你说是不是很奇怪,她一个当娘的这么些年没见过孩子一面,对孩子一点儿都不着急,半个字儿都没问,我原还心说她这是在外面把日子过好了,这次回来是打算要把小知言给接走的,我看她那个样子不像。”
黄大娘想起什么,又道,“不过她从我这儿走后,又碰到了陈美娜,两人嘀嘀咕咕了半天,你嫂子这个人心眼儿不坏,就是没什么主心骨,别人说什么她听什么,要不当初也不能把你哥那么好的人给撇下,连孩子都不要,就跟着人跑了,你说她前几年连个电话都不知道打回来,现在突然又冒出来了,别不是被人撺掇着想回来使什么坏吧。”
沈云舒攥紧话筒,她倒不怕林杏芝回来会使什么坏,她就怕小知言会受到伤害,他现在已经快五岁了,该懂的都懂了,心思又不是一般的重,在外面听到了什么闲话也不会跟她说。
他之前也就问过一次,妈妈为什么只给他写信,都不说回来看看他,她解释说他妈妈去了国外工作,离他们这里特别远,回来一趟很不容易,他也就没再多问什么,只是从那儿之后再收到信,他都不急着让她给他念了,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发现了信都是她写的。
他这段时间才刚有了小朋友该有的那种无忧无虑和快乐,她怕林杏芝这一回来,把现在这种好不容易的稳定又给搅合乱了。
沈云舒想着她明天得去趟林杏芝的娘家,也不远,就隔了两个镇子,她不能让她突然出现在小知言面前,她要是就打算出现这么一次,后面又直接消失好几年,还不如就当她一直没回来过。
冯远山走进来,看她电话打完了,手还一直拿着话筒不动,“怎么了,谁打来的?”
沈云舒回过神,把话筒放回座机上,只道黄大娘说陈美娜又把垃圾偷偷倒在了他们这边的门口,她明天得回去看看。
他明天一大早要和褚叔一起去市里办事儿,她不想给他添乱,她得先去摸摸林杏芝的底儿,看她回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冯远山看着她明显忧心忡忡的脸色,将她冰凉的手拢到掌心,捏了捏,也没多问什么。
冯雅琳蹭完饭,借着和小知言玩儿围棋,一直没动屁股。
家里阿姨说她爸和她妈从她哥婚礼这边回去后大吵了一架,现在她妈回外婆家了,她反正是到过年之前都不打算回家去了,不然她得一个人承受她爸全部的怒火,想想都痛苦。
她前两天都睡在燕婷姐的宿舍,今晚她想留下就不走了,但她哥一直不发话,冯雅琳也拿不准她哥对她到底还有没有气,也不敢耍无赖。
沈云舒拍拍她的肩,让她安下心来,“你今晚去我们那边睡,吃饭前你哥已经把你睡觉那屋的暖气给打开了。”
冯雅琳嘴一瘪,眼泪就上了眼眶,“我就知道我哥对我最好了。”
小知言看她又要哭,赶紧给她拿纸,沈云舒唇角忍不住上扬,这兄妹俩的性子也差得太多了些。
冯远山嘴上说着不管冯雅琳,在沈云舒给她收拾床的时候,他也过来和她一起弄,语气还是不怎么好,“她也就比你小两岁,脾气性子还跟个小孩儿一样,胡闹又任性,想一出是一出。”
沈云舒笑,“能当小孩儿也挺好的,有人宠才会这样。”
她能看出他不管是对松寒还是雅琳,也就面上看着严厉,心里却是偏疼的,他是一个很好的哥哥。
她在她哥面前也不是没有耍小孩儿性子的时候,因为她知道她哥会无条件地包容她的一切,她哥走了后,她才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世上再没人能像她哥那样挡在她前面给她遮风挡雨,她也就不得不逼着自己快点儿长大,要是可以,她也愿意偶尔当当小孩儿。
冯远山看着她眼里的恍惚,走上前,捏捏她的脸,“你现在也可以当小孩儿。”
沈云舒神思还陷在过往,扯唇勉强笑,“我现在还能当谁的小孩儿?”
冯远山环住她,“你说呢。”
沈云舒对上他黑沉沉的眸光,心头晃动,她点点他的鼻梁,“还是算了,小知言已经觉得你年纪很大了,我要是再当小孩儿,不就显得你年纪更大了。”
冯远山也不恼,只掐紧她的腰,“你确定要在这
个时候招惹我?”
沈云舒服软服得很快,她踮脚亲了亲他的唇角,“我错了。”
冯远山盯着她的眼睛问,“今天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沈云舒摇摇头,把脸靠到他的肩上,轻声道,“就是觉得有些累。”
冯远山俯身贴到她耳边,“别管这儿了,去洗澡,洗完澡我给你按一下。”
沈云舒仰头看他,她还是挺喜欢他给她按的,不过前提得是只是单纯的按摩。
冯远山轻弹她的脑门,“昨晚不是答应过你了,我说话算话。”
沈云舒眼里慢慢弯出笑,又踮脚亲亲他。
她洗澡出来,小知言和雅琳都睡着了,沈云舒在小知言的床前坐了会儿,听到他从洗澡间出来的声音才回到睡房。
冯远山擦着头发看她一眼,不紧不慢地朝她走过来。
沈云舒掀开床上的被子,刚要上去,看到了床头柜上放着的皮带,回身看他,“你怎么把皮带拿过来了?这是给松寒买的。”
冯远山道,“他用不到。”
沈云舒知道他今晚的别扭在哪儿,她解释道,“你皮带很多,我就没给你买。”
冯远山把毛巾直接扔到椅背上,拿起皮带来,站到床边,“所以拿过来给你用。”
沈云舒看他,“这是男士的,我也用不了。”
冯远山目光很沉,“怎么用不了。”
沈云舒隐隐意识到什么,“你要干嘛?”
冯远山慢慢扥了扥皮带,“不是说要按身上。”
沈云舒翻身想往床里面走,“那也用不到皮带呀。”
冯远山攥住她纤细的小腿把她给拉回来,“皮带是工具。”
沈云舒声音有些颤,“什么工具?”
