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情语缱绻

皇帝目光深邃,似在审视他,片刻后微微颔首:“罢了,燕王之事,朕自有定夺。至于北境……”他提笔在奏折上批下朱批,“准你所请,三日后启程。”

楚睿钦叩首:“臣,领旨谢恩。”

萧维昭的声音从殿外传进来:“父皇还在忙?无妨,我左右只是来请安,等着便好……”

皇帝对身边的体身太监点点头,让他出去请大皇子。

萧维昭进来时,便见到楚睿钦叩首,皇帝一脸的动容模样。

君臣三人在一起,似长辈子侄一般聊着天,直致日头倾斜……

二人一走,西去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御案上投下斑驳光影,映得皇帝的面容忽明忽暗。

皇帝缓缓展开一封早已拟好的密旨,递给身旁的心腹太监。

“此战若胜,楚睿钦……不必回京了。”

贴身太监颤声询问:“陛下仍不放心……”

皇帝望着北方天际望着北方天际,指尖轻叩御案,眼底寒芒如刃:“北境风沙大,朕怕他……迷了路。”

接下来的日子,受命的楚睿钦拖着“病体”在军营点兵忙碌,临行前一日端午晚宴才回王府。

一大家子用过饭,楚睿钦在楚府那边,陪着楚老太君说了好一会话,才回自己的锦霄院。

夜色沉沉,定东王府内灯火微明。

楚睿钦一进院子,便见李雪珺站在灯火浸透的朱漆廊柱下,目光若有所思,指尖轻抚着雕花栏杆,目光望向远处军营的方向。

夜风拂过,她的衣袂微微扬起,整个人仿佛要融进这明亮烛火里。

她感觉到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并未回头,只是低声道:“王爷,明日便要启程了。”

楚睿钦走到她身侧,抬手替她拢了拢披风,声音低沉:“珺儿,夜里风凉,别在风口站太久。”

李雪珺目光凝在远处,忽觉眼眶发烫,还未开口,下颌已被抬起。

楚睿钦眼底映着跳动的烛火,像雪夜里的烽燧:“珺儿今日格外安静。”

“王爷明日…”

“嘘……”带着薄茧的指腹压住她唇瓣,他俯身时,腰间玉带扣擦过她霞帔金线。窸窣声里混着低语:“为夫听得见。”

温热的掌心贴住她后颈,那里有颗朱砂小痣随脉搏轻颤,“这里说,想留我。”

她轻轻一愣,遂即轻笑,指尖抵在他胸口,缓缓划过衣襟:“不是,妾明明是想听王爷说……舍不得我。”

吐气如兰间,楚睿钦心下一动,抱起她回到内室,将她压进锦被之中。

她的长发铺散开来,如墨般衬着雪白的肌肤,美得惊心。

“何止是舍不得。”他嗓音沙哑,指腹抚过她的唇,“恨不能将你揉进骨血里,带着一起走。”

李雪珺仰头看他,眼底终于浮起一丝柔软,指尖细细描摹着他好看的眉眼:“妾知道王爷忙,只是王爷可要记得,这里……”她轻轻点在他心口,“装的是我。”

楚睿钦低笑,俯身吻住她的唇,辗转厮磨间,声音含糊却坚定:“一直都是你,从第一眼起,从未有过旁人……”

更深露重,红烛燃尽。

李雪珺靠在楚睿钦怀中,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喃喃的出声:“王爷……楚睿钦。”

“嗯?”

“一定要回来。”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若你敢不回来,我必会改嫁,让你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楚睿钦低笑出了声,将她搂得更紧,轻吻落在她发间:“好,为了不让我的小王妃改嫁,为夫定会活着回来。”

温黑的夜色,唯有彼此交缠的呼吸,诉说着最深的眷恋。

不待晨光破晓,数万铁甲森然。

整齐的大军列阵城外,寒刃映着初升的朝阳,凛凛如一片银海。

楚睿钦一袭玄色蟒袍端坐马车内,指尖轻叩案几,颠倒众生的眉眼眸光幽深……;萧维昭银甲白袍,高踞战马之上,剑眉星目间尽是少年将军的锐气。

众人静立城楼之上,楚云璃站在嫂嫂身侧,见她神色平静,忍不住轻声问:“嫂嫂,是不是舍不得哥哥?”