冯远山拿皮带点她的手腕,“拷问的工具。”
她心里憋着事情不跟他说,他总有办法能问出来。
他早就说过她就是欠收拾。
第48章 第48章那你来动
沈云舒被他圈在身下,躲也躲不掉,逃也逃不脱,凉又硬的皮带触碰在手腕上,她的心都跟着哆嗦起来,战栗顺着皮肤蔓延开,沈云舒指尖一紧,攥住皮带,猛地蓄力一扯。
冯远山似是没料到她突然的反抗,眉毛微微挑起,他顺着她的力道直接倒下去,沈云舒翻身跨坐在他的腰间,将他摁在了床上,冯远山仰头看着她,黑亮的眸底藏着浓重的兴味。
沈云舒没想到她能这么轻易地就把他给制服了,她意起得临时,根本没想好下一步要怎么办。
冯远山的视线声色不动地转到横亘在两人间的皮带上,沈云舒被他的目光带过去,以为他要干什么,先发制人地从他手里拽过皮带,攥住他的胳膊,拿皮带胡乱地将他的两个手腕缠在一起,又扯着他的胳膊压过头顶,在床头绕了一圈皮带,扣紧。
她气用得急,胸口起伏不停,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里盈出些笑,她倒要看看他现在要怎么拷问她。
冯远山手被绑在床上,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反倒气定神闲,“你绑我想干什么?”
沈云舒脸有些红,不过面上装得淡定,“你打算拷问我什么?”
冯远山回,“你自己心里清楚。”
明明现在是他被她压着,可他在气势上的上风却远胜于她,沈云舒看着他微滚的喉结,起了坏心思,她伸手试着刮了下他喉结凸起的边缘。
冯远山呼吸一重,沉稳的神色也失了些从容,他警告她,“你小心玩过了火烧到自己。”
沈云舒经他提醒,倾身摸上皮带的扣节,系得很紧,没有松动的迹象,这皮带她还是挑得质量好的那一款,他就是劲儿再大,也不能自己把皮带扯断挣脱开。
她放下心来,胆子也愈发大了些,这样压制住他的机会可不多,她今晚要把之前的仇全给报了。
沈云舒又直起些身,想着该把他用到她身上的哪些招数在他身上试一遍,也好让他尝尝其中的滋味。
她不知道的是她根本不用想什么特别的招数,她先是弯腰又直身,半干微湿的头发拂扫过他的颈侧,贴在他腹上的丰润隔着薄薄的睡裙一轻一重地擦蹭着,冯远山还在勉力压着的气息几乎要暴涨开。
沈云舒指尖抵住他往起抬的肩,“你别乱动,我还没让你动。”
低柔的声音带着些少有的骄纵,冯远山眸底浮出笑,他又躺回被褥里,嗓音沙哑,“那你来动。”
沈云舒有些恼地瞪他一眼,又摁他的唇,“你也不要说话。”
冯远山很听话,她不让他动,他就不动,她不让说话,他就闭上嘴。
沈云舒对他这个服从的态度还算满意,她的手指离开他的唇,慢慢向下滑动着,时不时地停住,摁一下,或者捻一捻,像是在玩什么新奇的玩具,直到碰到他腰间的裤头。
她捏住黑色的布料,轻轻扯起来,冯远山克制住呼吸里的粗喘,紧盯着她,等待她下一步的动作,沈云舒看着他,手指要往里探,冯远山喉结急速地翻滚开,沈云舒冲他柔柔地一笑,又松开了手。
冯远山蓦地咬牙笑开,“好玩儿?”
沈云舒点点头,“很好玩儿。”
好玩儿是好玩儿,但她神经一直紧绷着,虽然没干什么,已经有些累了,果然折腾人的活儿不是谁都能干的。
沈云舒俯身懒懒地趴到他的胸前,摸上他的头发胡乱地揉了揉,“你不能怪我玩你,是你说话不算话在先,你都已经答应我了,说要给我按身上,你却拿皮带出来吓唬我,我这是正当自卫。”
冯远山咬她的耳朵,慢悠悠地回,“你这就是恶人先告状,还我说话不算话,你自己说的要喜欢我,可出了什么事儿,你宁愿自己憋在心里瞎琢磨也不愿意告诉我,到现在我在你这儿还是个外人,你就是这么喜欢我的?”
沈云舒被他说得心有些虚,她支起下巴看他,“我没把你当外人。”
她犹豫了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我嫂子回来了,黄大娘说她今天找到了机械厂,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明天想去她娘家看看。”
冯远山倒没有太多的意外,能让她这么心神不宁的事情,也就只有小知言了,他拿唇碰碰她不安的眼睛,“你怕她带走小知言?”
沈云舒垂下眼,摇摇头,她虽然不知道林杏芝为什么会突然回来,但她应该不是来抢小知言的。
林杏芝是在小知言五个月的时候和她哥离的婚,外人只知道她是被她姨家的姐姐撺掇着攀了城里的高枝,去当了有钱人家的太太,其实不是,她跟的那个男人家里有正头媳妇儿的,她算是被人养在外面的。
她哥走的时候林杏芝偷偷回来过一次,墨镜后面是一双被人打得青肿的眼,仰人鼻息伸手要钱的日子怎么会好过,人家说什么是什么,一个不顺心就拳打脚踢。
沈云舒当时看到她身上的伤,气得直掉眼泪,她跟她哥在一起的时候,她哥连个凉水都不舍得让她碰,疼她都要疼到骨子里。
她当初说她受够了穷光景,想去过好日子,她哥心里再难受也放手了,她自己要是真的过上了好日子,那也行,结果呢,这就是她满心欢喜去奔的日子。
沈云舒当时有心想劝她,为了她自己,也为了小知言,换一种活法。
可林杏芝看她掉眼泪反而咯咯笑,说她只看到了她身上的伤,没看到她现在住的大别墅,坐的大汽车,做饭有保姆,出门有司机,就是偶尔挨几顿打而已,这不就跟在厂子里干活儿挨领班批一样,她这挨打挨得可比那值多了。
沈云舒那个时候才知道她这是铁了心一条道要走到黑了,她说到这些眼眶忍不住地泛起红,她替她哥憋屈,她哥走之前还念着她的名字。
冯远山抬起些身亲亲她的唇角,无声安抚着。
沈云舒勉强笑了笑,“我前段日子还碰到过她娘一次,她娘说她现在又换了一个人跟,是个老头,年纪大些,但比之前那个更有钱,脾气也好,疼她疼得不行……”
她想到她
娘当时脸上得意的表情,就觉得讽刺,“我就怕她现在日子过舒坦了,突然想到她还有一个儿子了,就心血来潮地过来当几天娘,当够了拍拍屁股就又走了,然后几年也不说来个电话写封信,她是来得潇洒走得也潇洒,她走了后,小知言要怎么办,我们大人碰到想不明白的事儿了,还能自我开解,自己劝自己,他那么大点一个小孩儿,心思又重,碰到想不明白的事情了,只会在自己心里憋着,他后面可能要花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才能消解掉他现在压在心里的难受,我不能让他留下这个阴影。”
沈云舒本来还犹豫要是林杏芝这次真的要闹着见小知言,她如果硬拦着不让她见,小知言以后知道了会不会怨她,可这样一点点跟他说着,她的想法又坚定了些,她能感觉到小知言现在打心眼里冒出来的开心,她不能让林杏芝毁掉他的这种开心,“我现在就想让他过得开心一点,这些事情,等他长大了,有了自我判断的能力了,他要是想知道,我再告诉他。”
冯远山看着她眼里的雾气,开口道,“要想让小知言开心也简单,我们早点儿生个弟弟妹妹出来,给他玩儿。”
沈云舒一顿,满心的愁绪让他这句话给搅了个干净,她拿脑门撞他,小知言才不舍得玩他的弟弟妹妹。
冯远山认真,“你不是想让弟弟妹妹像我,老太太说我小时候谁都轻易逗笑不了一下,你想想,到时候小知言为了逗冷脸的弟弟妹妹笑,抓头发挠耳朵地想各种招儿,是不是会很好玩儿?”
沈云舒耳根有些热,他这耳朵也太尖了些,她都和雅琳说得那么小声了,他还能听得到。
冯远山低声诱惑,“要不要生一个?”
沈云舒转脸不看他,咕哝道,“今年肯定不行,你忙我也忙要怎么生。”
冯远山提醒,“离今年过完只有三天不到的时间了。”
沈云舒红脸掐他的腰,“明年的事情明年再说。”
冯远山眉眼里淌出笑,沈云舒都想咬他了,她又没说好,他笑这么开心做什么。
可他这样笑着,她的唇角也不自觉地起了些弧度,她察觉到自己也在笑时,下意识地想把唇给压下去,可最终又没有动。
她凑过身去,学他那样,也亲亲他的眼睛,又亲亲他的唇,“我不是不告诉你,我就是想明天先去摸摸她的底,回来再跟你商量怎么办,你是小知言最喜欢的小姑父呢,我怎么也不能把你绕过去。”
冯远山不吃她这过期的夹心糖,“明天一早我跟你一起去。”
沈云舒着急,“不用呀,你有你的事情要忙,要是我觉得解决不了的事情,我肯定不逞强,这些事情我自己能处理,而且你一个大男人在有些话反而更不好说。”
冯远山回,“我不进去,你们自己谈,我就当个司机。”
沈云舒严肃,“不用你当司机,你这样我下次就真的不想跟你说了,你去谈什么事情的时候我也没跟着过你。”
冯远山笑,“我倒是想把你揣进口袋里,我去哪儿都能让你跟着我。”
沈云舒碾着他的唇角使劲摁了下,嫌他没个正经,不想理他了,她扯过被子拉到身上,拿他宽厚的胸膛当床,他的肩当枕头,闭眼要睡觉。
冯远山垂眼看她,“你打算就让我这么被绑着呆一宿?”
沈云舒声音里藏着笑,“嗯,就这么呆着吧,谁让你老想着欺负我。”
她话说完,感觉到什么不对,想起身跑已经来不及,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皮带里挣脱开,直接扣住她的腰,将她按回到了他身上。
她在上,他在下。
冯远山掐着她的腰收紧力道,“今天让你也欺负我一次。”
第49章 第49章她本来就好看,跟嫁不嫁……
沈云舒也想试着欺负欺负他,但欺负人这件事实在是个技术活,她既没那个体力,也受不住他自下而上的目光直视,只动了几下就耍了赖,轻喘着气瘫软在他的胸前,任凭他怎么哄都不肯再起身。
冯远山在她耳边低斥声“懒猫”,沉眸环紧她的肩,在一瞬间直接将她带入到骤起的风雨里,半夜未停歇。
第二天早晨,小知言看到小姑父的手腕,惊呼一声,“小姑父,你的手受伤了!”
走到门口的沈云舒停住脚,想往后退,她刚起床的时候他已经起了,昨晚到后面太混乱了,她被他从洗澡间抱出来,就半晕半睡了过去,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手是什么样。
跟在后面的冯雅琳不知道她嫂子为什么突然不走了,她手搭在她的肩上,推着她进了屋,咋咋呼呼地问,“我哥手怎么受伤了?”