李雪珺唇角微扬,眸光依旧望着远处的楚睿钦,淡淡道:“自然是舍不得的。”

楚云璃侧眸看她,却见她眼底并无哀戚,反而透着一股沉静的坚韧。

“可这世上,有没有男人,日子都得照样过。”李雪珺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楚云璃,语气从容,“家里还有你和弟妹,田庄铺子要打理,府中上下也要安排妥当。若整日只顾着伤春悲秋,这家业还怎么撑?璃儿,身为女子,不止是只为了男子活。”

楚云璃微微一怔,随即抿唇笑了:“嫂嫂说得是。”

李雪珺伸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声音温和却坚定:“儿郎们出征,是他们的责任,守的是国;我们守好这个家,是我们的本分,护的是根。”

远处,号角声惊起寒鸦,大军即将启程。

感受到眷恋的楚睿钦掀开沾满征尘的车帘,目光灼灼落在李雪珺那一抹窈窕身上。

李雪珺微微颔首,发间珍珠步摇轻轻晃动,似在诉说千言万语。

待大军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她转身对楚云璃道:“走吧,回去看看账本,这几日庄子上该交租子了。”

少女看着嫂嫂从容的模样,心中却明白,嫂嫂看似冷静自持,可方才那一瞬,她望向哥哥的眼神,分明藏着极深的不舍。

只是她比谁都清楚,有些牵挂,不必宣之于口。

李雪珺转身时,眸色微冷……她没有放过楚孟氏的假哭和楚云媚的窥视。

只怕府里不会让她有多少安生日子过。

楚云璃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低声道:“二婶这几日总往账房跑,说是要核对田庄的收成,可谁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李雪珺淡淡一笑:“无妨,让她看。”

“嫂嫂不担心?”

“账目清清楚楚,她若真能找出错处,我倒要佩服她。”李雪珺语气平静,眼底却闪过一丝锐利,“只是有些人,未必肯安分守己地查账。”

楚云璃蹙眉:“你是说……”

李雪珺并未接话,只在她腕间不轻不重地一按,唇角弧度如常,眼底却凝着霜:“走吧,回去再说。”

只怕觉得王爷走了,她无人撑腰,有些人怕是按捺不住了。

回到王府,李雪珺一眼便看到锦霄院廊下站着呆呆的木槿。

这半年,她每天都在炖汤药。几日前巧娘停了方子,她有些无所事事。

李雪珺一忙,便忘了给她指派差事。

此时见她站在那,想到每日廊下药罐热气袅袅的样子,心里一丝空落升起。

晃神间,院门丫鬟来报:“王妃,那边厨房出事了,请您去看看。”

李雪珺眼皮一跳,麻烦事儿来得这么快。

昨日端午的艾香还未散尽,楚府的下人们却已乱作了一锅粥。

茅房前排起长队,几个粗使婆子佝偻着腰呻吟,连素日最体面的管事嬷嬷也惨白着脸,攥着裤腰带往廊下跑。

“哎哟!这今日的饮食怕是掺了巴豆汁!”一个婆子刚嚎完,又夹着腿窜回茅房,引得小丫鬟们捂嘴窃笑。

楚孟氏搭着陆傲婉的手缓步而来,绣金线的裙摆纹丝不动,眼角却微微抽动……那是压不住的笑意。

“母亲您瞧,”陆傲婉捏着绢帕虚掩口鼻,声音却亮得全院都听得见,“还好昨日端午的饮食,没有问题呢,要不然……”

李雪珺正吩咐丫鬟煮止泻汤,闻言指尖一颤。滚烫的药汁泼在裙摆上,洇开一片褐痕。