沈云舒站在他跟前,眼神有些飘,都不敢看他的手腕,就好像她不看,那伤就跟她没关系似的。
冯远山看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转了下手表,遮挡住腕上的伤,回小知言和冯雅琳的话,“就是不小心碰了下,不严重。”
他说着话,伸手给旁边的人顺了下她绑头发的绸带,她不太喜欢穿颜色太鲜亮的衣服,大多的时候都偏素雅,大概是因为刚办完喜事儿,这些天总能在她身上看到一些小心思的点缀,要么是戴一个樱桃红的发夹,要么是围一条大红围巾,今天是拿红绸带扎的头发。
她皮肤白皙透亮,头发乌黑又浓密,用这样一条红绸带将一头长发简单挽起,别有一种新嫁娘的娇羞和妩媚,让人不舍得转开目光。
冯雅琳被她哥脸上的神情给惊住,她之前都不敢想象这种不动声色的温柔会出现在他身上。
坐在饭桌旁的顾松寒听到冯远山的话,挑眉笑得戏谑,他哥手腕上那伤痕他刚就瞅见了,那可不是不小心碰到哪儿留下的,那分明像是拿什么给勒出来的。
冯远山视线扫过来,顾松寒忙收起脸上的笑,把剥好的鸡蛋一口塞到嘴里,起身含糊道,“我吃完了,去换衣服。”
沈云舒的脸都要红透了,她转脚绕过他,进了厨房,冯远山揉揉小知言的头发,让他快吃饭,吃完了他们就出发了,小知言一听,连勺子都不用了,直接端起碗,呼噜呼噜地喝起粥来。
小姑父说今天要带他去城里见一位围棋下得很厉害的老爷爷,他想见老爷爷,也想去看大楼,老师说城里的大楼都好高的,他要去看看到底有多高。
冯远山也进到厨房,沈云舒听到脚步声,回过身,冯远山不紧不慢地走到她跟前,沈云舒拉起他的手,右手还好一些,主要是左手,她小心地摘下他的手表,看到上面的淤青和磨伤,睫毛颤了颤。
她昨天不该心血来潮地绑他的,他今天可是要去谈事情,万一让人看到总归不好。
“疼不疼?”她仰头看他,眼里全是懊悔。
冯远山捏捏她的脸,低声道,“不疼,和你那次膝盖的伤比起来,这都不算什么。”
沈云舒轻踢他一下,不让他说,又看着他的手道,“你着急走吗,回我们那边我给你抹些药。”
冯远山攥住她的指尖,“不抹了,我这就得走,我刚跟松寒说完了,你放心让他跟着,他嘴很严,不该说的不会往外说。”
昨晚商量的结果他们都退了一步,他去办他的事情,松寒今天会陪她一起去,沈云舒轻“嗯”一声,但是攥着他的手没有放,上面的擦伤已经结了痂,要是再戴手表,可能就又给磨破了。
冯远山看着她脸上的担忧,嘴角噙笑,他弯腰凑近她一些,故意逗她,“我皮糙肉厚,这点小伤不碍事儿,就是以后绑的时候,再往上绑一些就行,不然别人问起来,我不好解释。”
沈云舒不想理他的话,她扯下自己扎头发的红绸带,给他松松地系到了手腕上,打了个好看的结,正好能遮到上面的伤,红绸带的布料很软,不会磨到,而且腕上的一点红和他今天的一身黑西装还
挺搭,严肃中又添了些刚当新郎官的喜气,不会显得突兀。
她又拿起表,给他戴到右手上,整了整他袖口,松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可以走了。
冯远山笑意更浓,他抬起系红绸带的左手,慢慢顺着她肩头散落的发丝,意有所指道,“这个好,绑在手上一点儿都不疼,你要是实在心疼我,下次也可以换这个来试试。”
沈云舒恼羞成怒,一脚狠踢上他的腿,谁要心疼他,她看就是疼得他还轻,下次她就该拿铁条直接绑他。
冯远山被踢得闷笑出声,冯雅琳听到厨房里传来的笑声,嘴里叼着的油条差点掉到桌子上,能让她哥这么笑出来的人是不是只有嫂子。
小知言喝完粥,放下碗,又拿纸擦了擦嘴,小大人似的叹一口气,“肯定是小姑父又逗小姑了。”
每次都是小姑的脸越红,小姑父笑得越开心,没办法,大人也有像小朋友的时候。
顾兰英掀帘进屋,手里还拉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她拿吊梢眼给了小知言一个白眼,转落到冯雅琳身上的时候,忙挤出了些讨好的笑,“呦,我就说远山怎么一大早就笑得这么开怀,原来是雅琳来了,你看你这一来,你哥心情就特别好,你以后可得多来,我都好长时间没见过你了。”
又把往她身后躲的小男孩儿给大力地扯出来,直接推到冯雅琳跟前,“这是你怀成哥家的老二,石头,他满月的时候你见过他一面,你还记得不?”
冯雅琳对这位姑婆没什么好印象,只起身敷衍地笑了下。
顾兰英也不需要冯雅琳说什么,一巴掌拍上石头的背,斥骂他,“别傻站着,快叫人啊,这是你城里来的小姑。”
石头怯怯地看了看冯雅琳,又想往顾兰英的身后躲,顾兰英看他这个只会窝里横的没出息样儿,扬巴掌要扇他。
冯远山从厨房走出来,皱眉看向顾兰英,顾兰英忙收住手,讪讪地对他笑了笑。
沈云舒跟顾兰英打招呼,道一声姑婆来了,走到小知言身旁,将他有些凉的手攥到掌心,小知言搂着小姑的腰,靠到她怀里,这个姑婆婆一进门就瞪了他,他看到了。
顾兰英瞅着沈云舒的脸,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这几天不见,远山媳妇儿又好看了些,你看这小脸儿嫩得呦,要不人家说这嫁人就是重新投生改天换命,我以前还不信,现在见到远山媳妇儿,这不信也得信了。”
冯远山拿起外套搭到胳膊上,回顾兰英,“姑婆,她本来就好看,跟嫁不嫁人没关系,就是没嫁我,她也是好看的。”
顾兰英嘴唇嗫嚅了下,没说出话来。
小知言对顾兰英的话似懂非懂,但他听出了她语气的阴阳怪气,他小声接话,“对,小姑打小就是顶好看的,她那个时候还不是远山媳妇儿。”
冯雅琳被他的话逗笑,刮刮他的小鼻子,“你还见过你小姑小时候呢?“”
小知言点头,“我见过小姑小时候的照片,可好看了,跟个洋娃娃一样。”
冯雅琳眼睛一亮,“让我也看看呗,我要提前看看你妹妹长啥样?”
小知言不懂,看小姑的照片怎么会知道妹妹长啥样,他拽着沈云舒的衣角用眼神询问。
沈云舒耳根有些热,她转开话头,“饭吃好了就去穿外套拿书包,小姑父要走了。”
小知言赶紧从椅子上下来,自己穿上外套,围好围巾,戴好帽子,拿起自己的小书包跑到小姑父身边,冯远山接过他的书包,又俯身给他整了整围巾。
顾兰英看他们一副要出远门的架势,生怕是有什么好事儿把他们家给落下了,掐上石头的胳膊,又给他使眼神,让他撒泼闹要跟着一起去。
要搁是别人,石头早就闹开了,但他最怕他这个远山叔了,远山叔看他一眼,他大气都不敢喘出来,他又往顾兰英身后躲了些,还狠狠瞪了小知言一眼,他不高兴的时候最看不得别人高兴。
冯雅琳看到这个叫石头的小胖子在瞪小知言,她挡在小知言跟前,也狠狠瞪他,有她在,谁都不能欺负小知言。
沈云舒好笑地揉揉冯雅琳的头发,把冯远山和小知言送出了门,小知言有些兴奋,都不用小姑父抱,自己就爬上了车。
冯远山看沈云舒,嘱咐道,“姑婆没准儿又在琢磨什么,老太太对姑婆心总是会软,由着她拿捏,我不在家的时候,有些事儿你该出面就出面,也不用怕会坏了两家关系,有些亲戚切断了正好,大家都清净。”
沈云舒点点头,“我知道了。”
冯远山握住她的手,摩挲了下她的手背,又开口,“我还没见过你小时候的样子。”
沈云舒脚尖抵上他的鞋,轻轻碰了碰,家里那本相册她好像是放到了哪个箱子的下面,应该不难找。
坐在车里的小知言突然想明白了冯雅琳的那句话,他探出头来,对小姑父道,“小姑父和小姑生个妹妹出来,就能知道小姑小时候长什么样子啦。”
沈云舒一顿。
冯远山展颜笑开,对小知言赞许道,“好主意,我们小知言真聪明。”
小知言歪头笑得甜,“我也这么觉得。”
沈云舒当做听不见他俩的话,直接回了院。
身后又传来小知言的声音,“小姑怎么走这么快?”
冯远山回他,“你小姑害羞了。”
小知言声音更小了些,“那妹妹是不是也会和小姑一样容易害羞?”
冯远山道,“应该是。”
沈云舒的脚步更快了些,直到听不到两人的声音,她才缓下速度,冷风拂面带走脸上的臊热,唇角轻扬起。
顾兰英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的人,暗骂一声“骚狐狸精”。
沈云舒和顾松寒等老太太赶集回来,才动身去林杏芝娘家,车还没开进他们镇,沈云舒就在街边看到了林杏芝,和她走在一起的还有一个男人,个头不高,白白净净,戴着副无框眼镜,林杏芝挽着他的胳膊,两个人一看关系就不一般。
林杏芝乍一看见从车上下来的沈云舒,有些慌乱,倒是那男人很镇定,打量完沈云舒,还冲她笑了笑,看她的眼神像是认识她的样子。
沈云舒对他的第一感觉就不好,看着像是温润无害,但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透着些难掩的精明。
顾松寒就近找了个茶楼,又要了个包间,眼镜男也想跟着林杏芝一块儿进,顾松寒直接伸手拦住了他,笑着道,“我嫂子跟她嫂子这都好长时间没见了,让她们俩好好聊,说说亲近话,咱就别掺和了,出去抽根烟?”
他话说得客气,但手拦得一点都不客气,顾松寒光在个头上就能胜出一大截,眼镜男也识时务,没再往里走,跟着顾松寒出了茶楼。
沈云舒也不看林杏芝,自顾自地拉开椅子直接坐下。
林杏芝略显局促地看沈云舒一眼,不过马上又挺直背,将手里的包放到桌子上,包的铭牌正对着沈云舒,她扯开椅子坐在沈云舒的对面,叠腿翘起高跟鞋,先开口,“云舒你说你,结婚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说跟我说一声,我要是知道了,怎么也得赶回来给你添添喜气。”
沈云舒笑了笑,“我倒是想跟你说一声,我也得有你的联系方式才行。”
林杏芝眼里露出泫然欲泣的委屈,“你这是在怪我对不对,怪我这么些年都没联系过你,我知道你恨我,云舒。”
沈云舒打住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杏芝情绪被打断,也难再挤出眼泪,她掏出手帕假装擦了擦眼,“我昨天早晨才到的家,下午就去了机械厂,谁知道黄大娘说你已经结婚搬走了。”
她说着话,又往前凑了些身,“你说你还挺有本事,怎么找上了冯远山,你见过他爹了吗?”
沈云舒似笑非笑地看她。
林杏芝被看得心虚,她直起身,端起茶壶倒了杯茶,放到沈云舒手边,“我这不是关心你,怎么说我也做过你两年的嫂子,你爹娘不在了,你哥不也在了,我现在就算你半个娘家,我得替你哥看顾着你些,要不他在上面怎么会踏实,你说是不是?”
沈云舒又把那杯茶推回给林杏芝,“那这杯茶就算是谢谢杏芝姐这些年对我的看顾了。”
林杏芝被噎了下,在心里暗自嘀咕,几年不见,这小丫头片子倒是出落地愈发沉稳了,她以前就觉得
她小小年纪能经事儿,现在她身上好像又多了些不显山不露水的气场,也不知道是被谁给带出来的。
她端起那杯茶,一口气喝到到底,拿手帕沾沾唇,又笑着道,“嫂子我也就是瞎说说,我从前就知道云舒你是个本事人儿,哪儿需要我看顾,我听说你现在都把机械厂的那房子全款买下来了,还自己开了服装厂,放眼咱们这周边几个镇,也找不到一个比你再能干的姑娘了。”
沈云舒不冷不淡地回,“杏芝姐你太抬举我了,机械厂的房子是我东拼西凑找的钱才付上的全款,买那个房子也不为别的,就为了留个念想,我哥在里面住过,我一进那个房子总觉得还能看见我哥的影子,所以就是砸锅卖铁也得把它给买下来。”
林杏芝的脸唰一下变得有些白,把想借那个房子住一段时间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沈云舒看着她,又道,“服装厂是我跟别人合开的,本钱也是我找青萤姐拿的,开不开得起来还不定,没准儿没干两天就黄了反倒欠一屁股债。”
林杏芝不信,“你哪儿用得着借别人钱,冯远山不有钱?那么大的厂子都盖起来了,不就在你们镇的河东边,我都去看过了。”
沈云舒从她最后一句话里听出了些意思,她回道,“有什么钱,他的钱都是借的银行的,那是要按天付利息的。”
林杏芝笑,“云舒呀,你不用唬我不懂这些,银行借他钱也是要有资产抵押的,我可都打听过了,冯老板这名号可不是白叫的。”
沈云舒慢悠悠地回,“杏芝姐昨天才回的,就又是去河东看了厂子,又打听了冯老板的名号,倒也不怕累着了。”
林杏芝的笑又僵在了唇角。
沈云舒轻叩一下桌面,“所以呢,你打听这些想做什么?”
林杏芝险些被她拽着套出话来,她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一口,缓缓神,“我打听这些能做什么,我就是想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我还没跟你说呢,我也要结婚了,就定在明年开春。”
沈云舒不意外,也不多问,只淡淡道了声“恭喜。”
林杏芝看她油不进,盐也不进,咬咬牙,试着亮出牌来,“云舒,我知道你这些年养活知言不容易,我之前是没有办法,但我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能给他一个稳定的生活环境,我又是他亲娘,他在我身边长大才是对他最好的,这样你在你婆家也能好做,你懂我的意思吗?”
沈云舒看一眼墙上的钟表,“杏芝姐,从我们进包厢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分钟了,这是你第一次提到小知言,你要是真想接回小知言,不该是一上来就打听我和我婆家的情况,我不想跟你兜圈子,大年节底下的,大家都挺忙的,你就直说你想干什么。”
林杏芝愣了几秒,又直接笑开,她还真是小瞧了她,她这些年在外面大大小小的场面也经历过不少了,可还是没练出她这种稳劲儿。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她也就不装了,林杏芝从包里拿出烟来,点出一根叼在嘴里,拿火点上,深深地吸上一口,又冲沈云舒的脸吐了口烟气。
“云舒,我就说你是个本事人,那我也就不浪费时间,咱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虽然当初我跟你哥离婚,小知言是跟他,但现在你哥没了,我是知言的亲娘,他的监护权在我这儿,不管是从人情,还是站在法律层面上来讲,他跟着我都是正理,你得知道这件事就是打官司闹到法院,法官也是站在我这边的。”
沈云舒背靠到椅子上,“你这倒准备得挺充分,这是专门找人咨询过了?”
林杏芝有些得意,“也不用专门找人咨询,你未来姐夫就是个律师,你知道律师是干什么的吧,就是专门打官司的那种的。”
沈云舒眉梢微扬,“看来这个未来姐夫才是背后那个本事人儿。”
林杏芝也不否认,“我知道你心疼小知言,拿他当命根子,护他也护得周全,所以你肯定不想把这件事闹到法院,让他看着他小姑和他亲娘打架。你要是想我放弃监护权容易,你给我拿十万块钱,我立马给你立文书,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出现在小知言面前,我肯定说到做到,不然的话我就把知言带走,我要是想你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也是可能的。”
沈云舒笑,“杏芝姐你还真是看得起我,嘴一张一阖就要十万块,别说十万,一个钢镚儿我都没有,你是小知言的亲娘没错,但你这几年是打过一个电话还是写过一封信,先不说你知不知道他今年多高,穿多大的鞋,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该打什么预防针了,就是走在大街上,你和他要是碰到面走个对死冲,你能认出他是你儿子吗?”
林杏芝夹着烟的手有些哆嗦。
沈云舒不紧不慢地继续,“不是只有你的那个什么律师懂法,别人都是法盲,实话跟你说,我还真不怕闹上法院,法官又不是拉偏架的,总不能你的声音大,嚷得响,他就偏着你判,有些事情是要讲事实证据的,小知言之前还会老问我他妈妈是什么样子的人,我就让他见见他妈妈是什么样子的人,何必让他再抱着什么幻想,有些关系让他早点认清,对他未必就是坏事情,你说是不是杏芝姐?”
林杏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沈云舒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不管这件事是你的主意还是你那个什么律师男人的主意,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你要是敢不跟我打一声招呼,就直接出现在小知言面前,你不也打听过了冯老板的名号,你和你男人要是觉得这辈子还没做过什么后悔的事儿,你就让他撺掇着试这一次。”
言尽于此,沈云舒也觉得再没什么其他话要和她说,可走到包厢门口,到底气不过,回头看她。
“嫂子,今天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你知道我哥咽气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他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和小知言,他没有让你过上什么好日子,也害小知言没了妈妈,可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问问,我哥有亏待过你一点吗?”
她咽下嗓子里酸涩,冷声道,“你要是现在连起码的良心都没有了,你就去法院告我,我和小知言等着你,你不也说了,我哥在天上看着呢。”
沈云舒走出茶楼外的时候已经收拾好了情绪,顾松寒看到嫂子出来,捻灭烟走过来,兜里的大哥大正好响起,他随手接通。
眼镜男看一眼顾松寒的大哥大,又看向沈云舒,笑得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沈云舒也对他笑,“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眼镜男只回,“我是做律师的,叫我方律师就好。”
沈云舒打量地看他,“方律师最近是得罪了什么人,要准备跑路吗,又或者是欠了什么债?”
方磊神色微变,又马上恢复过来,笑道,“你说笑了。”
沈云舒点头,“没有自然是最好,我没方律师读过的书多,也不懂什么法律,平时也就爱看些戏文,不知道方律师清不清楚戏文里那些想生歪财的人,最后都是什么结局?”
方磊的笑还在勉强维持着。
沈云舒直接道,“虽然各有各的惨法,但总结起来也简单,就是都不得好死,希望方律师不会成为其中一个。”
方磊的脸彻底沉下来。
顾松寒握拳抵住唇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嫂子这一面,明明平时柔得像水的一个人,可骂起人来也
真是一点都不含糊。
方磊冷笑一声,甩胳膊进了茶楼。
顾松寒把手里的大哥大递给沈云舒,忍笑道,“我哥打来的。”
沈云舒脸登时有些红,有些张牙舞爪的样子她不想让他看到,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她的话。
她缓了下情绪,才把大哥大放到耳边,若无其事地“喂”一声。
默了片刻,电话传来他沉缓的声音,“小猫亮爪子凶人的样子应该很美,可惜我没能看到。”
第50章 第50章半条街在寒风中漫开了酸……
沈云舒脸更红了些,她不想听他没正经的话,坐进车里,把大概的情况跟他简单提了下。
冯远山预料之内,“倒也不算狮子大开口。”
沈云舒明白他的意思,这个钱肯定不是他们一拍脑门想出来的,他们去了机械厂又去了河东,那个律师肯定做过评估,知道要多少钱是他们这边可以拿得出来的,林杏芝又吃准了她会为小知言豁出一切去。
沈云舒攥紧大哥大,仔细分析,“林杏芝没这种算计的脑子,这件事那个律师是主导,他肯定在外边犯了什么事儿,我刚才诈了他一下,他脸上的反应不对,他说他姓方,我觉得这应该不是他真实的姓,干这种缺德事儿的,不会用真名。”
冯远山低声笑,“看来小知言的聪明劲儿是随了他小姑。”
沈云舒恼了,她在这儿着急得不行,他还老想逗她,她一字一顿地叫他,“冯-远-山。”
驾驶座的顾松寒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晃了下,他已经很久都没听到有人直呼他哥的全名,而且还是当着他哥的面。
冯远山被媳妇儿叫全名给警告了,声音里收敛起笑,唇角是上扬的,“我已经找人去查林杏芝这些年在外面的情况,不过我怀疑这个所谓的律师给到林杏芝的身份也都是假的,查起来可能要费些时间。”
他不逗她了,沈云舒也就不跟他恼了,又回到柔声,“我听他说话好像不是我们这边的人,总觉得哪儿说不上来的奇怪。”
顾松寒插进话来,“他多半是从广州那边来的,我跟他瞎聊的时候,他虽然不想把口音带出来,但有些音是下意识的,他想藏都藏不住。”
顾松寒刚才的天儿也不是白聊的,“今年应该是他的本命年,他从袜子到里面的毛衣都是红色,手上还戴着红绳,男人一般很少穿这么多红,除非是本命年挡灾,他长着一张显年轻的脸,但话里话外都带着世故圆滑,肯定不是二十四,至少三十六。”
他一拍方向盘,扬声对冯远山道,“哥,要不我回去拿照相机再过来一趟,想办法拍张他的照片,咱广州又不是没人,他真要是惹出过什么事儿,找起来也容易。”
沈云舒把大哥大往顾松寒那边送了些。
冯远山回,“可以,但要小心,别打草惊蛇,再让他狗急跳了墙。”
沈云舒想了想,“要不我回去先试着画一张他的像?虽说我画不出十分像,主要特征我还是能抓住的,我画出来松寒先看看像不像,要是实在不行再回来拍他的照片。”
顾松寒欣喜,“行啊,嫂子能这样说,那没有十分像估计至少也有九点九分像。”
沈云舒堵在心头的沉重就这么一点点被拨散开,她哥走了后,所有的事情都是她自己拿主意,原来遇到了坎儿,有家里人和她一块儿有商有量地想办法就是这种感觉,就好像有再大的事情也没什么解决不了的。
她眨了眨眼,把眼里的潮气压下去,笑着回顾松寒,“我努努力,要是实在不像,你还得再跑一趟。”
顾松寒无所谓地挥挥手,“没事儿,跑一趟就跑一趟,嫂子你不用担心,我上学的时候躲老师都躲出经验来了,我肯定不会让他发现我。”
沈云舒看他,“你晚上有什么想吃的,前些天我一直忙,今晚我下厨。”
顾松寒一喜,“嫂子,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他当即连报出了几个菜,都是沈云舒拿手的,沈云舒记下来,想着回去就把腊排骨拿出几根来泡上,多泡一会儿炖出来的菜才好吃。
冯远山在电话那头道,“所以只犒劳他?”
淡淡的语气里有不满。
沈云舒把大哥大又贴回耳边,“你们不是要吃过晚饭再回?”
冯远山没说话,扬手招正在选玩具的小知言过来,把大哥大递给他,“不是有事情要和你小姑说?”
小知言一听电话里是小姑,忙接过大哥大,他有太多的话想跟小姑说了,“小姑,邱爷爷说要收我当关门弟子,教我下围棋,我上面有六位师兄,六位师姐,我是最小的小师弟,我以后每个周日都要来邱爷爷家学棋。”
小知言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又奶声奶气道,“哦,对了,小姑,你做的那个桂花糕邱爷爷很喜欢,他让我下次来还要带着桂花糕,邱爷爷还说下次小姑父要是不带着小姑一起去看他,他就不让小姑父进屋了,邱爷爷对小姑父说话的时候脸上凶凶的,可眼里藏着笑,他好像很喜欢小姑父,又不想让小姑父知道,就好像小姑也不想小姑父知道你喜欢他一样。”
话说到最后他又忙捂住了嘴,他一不小心把小姑的秘密给说出来了,小知言仰头看小姑父,小姑父能不能当做没听到呀。
冯远山揉揉他的小卷毛,“小姑父已经知道了。”
小知言更惊讶,他压低声音偷偷对沈云舒道,“小姑,怎么办呀,小姑父说他已经知道了你的秘密。”
沈云舒想降下些车窗透透风,又担心会冻到松寒,她靠到椅背上,扯了扯有些热的领口,轻声道,“他是你小姑父,所以知道小姑的秘密也没关系。”
小知言似懂非懂地“哦~”了声。
沈云舒怕他再说出什么她接不住的话,逗弄他,“那小姑以后是不是得叫你沈小师弟?”
小知言害羞地笑,“小姑,我今天好开心的。”
沈云舒和他一起笑,“小姑今天也很开心。”
小知言又道,“小姑父也很开心,他也在笑。”
沈云舒轻“嗯”了声。
大哥大又回到冯远山手上,电话里有些静默,他先口,问得随意,“准备犒劳我什么?”
沈云舒看着车窗外阴沉的天空,默了半晌,回他,“早点回家,今晚好像要下雪。”
冯远山也看向头顶的天,眉眼不自觉地温柔下来。
他以前一直不怎么喜欢下雪天,现在因为她的一句话,对即将到来的这场雪突然有了些期待。
顾松寒按下音响,磁带里转出欢快的歌曲,他的手指跟着音乐的节奏欢快地敲着方向盘,现在明明是数九寒天的隆冬,他怎么感觉到了一股春天的气息迎面扑来,清新又温暖,弄得他也想找一个人结婚了。
沈云舒见完林杏芝反倒彻底踏实了,她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心里就有了底,有些事要是躲不过,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会在市里找律师咨询目前的情况他们怎么做才会更有利,老太太也会托老姐妹打听一下林杏芝娘家的动静,她画的画松寒已经给他们广州那边的朋友传真了过去,要是能摸清那个方律师的底细,后面真闹起来了,才更容易占据主动权。
她也会做好最坏的打算,她虽然不想让小知言受到伤害,但要是事情万不得已到了最坏的那一步,瞒不住他的或早或晚他都会知道。
她在,他小姑父在,还有他小顾叔,太奶奶,舅公舅婆,
青青姨,岁岁,现在又多了雅琳小姑,有这么的人喜欢他,疼爱他,总能将他的一些缺憾给弥补上。
让林杏芝这样一闹,还激起了沈云舒更多的干劲儿,她下午和秋明哥一起去布料厂订购了他们新订单所需的料子,过完大年初三,他们就正式开工。
厂子里现在雇了四个人,沈云舒原是想着初七之前谁家里要是没事儿,就自愿来,家里有事儿就先紧着家里的忙,毕竟年还没过完,但是这四位婶子都抢着说肯定能来,别说是过完初三,就是大年初一她们也乐意来。
沈云舒这儿除了一天的基本工资,还会按件数给她们分成,多劳就多得,分成也分等级,是按照返工率定的,返工率越低分成越高。
上一单她们不过也就赶了几天工,比她们之前忙忙乎乎小一个月拿到的钱都要多,能挣到钱还过什么年,过年可是花钱的日子,也就小孩儿没个愁事儿会乐意过年。
沈云舒给她们结算完上一单的钱,还都额外给她们包了红包,算是过节礼。
几个婶子数完自己的工钱,又偷偷瞄了眼红包里的钱,每个人都笑得合不拢嘴,把钱放到自己口袋里,拿手拍了又拍,生怕会弄丢了。
看到她们笑,沈云舒也是开心的,她们能挣到钱,就说明他们当老板的也能挣到钱,大家伙都能挣到钱,厂子才会越来越好。
从厂子里出来天已经有些黑了,她出门前已经把排骨给炖上了,老太太会给她看着锅,菜什么的她也都提前备好了,等回到家下锅一炒就能上桌,她出门的时候姑婆还没走,她看姑婆那个意思今晚应该会住在这边。
沈云舒在回去的路上路过苏记,拿了只烧鸡,她昨天听雅琳说了一嘴她喜欢这家的味道,又买了些松寒爱吃的卤货。
老太太喜欢的那家糖栗子今天没出摊,沈云舒去到前面另一家称了些,他家还卖糖葫芦,沈云舒又让老板给她拿了两串糖葫芦,雅琳一串,那个小石头一串。
沈云舒把东西都装好,放到车筐里,转身看到身后的人,只皱了下眉,然后推起自行车直接绕过了他,他在她眼里现在就是一团臭烘烘的空气,所以他的出现也不会影响到她的心情。
周时礼脸色一白,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他宁愿她看到他是憎恶的,也好过她把他当成透明的,憎恶也是一种感情,至少说明他在她的生活里出现过,现在她这个样子像是已经把他们的过往全都给抹得一干二净。
沈云舒冷眼看他。
周时礼扫一眼她的车筐,脸上撑起的笑带着讽刺,想激出些她的情绪,“这是当了冯老板的媳妇儿,连花钱都大手大脚了,以前买个鸡腿儿都会犹豫,现在我看你这一路都是买过来的,这冯老板一个月得给你多少生活费?”
沈云舒连搭理都懒得搭理他,她拿车轱辘碾过他的脚,继续往前走。
周时礼再压不住心里的恼,他攥住她的胳膊,快速又低声地开口,“你觉得我是猪狗不如的畜生,可有一天你的冯老板要是倾家荡产了,还欠了一屁股债,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心甘情愿地跟着他?”
沈云舒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不对,连叫他放手都忘了,只盯着他问,“你什么意思?”
周时礼总算是把她逼得开了口,他又变得从容起来,笑了笑,“云舒,我们都是从穷里淌过来的,过上了好日子,就再也不想回去过那穷日子,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你和我才是一样的人,所以最终会做出的选择也是一样的,你要是不信我们就拭目以待,我等着你来找我,我或许看在你的面子会考虑给他一条活路。”
沈云舒气得都想啐他一脸的唾沫,谁跟他是一样的人,他是当他的上门女婿把他的脑子当傻了吧。
天色昏暗,两个人又站得近,来往路人的目光时不时地瞟过来。
“小姑!”小知言扒着车窗大声喊沈云舒。
沈云舒寻声看过去。
冯远山从刚停下的车上推门下来,面色平静,目光落在周时礼攥着沈云舒的手上,凛如寒刀。
一个小朋友从隔壁的副食店刚打了一瓶醋出来,结果跑得太急,没拿住瓶子,“啪”地一声,一瓶子醋摔了个稀碎。
半条街在寒风中漫开了酸味儿。【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